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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實在壓抑不住的咳嗽聲,姜真幾乎聽不到他的呼吸聲,偶爾都會忘記他的存在。
侍衛在馬車外抽了一鞭子,語氣焦急:“可能趕不上城門關閉了,要不……”
侍衛想說,要不和守城的衛兵亮明身份,直接入城。
姜真卻馬上回絕:“不。”
她是被母親刻意找理由支出去的,這個時候估計沒人希望她回來,她不願暴露身份大動干戈,引起他人注意。
男子溫和開口:“還是等一夜吧。”
“可是你的眼睛。”姜真盯著他臉,覺得有些不好,他這眼睛流血流成這樣,早些找大夫,說不定還有救。
“沒關係。”男子露出一點笑意:“我本來就看不見。”
他這麼說,姜真才稍微放下心來。
姜真雖然沒有問他來歷,但看他談吐,不像流民,真是不知道他一個目盲的人,又病成這樣,家人怎麼會放心他孤身趕路。
因為妖魔邪肆,南燕所有的都城都有固定的門禁和宵禁,天一旦黑下來,家家戶戶都是不出門的。
如果錯過了門禁的時間,就只能自認倒霉,在外等到第二日重新開城門。
好在趕路的人不只他們,都城門外常有驛站供人歇腳。
侍衛將馬車停在一邊,姜真將男人的手銬解開,跳下馬車,才想起來似的,回頭問道:“公子怎麼稱呼?”
男人抓著一旁的扶手,緩慢地走下來,聲音很輕細,一字一句咬字清晰,顯得從容:“喚我伏虺吧。”
這不像正經名字,更像個隨口取的小名,也許是因為身子不好,要用這樣凶煞的名字來壓。
姜真沒有追問,只是萍水相逢的過客,不必探聽得那麼清楚。
驛站里掛著燈,裡頭燈火通明的,倒是比宵禁嚴明城內還熱鬧一些,不過也只限於屋子內罷了。
壺碗碰撞之聲清脆,飯菜的灼熱混雜著酒氣,有些嘈雜,姜真手持絹扇,半遮住自己的面容,看向伏虺,輕聲道:“你要吃什麼?”
伏虺搖搖頭,語氣平靜:“我不餓。”
怎麼會不餓?
他好像一天都沒進食了,姜真坐下來,不解地打量著他。
可伏虺面色平靜,除了有些蒼白,真看不出飢餓的樣子,還因為驛站里混雜的味道有些不舒服。
姜真喚來小二,隨便點了些吃的,腦海里閃過幾種可能,似乎只有修道之人,才會辟穀不食。
“你是修道之人嗎?”
“算是吧。”伏虺頷首。
“嗯……”姜真臉上沒什麼詫異的神色,只是奇怪。
修道之人身體也這麼差?不過也難怪他一個瞎子傷成這樣還能走路。
她隨口問了幾句,得知伏虺進京是為了尋親,便沒有再問下去了。
旁邊另一桌的客人點了幾碗酒,借著酒興談天,聲音很洪亮,幾次都差點蓋過姜真的說話聲。
在京城外,他們不敢說得太直白,卻還是興致盎然。
“封家這回是真的沒了,好歹祖上也是開國的功臣啊,怎麼……”
姜真隨便夾了兩口菜,就放下了筷子,側耳聽著他們說話。
“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。”說話的男人,又壓低了一點聲音,幾不可聞地說道:“荒唐。”
“真是……可憐啊。”另一個人說道:“那血流的,外面都能聞見。”
“封將軍被斬首時,聽說天上都飄雪花了!”
“噓,別說了……”
姜真垂下眼帘,握著絹扇,指節發白。
伏虺敲了敲桌緣,她神情立刻收斂,恢復了若無其事的模樣。
喝酒的人上了樓,周圍的聲音漸漸淡下來,姜真過了片刻,開口道:“我去休息了,張戡,記得給他換繃帶。”
侍衛抬頭應了一聲。
伏虺望著她的方向,雖然臉上蒙著繃帶,卻像是能看得見一般,準確落在她身上。
——
次日清晨,姜真起得很早,伏虺目盲,行動多有不便,她索性好人做到底,帶他一起進了城。
到了東市,還有一半路程就要進宮了,她問伏虺:“你要找的親人,住在哪裡?”
伏虺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,像是在回想:“南巷……廿七。”
南巷離皇宮很近,多是達官貴人的宅院。
……廿七。
有些耳熟。
姜真重複了一遍他說的地址,表情瞬間僵硬,面色唰地白了下來。
她手腳冰冷,唇角幾乎抿成一道筆直的線。
“你要找的親人,不會姓封吧?”
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湊巧的事,她隨手撿的這個人,居然和封家有關。
他卻好像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,淡淡道:“應當是吧,我也記不清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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