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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他們來了,竟然半點驚慌也無。
陳魁心中有些遲疑,芳歲帝太平靜了,這完全不合常理。可事已至此,絕沒有回頭路給他們走。
萬疏影抬起手,示意陳魁等人先退下。
「芳歲。」
姬洵薄唇微動,「你來做什麼。」
「我來陪你,讓你知道凡我強求,便一定屬於我,」萬疏影掀袍坐在姬洵身邊,「今後你的衣食起居,一概由我接手。」
萬疏影側眼看向姬洵,竟然沒什麼生氣的意思,他也緩和了自己的語氣,「你安生些,我把你養在宮裡,我此生絕不會辜負你。」
「說完了?」姬洵撩開長發,低垂著眼,「蕭氏和梁芝昀你不能動,記得住嗎?」
萬疏影臉色微微扭曲,他不甘心地掰過姬洵的臉,盯視姬洵的每一個表情,「不動梁芝昀可以,蕭家?你給我個足夠說服我的藉口。」
姬洵將手按在萬疏影的手背上,「放開。」
「先皇愧對蕭氏,我不能再讓蕭家在我眼皮底下出事,」姬洵感覺到鉗制在他下頜的力氣放鬆了許多,「你聽勸也好,不聽也罷,我只有這一個要求。」
萬疏影的手放了下去。
但他的心情還是不痛快,姬洵偏向蕭崇江幾分,這私心只有姬洵才清楚。
他起身拂袖,狠狠地踩過殿門,沒同姬洵道別,揣著一肚子脾氣走了。
姬洵走到窗前,高枝上站著一隻等了許久,側頭盯著他的鳥。
是通體烏黑,呆呆的小肥鴿。
朝霞落盡,姬洵拆下了那封獨特的信紙。
信上有密密麻麻數行的小字。
寫了近期姬洵默許的鄰近州縣兵將調動,共計叄萬餘人,已匯聚一路,馬上逼近京郊。
信紙的末尾還有十四個字。
——思君心切,可曾疏食飲水,因而消瘦?
姬洵盯著瞧了許久,他提起筆,回以五個字。
——少想,辦正事。
*
萬疏影先將一小部分完全不服從他的人關了牢獄,又以姬洵的名義發聖旨,讓搖擺不定的人在家中思過。
倘若有人不服,力爭上見天子。
他便斬首示眾,以儆效尤。
□□雖然可怖,卻也極為有效。
然而這還是他做下的事情中最不值一提的。
萬疏影謀反也不是全無準備,他多年籌謀,朝中十二將他早說通了其中四位,承諾以高官封爵,其中兩人得了他的命令,已將國師府圈禁起來,進出要有他萬疏影的手信。
溫城壁不曾出面抵抗,也就未造成過國師府的傷亡,慶功宴時,有人笑道,「定然是天助殿下一統大業!」
萬疏影聽在耳朵里,多年夙願即將成真,他自然也心有愉悅,當夜裡喝多了酒水,他去見姬洵。
芳歲似乎在等人,坐在御花園的一處石台邊,萬疏影渾身酒氣走過去,他人還未到,姬洵就回過頭,眼眸定定地瞧著他。
萬疏影突兀地,覺得有些不適,他感覺姬洵在透過他看其他人,「……芳歲,你在這裡等誰?」
姬洵看完了萬疏影執掌權勢的模樣,心道,估計前世也就是這個樣子,「等你。」
萬疏影顯然不會信。
「蕭崇江救不了你,他名義上領著將軍統帥之名,可一無調令,二來蕭氏的人手都在邊關,」萬疏影和他手底下的一眾幕僚早做過推算,蕭崇江便是有心抽調人手,加起來也不過是萬萬人罷了。
「面對四將的雄兵,他不成氣候。」
只要姬洵在帝位一日,有誰敢以清君側之名領兵,那與造反無異。
姬洵點頭,「當然了。」
蕭崇江沒資格調兵,他姬洵有啊。
萬疏影看向無動於衷的姬洵,他突然有個了更加絕妙的想法,哪怕他身死,哪怕他當真不幸落敗,他也能讓史書一頁,記載他和姬洵的名字。
萬疏影眼眸閃爍,他突然沒了脾氣一樣,不再和姬洵固執地強調蕭崇江不行不可靠,夜裡也不纏著姬洵回憶往昔。
姬洵剛鬆了口氣。
誰知第二天,萬疏影力排眾議,讓人向外遞了個驚掉世人下巴的消息。
「他要求娶天子?!」
「混帳,簡直是混帳!」
「豎子瘋了不成!」
此事一出,簡直是驚濤駭浪一般席捲了金雪城及附近村郡,任誰提起,無不唾罵萬疏影狼子野心,竟然瘋癲至此!
街上有人高舉詩文,諷刺萬疏影凡泥欲攀仙崖,是無根無腦的狂徒。
這些人從前被姬洵放任慣了,不把議論時政當回事,沒成想轉頭便被萬疏影的狗腿子找了個由頭,直接下獄。
萬疏影雖然行了一通混帳事,但他卻沒在姬洵眼前晃悠,可能是怕氣急了芳歲帝,他在等風波平息。
情況愈演愈烈,世家大族也有人站出來,絕不忍萬疏影欺辱皇權,而有些人則順風便倒,乾脆入了萬疏影的營帳,一道做反臣改換天地。
當金雪城裡落下第一片雪時,整座城的人,都像被壓在積雪之下的稻草,恨不得有人先扛起燃雪的旗幟,燎開雪層,讓他們再見青天。
身處事件中心的姬洵倒是無所謂,這件事雖然在他計劃之外,但在他看來最出格的地方其實是……蕭崇江。
蕭將軍心眼小,這事情鬧這麼大,他肯定得到消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