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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他的死只會更好安排了。
因愛生恨這件事屢見不鮮,姬洵都懶得舉例子。蕭崇江若是想和他有一絲情意相通,姬洵就能化身劊子手,親自幫蕭崇江舉起鍘刀。
避暑行宮已有一局,他不介意再做局中局增添亂象,來試一試蕭崇江。
真讓人期待啊。
*
宮宴如約而至。
避暑行宮位於西郊,乘坐車輦仍需行進兩個時辰。算上往返的時間,此行需五日方能完成宴請全程。
去往西郊的路上精兵開道,氣勢磅礴的軍隊駐紮在行宮,將整片西郊圍堵起來,如密不透風的鐵牢籠。
姬洵掀開車簾,打量了一下此次防衛布置,遠比春獵那次還要慎重。
他將車簾放下,指尖點按在虛空處。
尉遲瓔怎麼在這種情況下,給他準備一支冷箭呢。
他當真好奇得很。
避暑行宮依靠西郊的半山腰,掩映在密林之中,樹影層疊遮掩了濃烈的日光,剩下悠悠蟬鳴迴蕩在行宮四角。
行宮內早有僕從,將一切準備妥當,他們侯在行宮門口,如一片低矮了身形的麥浪,見姬洵的袍角便要跪下來,誠心誠意道,「陛下萬福金安!」
他們離京都不遠,可都聽說了,陛下是千年難遇的明君聖主之相,便是什麼也不做,他們堇國都會壯大疆域,成就頂峰!
姬洵不愛走山路,他體虛,爬幾層石梯便眼冒金星,喘得輕咳,常無恩硬是將姬洵抱起來,放在幾人抬著的步輦上,將陛下送到行宮內的寢殿處安置下來。
寢殿無窗,木樑高懸,四角牽著彩綢垂盪,山風一吹,起了層層波瀾,蕩漾起一片夢中仙鄉的飄逸之感。
這地方姬洵第一次來,他四處打量,總覺得這地方不太正經。待姬洵走到最裡間,看到了那張足以滾四五個人的巨床,才確認了一件事。
這避暑行宮,怕不是歷任皇帝來此陪美人們消遣的地方。
姬洵繞著巨床走了一圈,發現他沒看錯。
床榻的邊沿甚至有銀質的鐐銬,鎖鏈的盡頭是巨型床榻,牽起來能繞著巨床纏上一周,還挺長的。
他那幫祖宗們,玩得真花啊。
「陛下可要歇息片刻?宴席要今日未時才開始。」常無恩也看見了那鐐銬,他沉默一瞬,將東西踢在床榻下,「陛下在車上怕是累壞了。」
姬洵嗯了一聲,「伺候朕更衣吧,朕小憩一會。」
常無恩事事親力親為,不允許小福子等侍從插手,他給姬洵換上一身寢衣,又聽陛下靠著床榻,念著熱。
便端來一碗井水鎮過的瓜果,「陛下少食,此物寒涼,您身子受不住。」
姬洵用過水果,熱感稍減,他淨口吐茶,「有心了,朕眯上一會兒,時辰到了叫朕起來。」
姬洵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,他醒來時有些迷濛,被常無恩扶著肩膀,男人的掌心貼在他的額頭上,微微地涼,姬洵眯起眼,情不自禁蹭了蹭。
涼快,舒服。
「陛下?陛下您醒了。」常無恩離姬洵更近了一些,他的手掌也是有些涼的,按在姬洵的腰上,極為舒適,「陛下,您有些發熱,怕是來的路上染了風寒,奴才叫了太醫……」
姬洵側過臉,他將有些熱的面頰貼在常無恩的胸口上貪涼,低聲喃喃,「宴呢?」
「……」常無恩連吞咽的動作都不敢做,他小心又克制地扶穩芳歲帝,低聲帶了些不自覺的哄,「尚未開始,奴才來叫陛下,可您有些發熱,奴才覺得陛下還是推遲了……」
姬洵醒過神,他眼裡的迷霧褪去,「朕要去,太醫不必來了。」
說不準今夜直接抬棺材了。
*
宮宴在夜色鋪陳時準備就緒。
芳歲帝入場便坐到帷幕之後,誰也看不見他什麼模樣,更別提觀測出陛下的具體輪廓。
姬洵吩咐下去:「將幕簾拉開,朕與他們同樂。」擋這麼嚴實,他看著都熱。
席間眾人聽見幕簾被撩開的聲音,恍然抬頭,只見殿上首位是一位衣衫飄逸,神色憊懶的美人。
這是天子!
眾人又迅速地低下頭,不敢多看,可那驚鴻一瞥早已留在腦子裡,無法忘卻。
楊謀可惜地搖搖頭,突然想起件事情,他借著酒杯掩唇,湊到蕭崇江身邊問,「將軍,既然我們之前遇到的人是陛下,那為何他頸間……」
那疤痕怎麼看都是傷重後才留下的。
「宮裡之前瞞了一樁醜聞,」蕭崇江亦借酒杯遮掩,他盯著主位的方向,「芳歲帝姬洵,自刎於寢宮內。」
楊謀:「啊?!什麼時候的事情?」
楊謀稀里糊塗地琢磨一會兒,摺扇猛地一拍腦門,「我想想,好像有點印象,幾個月之前了?是說芳歲帝病中遇刺那一回嗎?竟然是自刎了?!」
蕭崇江:「我回京中用了些手段才查到,此事瞞得很深,你這裡別走漏風聲。」
「我明白,將軍。」楊某正經起來。
「國師也來了!」
「他不是不愛出席這種場合?」
「許是給太妃一點薄面,畢竟先前太妃娘娘請了他幾回,國師煉丹要緊,都回絕了。」
幾位臣子互相低聲交談,對出現於席間的溫城壁顯然感到十分好奇。
溫城壁神色自若地走過來,對姬洵行禮過後,他坐在蕭崇江身側,點了點頭。「蕭將軍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