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八章 乘長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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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柳拂嬿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。

  雖說別墅的密閉性很好, 到底也是室外。這人光天化日下對她做了這樣的事情,還企圖讓她再重複一遍!

  「你想得挺美。」

  柳拂嬿嚴正拒絕。

  她倚著躺椅,一隻手撐在扶手處,坐姿慵然, 長眸低斂。眸底清凌凌的, 浸在夜色里,像含著碎光。

  薄韞白掀眸看她一陣, 笑意不減:「還好吧。比不上我老婆長得美。」

  這話叫人意想不到, 柳拂嬿沒忍住,輕輕「嘶」了一下。

  「誇你還不愛聽?」薄韞白眉尾挑了挑, 淡聲道,「我愛夸。你得習慣。」

  柳拂嬿縮起肩膀,清了清嗓子,假裝沒聽到這句話。

  夜裡的花園不如白日裡炫目,泳池也泛著浸骨的涼意。

  少頃,薄韞白將旁邊的另一張空躺椅拉了過來, 拉到一個離她很近的距離,坐了上去。

  「八歲?」薄韞白沉吟片刻,「總之是小學低年級的時候。」

  夜色雖沉, 園中卻亮著星星點點的燈火,也並不覺得黯淡。

  說到這兒,薄韞白垂下眸,沒什麼情緒地笑了一下。

  「一次也沒想過嗎?」薄韞白溫聲問,「我很小的時候,連住月球上的事都想好了。」

  「你也要在這待著嗎?」柳拂嬿有些意外。平時這時候, 他總會留在書房工作。

  說著就要站起來。

  柳拂嬿恍然大悟:「所以你大學也讀了金融。」

  她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慨嘆,散在愜意的夜風裡。

  薄韞白輕輕抿了抿唇,低聲道:「我不應該想。」

  大概每個人的人生,都有第二種可能性。薄韞白抬眸望一眼夜空,說:「要是一直留在國內,我應該是會對學術更感興趣吧。」

  「我媽媽那時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。待在那個家裡,成夜睡不著覺,臉色和身體都越來越差。」

  見他這樣,柳拂嬿也覺得心裡皺皺巴巴的。

  柳拂嬿聽得睜大了眼睛,問:「那時候你多大?」

  柳拂嬿忍俊不禁:「什麼的設計圖?」

  「而且,自從夏令營撞見他出軌那事,我跟他關係一直很差。」

  「去月球的車,月球上的房子,月球上的通訊設備……」

  「我哥那時候已經成家獨立。她想離開,又怕我一個人留在家裡,受到薄崇不好的影響。」

  說起這個話題,他語調仍溫和清潤,卻覆上一層淡淡的落寞。

  「我以前從來沒想過,有一天能住在這樣的房子裡。」

  有他在身邊, 浮躁的時光也安靜下來,寂寥的秋意變得溫暖。

  星空下,兩個人就這樣隨意地聊著天,聊起童年,聊起朋友,聊起最珍貴的回憶。

  柳拂嬿驚訝地看著他:「月球?」

  「住在我媽的一個老朋友家。」薄韞白道,「他們人都很好,夫妻兩個都是很優秀的金融家。」

  只是這條路何其漫長,區區一個夜晚,又怎麼說得完。

  聊到十一點五十分的時候,薄韞白看了一眼手錶,站起身道:「有點渴,我去拿點喝的東西。你想要什麼?」

  柳拂嬿偏頭去看夜裡的別墅, 見它設計得別致而精巧,在夜霧裡光華耀眼,仿佛一棟繁華宮宇。

  薄韞白卻「嗯」了聲, 隨口道:「和你一起。」

  薄韞白卻不露痕跡地擋了一下,說:「青檸薄荷口味的氣泡水,喜歡嗎?」

  「你如果去當個科學家,應該也會很出色。」

  薄韞白一怔,淡淡的落寞感從眼中消散,笑著回眸看她,卻見她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看著夜空,又輕聲問:「那你在國外都住在哪呢?」

  「嗯。」男人漫聲道,「挺認真的,還畫過不少設計圖。」

  柳拂嬿想起他十五歲就被陸皎送到歐洲的事情,柔聲問:「你當時想留在國內嗎?」

  「嗯。」他溫聲道,「一直在那個環境裡,不由自主地就這麼選擇了。」

  好像要把彼此那些錯過的人生,全都補全似的。

  有種柔軟的衝動,在體內瀰漫。趁他目光沒在看這邊,柳拂嬿伸出手去,牽住了他的。

  薄韞白想了想,又道:「有些還挺講科學邏輯的。比如說月球上可用的能源不足,所以我設計的都是太陽能電池,還算過充電功率。」

  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用了香水, 柳拂嬿覺得很喜歡, 趁他不注意,悄悄深呼吸了幾下。

  柳拂嬿肅然起敬。

  柳拂嬿想了想:「我也不知道,我和你一起去冰箱裡看看吧。」

  絕妙的選擇。

  柳拂嬿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清楚自己的口味,比了個大拇指給他,又坐了回去。

  薄韞白回了房間,柳拂嬿獨自留在原地,仰首望著高遠又璀璨的蒼穹。

  這情景和剛才沒什麼變化,但她卻忽然覺得,目之所及的一切風景,都沒有剛才那麼好看了。

  一點淡淡的寂寞感在心頭涌開。

  人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。明明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,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起,變得如此依賴他。

  不知過去多久,身後再次響起腳步聲。

  柳拂嬿不禁彎起唇,回頭去看他。

  卻沒想到,回眸的瞬間,一排金黃色的燭焰,宛如夜色里躍動的芭蕾舞者,映入了她的眼帘。

  「祝你生日快樂——」

  「祝你生日快樂——」

  八音盒的音樂聲響起來,是耳熟能詳的生日歌。

  音色悠揚又迷人,像透明的寶石珠碰撞,發出玎玲的悅耳聲響。

  燭焰照亮了男人手裡捧著的那隻蛋糕。

  蛋糕做得精緻極了,上面竟然用果醬和彩色奶油,畫了一幅簡易版的山水畫。

  柳拂嬿略一怔忡,一眼就認出那眼熟的半朵牡丹。

  薄韞白散漫走近,白衣被明亮的火光映照著,仿佛胸懷間有一輪璀璨的太陽。

  時鐘走到整點,他將那隻蛋糕遞到柳拂嬿面前。

  「寒露,生日快樂。」

  -

  柳拂嬿已經連著好幾年沒有認真地過過自己的生日了。

  她以前過生日的經歷,大多都很不快樂。久而久之,自己也開始忽視這個日子。

  直到現在。

  薄韞白呈上了一隻極為用心的蛋糕,和著八音盒的聲響,低聲哼唱著生日歌的旋律。

  偌大的驚喜感席捲心房,仿佛夜幕墜落在她懷裡,灑下一大片溫暖又璀璨的星星。

  柳拂嬿怔忡地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日期。

  寒露是一個節氣,公曆日期不固定,從十月七號到九號都有可能。

  今年,正好是七號。

  就是今天。

  「許願吧。」

  也不知等了她多久,薄韞白笑著喚回她的意識:「再發呆,蠟燭可要滅了。」

  柳拂嬿怔了一下,低頭看著那個蛋糕,小聲地吸了吸鼻子。

  「騙我,明明還有這麼長呢。」

  薄韞白騰出一隻手來,將幾根蠟燭又往底下插了插,一本正經道:「現在變短了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眼眶的酸意還未消散,柳拂嬿又被他逗得不小心笑出聲來。

  她忍住淚意,在燭火前合上雙掌,閉上了眼睛。

  許完願,她鼓起腮,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。

  溫暖的煙霧升騰起來,模糊了面前男人的輪廓。

  「吹得好,全吹滅了。」

  這人連這種事情也要找機會誇她。

  柳拂嬿抿了抿唇,主動問他:「你不好奇我許了什麼願嗎?」

  薄韞白眉尾稍動,但仍佯作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:「說出來就不靈了。」

  柳拂嬿好像沒聽見似的,尾音輕盈,又問他:「一點也不好奇?」

  「嗯。」男人低聲應著,目光卻若有若無分過來一縷,帶著不動聲色的試探。

  「總之你的願望里,總不可能沒有我吧。」

  對上她明亮的笑意,答案便不言而喻。

  薄韞白也扯了扯唇,轉過身,將蛋糕放在燒烤架旁的白色小圓桌上,又把小圓桌搬了過來。

  柳拂嬿這才得以細細欣賞這隻蛋糕。

  原來蛋糕頂上放著一隻小小的八音盒,音樂聲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。

  山水圖的筆觸很叫人眼熟,一輪草莓味的紅日,薄荷味的柳樹和山峰,藍莓味的溪澗,還有樹莓味的淡色牡丹花。

  「畫得不錯。」柳拂嬿由衷稱讚。

  果醬和奶油這些東西,和國畫顏料的性質不同,但他處理得如此用心,竟也畫出了幾分風骨和神韻。

  薄韞白笑著說:「我練了好幾天。」

  「是嗎?」柳拂嬿想不出他是怎麼騰出的時間,「我都不知道。」

  男人垂了眸,烏長眼睫上流過一抹淡色的光:「那可能是你平時陪我太少了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柳拂嬿雖然不知道一天七八個小時哪裡少了,但還是乖巧地沒有反駁。

  切開蛋糕,口味清甜不膩,鬆軟可口。

  柳拂嬿本來就有點餓了,此時更是表現出很罕見的好食慾,一口接一口,叉子停不下來。

  薄韞白慢條斯理地吃著自己那塊,用手指抹去她唇角的奶油印:「喜歡吃的話,過兩天還給你烤。」

  柳拂嬿原本只以為這個蛋糕是他畫的,沒想到還是他親手烤的,不由睜大了眼睛看著他。

  「上次去峇里島婚宴的時候,見你喜歡那個甜品師做的蛋糕。」他漫聲道,「後來就和他學了學。」

  柳拂嬿慨嘆:「我以前根本不知道,你手藝居然這麼好。」

  薄韞白給自己正名:「我只是不會炒菜。」

  秋夜清朗,焰光明亮,柳拂嬿覺得,這是自己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個生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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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這個念頭剛一出現,忽然聽見薄韞白低聲問她:「明天的時間,能不能空出來給我?」

  「嗯?」她有點驚訝,「還有安排嗎?」

  「有一個地方,」男人漫聲道,「我想帶你去。」

  -

  經過了上次的夜海出遊,柳拂嬿以為這次薄韞白要帶她去的地方仍是相同的浪漫風格,就這樣抱著期待的心情,沉沉入睡。

  可怎麼也沒想到。

  第二天,薄韞白帶她來的地方,竟然是一個不向公眾開放的私人跳傘基地。

  她是那種沒去過遊樂場,連跳樓機都不敢坐的人。

  望著在實拍的跳傘巨幅海報,目測了一下那令人髮指的高度,柳拂嬿腳步一頓,雙腿像灌了鉛似的,停在原地。

  「害怕?」薄韞白溫聲問她,「來的時候不是說不怕?」

  「可我不知道是跳傘……我還以為只是滑雪啊、衝浪啊之類,那種不太嚇人的極限運動。」

  柳拂嬿緊張地咽了咽:「真的是從四千米那麼高的地方,直接跳下來?」

  她茫然地抬眸:「四千米是多高?」

  「我感覺江闌塔就已經很高很高了,江闌塔有多少米?」

  薄韞白拿手機查了查,唇線微微抿起來。

  少頃才開口,語氣也略有些沉重。

  「六百米。」

  柳拂嬿後退兩步:「我要回家。」

  「別怕。」薄韞白笑著攬過她的腰,「是跳雙人傘,我護著你跳。」

  柳拂嬿也是今天才知道,原來薄韞白有USPA的D級證書,是跳傘證書里的最高級別,可以帶無經驗的人跳雙人傘。

  她對這個證沒什麼概念,乍一聽到也沒怎麼驚訝。

  直到聽見基地里的人說,D證的持有者,至少500跳起步。

  「多少?」

  柳拂嬿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。

  「五百。」薄韞白道,「我大學就開始接觸跳傘了。大概前兩年換的D證。」

  柳拂嬿嗓音有點發顫:「你在歐洲跳了五百次?」

  薄韞白卻道:「不只是歐洲,世界各地。」

  稍頓,指尖輕輕敲了兩下扶手,似在心算:「應該也不止五百多次……七八百吧?」

  「Matthew真的很厲害!」

  基地里另一個人語氣尊敬,笑著輕拍兩下薄韞白的肩膀,「你最高的記錄是萬米跳傘吧?在哪來著?」

  「西班牙,」他隨口道,「巴塞隆納。」

  聽著這一串對話,柳拂嬿忽然發現,儘管這個人在她面前清矜溫和,骨子裡卻一直有著極為桀驁不馴的一面。

  抬眼望去,男人坐姿散漫,身後是偌大的窗。窗外平原曠盪,愈發映得他身形清落疏曠,輪廓鋒利,有種清寒不羈的氣質。

  只是雙眸清澄,讓人想到山巔的晚光。

  柳拂嬿看了他一會,收回視線,感覺手中的入門手冊沉甸甸的,壓在掌心裡,連皮膚上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。

  她垂下眸,深呼吸。

  這才指尖輕動,翻開了手冊的扉頁。

  儘管心裡依然害怕,而且這種經歷,在她過去只求穩定平靜的生活里,也稱得上是前所未有。

  可她依然想去看一看。

  他的那片天空,到底是什麼樣子。

  「阿韞。」

  少頃,她輕聲叫他:「我想好了,我們一起。」

  -

  作出決定後,柳拂嬿便被帶入更衣室,換上了一套全新的藍色流線型跳傘服。

  在跟著幾個外國教練學習了簡單的跳傘姿勢,又在道具前練習了幾遍出艙動作之後,她即將要從四千米高空跳下去的這件事,也變得越來越有實感。

  儘管到真正跳傘的時候,一切技術方面的問題都會由薄韞白來執行,她只要跟著體驗一趟就好了。

  但出於責任心和壓力,她還是將每個動作都學的很認真,姿勢也十分標準。

  全部練習完畢後,柳拂嬿一臉嚴肅地推開門,正看見在門外等她的薄韞白。

  「好了嗎?」薄韞白笑著站直身體,少頃又道,「寒露,現在後悔還來得及。」

  「不後悔。」柳拂嬿篤定地說。

  「行。」薄韞白牽著她走出門,對基地負責人道,「可以準備飛機了。」

  「明白了,請問您這次也使用直升機嗎?」

  對方清晰地記得這位尊貴VIP的喜好。

  薄韞白卻道:「這次用固定翼飛機。」

  固定翼飛機能保證跳傘時出艙姿勢平穩,失重感輕,是大多數人的首選。

  但對薄韞白來說,他一直更偏愛直升機跳傘的顛簸和失重感,對四平八穩的固定翼飛機不感興趣。

  負責人也沒想到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,很明顯在原地怔了一下。

  「帶我妻子跳。」薄韞白語調里暈開些清沉的笑意,漫聲道,「怕嚇到她。」

  過了一段時間,兩人將安全裝備都穿戴齊全之後,一同登上飛機。

  飛機直入雲端,透過玻璃,能看到地上的建築和樓宇越來越小,漸漸地,連江闌山巔也能看見了。

  秋光清澄,層林盡染,金紅色的秋意像顏料一般,灑在了山谷丘壑之間。

  隨即,就連這座雄壯的山峰,也漸漸從視野中遠去,像沙盤裡的小小模型,縮成了一個小拇指尖的大小。

  柳拂嬿收回視線,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藍色流線型跳傘服,覺得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
  似乎感到她雙肩緊繃,薄韞白笑著替她揉了揉肩。

  由於是跳雙人傘,兩人已經被黑色的安全帶緊緊地連在了一起。

  男人就站在她身後,兩人靠得很近,甚至能感覺到他說話時,胸腔里微顫的氣息。

  他抬起黑色的防風護目鏡,眸光溫柔低垂:「別怕。有我在。」

  飛機躍入雲端,出艙的時刻轉瞬即到。

  得到機長的提示之後,男人一把拉開艙門。

  強烈的音爆和氣流立刻爭先恐後地湧進機艙,像無形的海嘯。

  柳拂嬿鬢旁的碎發一瞬便被吹亂。

  「寒露,」

  男人沉聲道。

  「飛吧。」

  柳拂嬿短暫地怔忡了一下。

  他說的不是「跳吧」,而是「飛吧」。

  只是一個字的差別,她卻忽然沒那麼焦慮了。

  取而代之的,是心底湧起絲絲縷縷的憧憬和勇氣。

  望著白茫茫一片的遙遠大地,柳拂嬿作出剛才練習得極為到位的姿勢,決絕地跳了下去。

  躍入長空的一瞬間,自由落體的失重感裹挾著強風,兜頭罩了過來。

  柳拂嬿喉間一窒,只覺得呼吸和心跳好像全都被噎在了喉嚨口。

  四千米高空之上,連習以為常的空氣也帶著陌生的味道。

  窒息感和急速失重的驚惶感,都叫她不知所措。

  就在這時。

  緊貼在她身後的薄韞白,忽然伸出左臂,牢牢地將她抱在了懷裡。

  安全帶分明已經將兩人緊緊地綁在一起,可卻不如他的手臂更讓柳拂嬿覺得安心。

  男人的手臂肌肉清勁有力,帶著熨帖而熾熱的體溫,一瞬間便熨平了她被風吹皺的勇氣。

  幾秒鐘的窒息感逐漸消散,天地變得幽靜。地面上那些司空見慣的龐然大物,此刻卻都變得渺小微茫,無聲地跪伏在視野盡頭。

  這裡像一個陌生的世界。

  曠盪的長風裡,柳拂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,好像能聽見他的呼吸,感受到他的體溫。

  好像這個陌生的世界裡,只剩下他們兩個人。

  能感受到,他們的心臟在以相同的頻率跳動,相依相偎、生生不息。

  「啊——!!!」

  不知是出於快樂還是恐懼,她在空中發出前所未有的叫喊。

  在此之前,她從來不知道,原來自己還會發出這樣的聲音。

  嗓音被長風撕裂,變得清亮而又陌生,像乘風的鷹,自由地飛向遠方。

  自由得,不再像是自己。

  可是,只覺得好開心、好開心。

  酣暢淋漓的心情在胸腔里涌動,柳拂嬿雀躍地在風裡飛翔,忽然覺得身體裡灌滿了勇氣,從今以後,無論什麼煩惱,什麼憂愁,都再也絆不倒她,再也拴不住她。

  仿佛感受到她心境的變化,男人攬在她腰間的手臂愈發收緊幾分。

  她看不見他的表情,卻莫名地猜到,他此刻一定在笑。

  地面越來越近,傘包即將打開,這個世界的短暫體驗期就要結束。

  柳拂嬿忽然高喊了一聲。

  「薄韞白!」

  跳傘跳過好幾百次的人,大概是沒法跟她一樣有這種歡欣高呼的興致。

  男人似乎怔忡了片刻,少頃,才用和她相仿的音量回了一句:「我在。」

  他嗓音極為好聽,清沉如玉石墜海。

  在身後的天地間響起來,帶著無與倫比的安全感。

  柳拂嬿不由自主地彎起了唇。

  薄韞白。

  我好愛你呀。

  這個念頭在心裡膨脹,帶著自由而柔軟的溫度,像山間的野玫瑰一般野蠻瘋長。

  又像一句溫柔的咒語,讓她從此以後,對一切都無所畏懼。

  在即將落地之前。

  柳拂嬿並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他,而是再度逆著長風,乘著天光,仿佛要將這份回憶烙印在天地之間一樣,又大聲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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