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四月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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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「……哦, 這樣啊。」

  確實有點隱秘心思被揭穿的感覺。

  沉默幾秒後,柳拂嬿簡單地應了一聲。

  她對薄韞白的生活用度沒什麼概念,只知道他的車、表,以及手機之類的電子產品, 全都是同類產品中最昂貴的頂配。

  所以, 如果面對不得不給他買點什麼的場景,心裡就會很有壓力。

  薄韞白擰開那瓶電解質水, 喝了兩口, 啟動了車子。

  開出去一段路,又聽柳拂嬿問:「那如果是你自己買的話, 剛剛那個售貨機里,你會挑哪個?」

  問出這個問題,其實不太像她。

  但面前這位,畢竟是未來兩年的搭戲夥伴。她覺得這種生活方面的小細節,還是有必要多了解一些。

  也就不到十分鐘,所有的行李便整齊地躺在電梯轎廂里。

  她沒忍住,輕輕「嘖」了一聲。

  -

  車子駛入疏月灣大門,路過一潭景觀池,池水倒映出黑色的車身。

  柳拂嬿查了查,一箱三百塊。

  薄韞白打開了後備箱,讓她進電梯等著,自己把東西一件一件搬進來。

  柳拂嬿朝水中多看了一眼,正巧一條金紅色的錦鯉高高地跳起來,掠過了漆黑的車影。

  「沒事,開車就跟游泳、走路一樣,學會了就不會忘,拿去開吧。」

  「我嗎?」

  他要從自己的車庫裡借車給她開?

  柳拂嬿反問:「那你家裡都買什麼牌子的礦泉水?」

  沒想到她主動問了一句。

  其實這會兒他也在想, 剛剛是不是說得太直白了,叫對方尷尬。

  柳拂嬿閉了閉眼,勉力清除掉其他雜念,抓住了一件最關鍵的事。

  她正暗自感嘆運氣好,就見薄韞白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,揚了揚眉問她:「有駕照嗎?」

  結果就見薄韞白隨著回憶的深入,漸漸蹙起了眉:「……」

  柳拂嬿沉默了。

  他說著,用下巴指了指那整排車位:「你挑著開。」

  柳拂嬿一怔,點點頭。

  「不是沒有。礦泉水就行。」

  「我有認識的朋友開駕校,你如果實在不放心,可以先過去練練手。」

  男人沒出聲,但半開的扶手箱暴露了這個問題的答案。

  男人眸底恍然。

  柳拂嬿抱著好奇心等待他的回答。

  薄韞白開門下車:「我車庫裡有幾輛車閒置,明天找人給你開過來,停這兒。」

  見她仍在原地遲疑,薄韞白又道:「公共運輸是挺環保,但有急事也不方便。」

  前方的綠燈即將轉紅,薄韞白踩了一腳油門,這才淡聲開口。

  他高中就被陸皎送出國, 之後的十多年人生, 都在歐洲度過。

  隔著扶手,駕駛位上的薄韞白輕輕挑了下眉。

  一路開進地庫,靠近電梯的幾個車位都是空著的。

  借車的事就這樣敲定。

  還一借就是好幾輛?

  一下子,紛繁的念頭占據了柳拂嬿的腦海。

  薄韞白轉身看她,有些想不通:「你都有駕照,怎麼一直沒買車?」

  「所以, 其實這種平價售貨機里,確實沒有你喜歡的東西吧?」

  扶手箱裡靜靜躺著一瓶水,淡藍色的瓶身,商標是「Fiji」。

  這一排車位全是他的?

  思及此,他本想揭過這個話題。

  在國外和人交流, 一般都直抒胸臆,但國內講究一個含蓄婉轉, 更不用說, 他們之間還是這種特殊的關係。

  這車停在快捷酒店前面時,其實有種說不出的突兀。來到這兒就好多了,兩股矜貴的氛圍感渾然一體。

  「我駕照是三四年前考的,但一直沒上過路,要不然還是算了吧,別把你車撞壞了。」

  說著, 他就真的認真回想了一番剛才看見的那個貨架。

  這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勁兒又上來了,柳拂嬿無奈回答:「搖不上號。」

  薄韞白最後走進來,按下關門鍵。

  鏡面牆壁被擦拭得一塵不染,映出兩人清晰的倒影。

  即使背對著她,也能發覺對方悄悄瞥過來的好奇目光。

  薄韞白抱著手臂,姿態閒散地轉過身。

  「想說什麼?」

  柳拂嬿由衷讚嘆一句:「你搬東西好利落。」

  「以前在國外,也幫朋友搬過家。」薄韞白嗓音散漫,「你這才多少東西。」

  「我覺得挺重的。」柳拂嬿心有餘悸地看向裝畫冊的那兩隻箱子,「辛苦你了。」

  「不客氣。」薄韞白似笑非笑地扯唇,揚了揚手裡的空飲料瓶。

  柳拂嬿抿了抿唇,仰頭看一眼轎廂上方的數字顯示屏,然後又理了理裙角,四下看了看。

  一副還有話,但沒說出口的樣子。

  封閉的空間裡,清幽的香氛氣息縈繞不絕。

  也不知源頭到底是電梯,還是不遠處那個抱著乾花的女人。

  薄韞白輕咳一聲,打破了轎廂的寂靜:「還想說什麼?」

  人和人不同,有些人喜歡聽和和氣氣的恭維話,有些人呢,更願意聽坦率但沒那麼悅耳的心裡話。

  這幾次相處下來,柳拂嬿覺得這人應該是後一種。

  她也就如實說了。

  「沒想到博鷺的繼承人也親自搬家。」

  就在此時,「叮」的一聲輕響,電梯門自動打開。

  男人把袖口卷得又高了些,拎起她的行李往門口走。

  他確實沒什麼特別的反應,語調清沉,帶著幾分揶揄。

  「不止親自搬家,還親自做飯,親自開車,親自收拾屋子。」

  「我媽比較傳統,覺得一屋不掃,何以掃天下。」

  可能她先前對有錢人的想像,確實有點貧瘠吧。

  柳拂嬿小小地反省了一下自己。

  薄韞白確實紳士,把東西全幫她挪到門口後,一點要進去坐坐的意思都沒有,很快就離開了。

  哪怕這其實就是他的房子。

  柳拂嬿打開門,獨自把行李挪進去,堆在了玄關處。

  她體力不太好,儘管今天沒幹什麼力氣活,還是覺得挺累,有點喘不上氣。

  洗完澡,她抱著一摞畫冊來到書桌前,全部碼好後,卻沒離開,而是順手拉開了抽屜。

  抽屜里,靜靜躺著幾份黑白色的複印件。

  姓名一欄,寫著薄韞白。

  領證那天,進暗室拍照之前,薄韞白注意到她的戶口不在江闌,問她:「要不要順便把戶口也遷了?」

  江闌戶口很難拿,她當初買房是用單位開的居住證買的,買完以後,也要分數足夠才能落戶。

  當初留校,美院承諾儘量幫她遷,可過了一年多,還是沒有下文。

  有一個江闌的戶口確實更省心,政策好福利多。

  但難度太高,她本來已經放棄了。

  薄韞白又道:「手續繁瑣,你可以把材料放我這,我找助理幫你辦。」

  柳拂嬿聽得心動,可還是搖了搖頭。

  那時他們才見過沒幾面,她不願意麻煩對方太多。

  而且證件這種隱私關鍵的材料也不好假手於人,陌生人還是保持陌生的好。

  於是只說了一句:「不用了。」

  可薄韞白仿佛看出了她的顧慮。

  他也沒再多說什麼,只是順手把他多打的那份身份證複印件,以及戶口本複印件,全都交給了她。

  「你自己去辦也行,缺材料再問我要。」

  說當時心裡沒有震動,肯定是假的。

  柳拂嬿完全沒想到,他這樣的人物,居然隨手就把這麼隱私的材料,全交給了自己。

  平心而論,複印件上的證件照,有種叫人挪不開眼的魔力。

  不知是他什麼時候拍的,輪廓比現在稍顯年輕張揚。

  眼眸清亮,重瞼窄而深,眸底全是不加掩飾的鋒銳與桀驁。

  複印件只有黑白兩色,像什麼高級濾鏡似的,愈發凸顯出這張臉上那種高嶺之雪的氛圍感。

  估計是他膚色冷白的緣故,肖像上的著墨也很淺,看著像一幅清清淡淡的水墨畫。

  柳拂嬿瞥了幾眼,又把複印件平整地放了回去,為了防彎折,合上抽屜時,十分小心翼翼。

  她這兩天沒空去辦這些事。還要趁著周末,回一趟蘇城。

  -

  柳拂嬿已經很久沒有和柳韶聯繫了。

  其實薄韞白和她簽完合同的當天,就把存有六千萬的銀行卡給了她。

  那時柳韶已經徹底康復,但還沒辦出院手續。柳拂嬿瞞著柳韶去了一趟醫院,把幾路債主全帶到了醫院的警衛室。

  然後,就是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,一手交錢一手交貨。

  她撕了欠條,又盯著對方寫好收據,小心翼翼地放進包里。

  最後,和所有人確認了一個事實,即柳韶再沒有做出其他任何她不知情的財產抵押。

  流程走完,五十多歲的值班警察冷聲敲打那伙債主。

  「別以為追討這幾筆欠債是合法的,就當我們民警不知道你們私底下乾的是什麼勾當。」

  「什麼場合才會涉及這麼大額的借款?你們靠這種事維生,良心過得去嗎?遠離是非之地,踏踏實實找個有意義的活兒干,才是正道!」

  警察態度嚴厲,幾人唯唯諾諾,點頭稱是。

  警察訓斥了一番,又轉過頭來,要敲打柳拂嬿。

  「我看你也年紀輕輕的,是個漂亮秀氣的小姑娘,為什麼不學好,非要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?幹什麼欠的債?」

  「我不是欠債人。」

  柳拂嬿把收據給他看:「這是我媽的名字。」

  警察鷹隼般的目光稍稍怔了怔。

  隨即,嚴厲的態度立刻冰雪消融,目光也變得飽含同情。

  「姑娘,不容易啊。」

  良久,他嘆息著說了一句。

  從業三十餘年,民警又怎會不知道,有多少喪心病狂的欠債人,背後就有多少個破碎的家庭,有多少雙流幹了淚的眼睛。

  「如果你覺得力不從心,可以把家裡人送到相應的幫助機構里。」

  「但凡有任何難處,一定記得來找我們。」

  民警嗓音低沉,寬厚而關切。

  「謝謝您。」

  萍水相逢的理解總叫人動容。柳拂嬿垂下眼眸,勉力彎了彎唇。

  仿佛一棵歷經徹夜風霜的細柳,仍維持著筆直的背脊,眼底有磨礪過後的溫柔。

  民警仍不放心,送她出門時還在叮囑,像個父親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女兒。

  「這麼大一筆錢,你是怎麼還上的?大好的人生路,可千萬不能走岔了啊。」

  門口微風吹拂,四月梢頭被春意點染得明媚盎然。

  柳拂嬿回過身,示意對方不必再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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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「您放心,我沒有走上歧途。」

  也許是對方的態度太親切,她望著那雙擔憂的眼睛,便情不自禁地多說了一句。

  「就在我瀕臨絕望的時候。」

  「遇見了一個,很好的人。」

  -

  還完債款的當天,柳拂嬿給柳韶辦了出院手續,連材料和給她買好的蘇城火車票一起,托劉護士長轉交給她。

  自己則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。

  不僅如此,柳拂嬿也一直沒有告訴柳韶債款已清的事實。

  不過,她每天都會和護士長聯繫。

  也是從護士長那裡,聽說柳韶一直在擔驚受怕,害怕債主忽然找上門來,常常會做噩夢。

  「滴,現在開始檢票。」

  高鐵站的廣播聲響起,打斷了柳拂嬿的思緒。

  她輕輕嘆了口氣,拎起行李箱,走入檢票的隊伍。

  如果說不在意這個唯一的母親,肯定是假的。

  儘管她惡習難改,儘管每逢大事臨頭,她永遠會躲會逃,把女兒獨自留在原地。

  可柳韶也曾給過她不計其數的愛。

  在風平浪靜的那些日子裡,她們是一對相依為命的母女。

  柳韶最喜歡唱歌,歌喉也確實動聽。常掛在嘴邊的就是,年輕時有好幾個星探找過她,如果走了這條路,她早就是人盡皆知的大明星了。

  蘇城的老房子裡,至今還掛著她的藝術照,風韻萬千。

  柳拂嬿提著行李走上車,找到車票對應的座位,坐了下來。

  高鐵很快就啟動了,窗外那些屬於江闌的風景,像是被翻開的書頁,漸漸遠離了她的視線。

  如果說不在意這個唯一的母親,是不可能的。

  她的敵人是母親的陋習,不是母親。

  可是,她沒有其他的辦法了。

  想要讓柳韶改變,也許只能先叫她體會莫大的痛苦,一次一次地悔不當初。

  而自己擁有的籌碼,也只剩下這個單身母親,對獨生女的最後一點在意。

  也不知道在根深蒂固的成癮面前,這點在意到底夠不夠看。

  手機忽然震了震,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
  柳拂嬿點亮屏幕,看見了一條新消息。

  發信人是薄韞白。

  她昨天買票前,曾發微信問過他:[這幾天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事情嗎?我想回一趟家。]

  對方一直沒回。

  眼看著網站上的余票越來越少,柳拂嬿有些心急,索性直接買了下來。

  沒想到此時才等到他的回覆。

  薄韞白:[什麼時候?]

  [雖說我們是協議結婚,但我應當也有見你家長一面的必要。]

  柳拂嬿:[……我已經在高鐵上了。]

  稍頓,她又回:[不用了,我不是回去母女情長的。如果你過來,反而適得其反。]

  這事是她心頭的痛處,所以柳拂嬿也說得很含糊。

  沒想到的是,隔著手機屏幕,薄韞白卻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  薄韞白:[下定決心了?]

  柳拂嬿稍怔了怔,才回:[嗯,總要有這麼一天,不然沒完沒了。]

  似乎是感到話題沉重,少頃,薄韞白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。

  高鐵上信號不太好,他的聲音忽遠忽近,只是勉強能聽清。

  男人語調清沉,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:「也可以叫上我。」

  「我在旁邊扮個黑臉,興許有用。」

  柳拂嬿明白他的意思。

  舉例來說,薄韞白可以假裝自己是個家財萬貫的惡人,對她強取豪奪,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  而她礙於欠債,不得不忍受這些。

  用這樣的「事實」,來激發柳韶的自責和愧意。

  她有些尷尬地推想了一番,默默低下頭:「……還是算了吧。」

  「怎麼?」

  薄韞白嗓音散漫,聽起來,也不知道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。

  「質疑我的演技?」

  「不是。」

  柳拂嬿哪敢對他出神入化的演技有意見。

  她咬了咬牙,索性拋下了對這份家醜的羞恥感,將實情和盤托出。

  「我媽要是知道我跟你這樣的人領了證,肯定欣喜若狂,不管你怎麼唱黑臉,她都不會對你產生任何負面情緒的。」

  「……這樣嗎?」

  薄韞白的語氣低了幾分。

  當然是這樣。

  就因為薄家的家底,她當初恨不得綁著我去跟你侄子領證。

  柳拂嬿默默在心底回答。

  高鐵穿入隧道,本就只有兩格的信號更是搖搖欲墜。

  柳拂嬿抓緊時間,快速道:「放心,雖然你不用過來,但我會去見你家裡人的。」

  「協議上都寫了,我會照做。」

  這句話說完,對面卻一直沒有聲音傳來。

  不知道是沒聽到她的聲音,還是回話沒有傳達到。

  抱著無聲的手機,她看見窗外漫天黑暗,席捲而來。

  忽然覺得,心裡有些空落落的。

  柳拂嬿回過神,雖然不知道對面能不能聽見,但姑且還是道了個別。掛斷電話後,又拿出了充電器,給手機充電。

  -

  聽見提示通話結束的盲音,薄韞白放下手機,順手鎖了屏。

  他走到鏡子前,用毛巾擦了擦濕漉漉的頭髮,又隨手抹去滴落在脖頸和鎖骨上的水珠。

  鏡中倒映出頎長的身影,寬肩窄腰,巍然如玉山。

  浴袍微敞,隱約能窺見男人結實的腰腹輪廓。

  一身肌肉線條流暢分明,被蒸汽微微熏紅,散發出沐浴後的潔淨香氣。

  擦淨頭髮後,薄韞白打開一瓶冰水喝完,換上家居服,走出了臥室。

  自從回國以來,他大部分時間都住在薄家老宅。

  一方面是幫助兄長處理一些集團的事情,另一方面是,薄成許那小子一旦鬧騰起來,全家也只有他壓得住。

  來到樓下客廳,薄霽明和他的妻子藍玥都在。

  薄崇也在,支著蒼老的身軀坐在沙發中央,方向正好背對著樓梯,也不知在端詳些什麼。

  薄韞白和藍玥不太熟悉,就先跟她打了個招呼:「大嫂。」

  藍玥四十多歲,氣質優雅,平時說話總柔聲細語,此刻笑著點點頭,招呼道:「韞白,過來坐。」

  薄韞白走過去,坐在兄嫂兩人旁邊的扶手椅上。

  藍玥仔細看了看他,笑意更加溫柔,眼尾浮起細細的紋路。

  「我還記得我跟你哥結婚的時候,你才四五歲,也就這麼高一點兒。」

  藍玥比了比書桌的高度,又道:「沒想到居然那麼坐得住,一看書就是一下午。」

  薄霽明笑著道:「再看看小許,現在都比不上你那時候的十分之一。」

  「小許比我老實。」

  薄韞白扯了扯唇。

  「他可不懂怎麼往大部頭的厚書里藏航模。」

  薄霽明有點震驚,正要追問。

  就見藍玥見怪不怪地繼續道:「你出國讀書那年,也才十五六歲。一個人在外面這麼多年,辛不辛苦?」

  「沒事,都挺好的。」

  薄韞白垂下眸,遮住了其間的情緒。

  藍玥輕輕凝了凝眉。她凝眉的動作也是溫柔的,眸底盈盈有光,有種不忍心的意味在其間流淌。

  她遲疑了一會兒才道:「你媽媽……」

  話才說了個開頭,就被薄崇打斷。

  薄崇從沙發上站了起來,那張平時總嚴肅板起的臉,今天卻難得帶著幾絲笑意。

  他手裡捧著個盒子,走到薄韞白面前。

  「我在書桌上看到這麼個小東西。」

  「雖然沒雕刻,倒比那些雕好的荷花神佛還更有趣兒,顏色也挺好。你從哪來的?」

  看清他手中錦盒的一瞬間,薄韞白的神色微不可見沉下幾分。

  薄崇沒看到,還在津津有味地把玩著那塊璞玉,挺愛不釋手的模樣。

  薄霽明知道這個弟弟一向大方,但凡能用錢換點兒清淨的場合,他絕對不會遲疑。

  於是便順水推舟地說:「正好爸的農曆生日也快到了,韞白,這是不是給爸準備的禮物?」

  薄韞白沒回話,從扶手椅上站起來。

  薄崇都沒來得及看清他的動作,就感覺手裡忽然一輕。

  等反應過來,東西已經不見了。

  「看來您歲數大了,連小孩兒都懂的道理也忘了。」

  「所以看見別人的東西,才不告而拿,這麼隨意。」

  薄韞白淡淡一哂,沒留半分面子。

  說完,也不看薄崇臉色,把錦盒又重新蓋了回去。

  「……哼!」

  薄崇臉色稍紅了幾分,眉毛豎起來:「昨天一整天去哪了?叫你露個面也不露,讓我一群老朋友白白等著!」

  「您忘了,前兩天,您還勒令我結了個婚?」

  薄韞白語帶譏諷,漫聲道:「寶貴的周末,我自然要跟我的新婚妻子在一起。」

  「我倒不知道,你找的那個女人,到底能不能上得了台面。」

  薄崇用拐杖狠狠敲了敲地板,怒道:「儘快讓我見一面!」

  這話說得傲慢,同為女性的藍玥輕輕皺起眉。

  好在薄崇已經背過身,打算離開了。

  可薄韞白並沒有就此放過。

  「我可能得再提醒您一次。」

  對著薄崇步伐漸快的背影,薄韞白也隨即抬高了音量。

  「是咱們家先做了不上檯面的事,才不得不請別人過來撐台面。」

  「但凡有點修養的人家,應該都沒資格對她指指點點吧。」

  這話說得有禮有節,藍玥不慎彎了彎唇,又趕緊抿回去。

  抬眼再看,只見薄崇也知道自己嘴皮子不利落,所以壓根沒敢回頭。

  只是飛快地用拐杖敲著地板,以六十多歲的高齡健步如飛,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。

  過了會兒,薄霽明有點尷尬地清了下喉嚨。

  他性格溫吞,不喜衝突,每次見弟弟跟父親對陣,都覺得有些煎熬。

  但以他的性子,也說不出什麼責備的話來,輕輕嘆一聲氣,也就作罷。

  「哥,我記得,你今晚要出差?」

  薄韞白轉過身,語調緩和地問。

  「嗯,有個談判。」薄霽明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,看了一眼時間,從座位上站起來,「也該出發了。」

  藍玥替丈夫理了理衣領,柔聲叮囑:「蘇城這兩天下雨,記得帶傘。」

  薄韞白有些詫異:「你要去蘇城?」

  「嗯。」薄霽明笑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,「放心,上次叫你幫忙開會,差點耽誤了你的人生大事。這次我自己去,可不敢再勞煩你了。」

  薄韞白卻道:「我這兩天沒什麼事,可以跟你一起。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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