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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「後來呢?」阿加佩不禁好奇起來,他不常聽到這種宮廷秘聞,尤其是涉及到主教的,「後來怎麼樣了?」

  元帥十分率直地說:「您就是布爾戈斯主教的教子,對您父親的行事作風,難道還不了解嗎?後來,這位自大的倒霉蛋當然是失寵啦!他被逐出宮廷,再也看不到他君主的臉,自然也沒人再記得他了。」

  阿加佩窘迫起來,他急忙辯解:「不,我還算不上主教的教子……」

  「都沒差,」元帥隨意地揮手,「沒差!」

  面對這個固執己見的軍人,阿加佩只能換個話題:「那麼,這位指揮官的死訊,為什麼會傳到您這裡來呢?」

  「他是被暗殺的。」元帥說,「死得乾脆利落,所有個人的航海日誌,筆記全被付之一炬。他的下屬認為,是白塔派人結果了他,要求我看在西班牙的分上,替他報一劍之仇……可笑!他算什麼東西,白塔的奴隸販子自身難保,誰有空去暗殺一個小人物?」

  阿加佩皺起眉頭,忽然好奇道:「這位指揮官叫什麼名字?」

  「皮埃爾吧,」元帥隨便道,「姓什麼我也記不得了,早些年,所有人都叫他皮埃爾船長……屁大點事,還好意思說給我聽!」

  說著,他將紙卷一摔,就去把不會篩選戰報的副官訓斥了一通。

  然而,在阿加佩心中,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卻喚起了遙遠的回憶,仿佛在許多年以前,他曾經模糊地聽過這個人。

  ……是白塔上的客人嗎?還是從前遇見的人,僅與他匆匆地一擦而過?

  不等他細想,元帥就風風火火地趕回來,臉色雨過天晴,重新笑哈哈的說:「走!子爵大人,既然你和我都很想欣賞火炮齊射的樣子,我們今天就去看一看!」

  阿加佩猝不及防,就被一群人簇擁到甲班上,白塔近在眼前,海岸上的硝煙升至天空,點綴著零零散散的屍體。島內的民兵尚在負隅頑抗,邊打邊退。

  幾十年來,白塔都在加固防線,以免這塊多汁的肥肉隨意落入哪一方勢力的嘴裡。但無論哪一方勢力,都不能與一個國家的海軍相匹敵。

  離岸兩百米的淺海,十幾艘戰船調轉方向,艦載火炮層層推進,探出艦身。

  「開火!」元帥吼道。

  令旗猶如傾倒的波浪,以指揮艦為中心,朝周邊一浪浪地傳遞下去。副官大喊開火,臨近艦船的船長也在大喊開火,霎時間,開火的咆哮迴蕩在附近的海域上空,令旗打上前線的同時,引信也被嘶嘶點燃。

  巨響震耳欲聾!阿加佩幾乎可以看到炮彈在空中飛行的軌跡,火光接二連三,炸開了滾滾的黑煙。

  這可能是世上最醜陋,也最兇殘的煙花。

  烈火燃燒的那一刻,阿加佩的視線也隨之模糊了。

  好像一切都變得緩慢,時間猶如粘稠的流沙,徐徐地滾過他身畔。

  這麼多年了……這麼多年了!他心底的一個角落裡,始終站著一個身單力薄,卑微怯懦的小奴隸。小奴隸是說不了話,也做不了任何事的,因為他太渺小了,只有胸膛里膨脹著一顆那麼大的,哭泣的心,大得足以蓋過天空,讓整個世界都沉浸在悲傷的回音里。

  淚水模糊了阿加佩的眼眶,順著面頰流淌,旁人不明所以,全都困惑又慌亂地瞧著他。

  「太刺眼了……」阿加佩深深吸氣,低聲說,「太刺眼了,火焰的顏色。」

  從清晨到中午,炮火齊射了整整三輪,徹底將白塔東面的堡壘線轟炸出了一個無法修補的缺口。

  試圖從島上流竄出去的小船數量翻了個番,盡數被巡邏隊抓住。逃跑的奴隸主想要請求憐憫,但在這件事上,阿加佩絲毫不動搖。他首次發揮了督戰官員的特權,沒有憐憫,沒有寬恕,奴隸可以被放過,奴隸主只能被就地處死。

  很快,他手上就多了十幾把形狀各異,擦得光亮的小鑰匙。

  白塔與海軍僵持到了第五天,一份有資格呈給皇帝的重禮,以及一封要求和談的投降文書,就送到了阿加佩的案前。

  「您要怎麼做?」這下,好奇的人變成了海軍元帥,「按理說,仁慈是貴族的優秀品質,在戰場上,我們也不為難已經投降的敵人。」

  阿加佩淡淡地說:「在這裡,我不是貴族。」

  他熟練地將投降書丟進火里。

  「打心眼裡,我想盡力降低傷亡,因為白塔里有女人,有孩子,他們都是被強賣到島上的。」阿加佩垂下眼睛,他的食指輕輕敲打著地圖,「但是,我也不想留下一個奴隸販子的活口,您說,要怎麼辦?」

  海軍元帥嘖了一聲。

  「要達成您的要求,我會建議您——咳,說真的,對您這樣的人來說,這是個卑劣的主意。我會建議您,假裝同意他們的投降,然後趁他們放下防備的時候,把他們一網打盡。」

  「為什麼不呢?」阿加佩望著他,蔚藍的瞳孔,呈現出冰雪的色澤,「您說得很好啊,我們就應該這麼辦。對待卑劣的罪人,正常人使用手段,並不是一件值得問責的事,恰恰相反,這只是我們為了維護正義世界的必經之路。」

  元帥訝異地瞧著他,像是直到今天,才算真正認識了他一樣。

  「好!」他大喝道,「看來,我們都是不怕弄髒手的人,我和您的共同之處又多了一個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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