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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林雲深就衝著另一輛馬車喊:“盧元鶴,你又欺負我們家白鷳!”

  盧元鶴挑開帘子,臉色還是紅紅的:“你少胡說八道,我哪有欺負他,明明是他欺負我。我活了半輩子了,還是頭一回這麼讓著人。他倒是惡人先告狀。”

  “我們家白鷳我是知道的,”林雲深說:“你這個老不羞,要搞斷袖,不要找我們家白鷳,我都給他看好一門親了,今年就給他娶媳婦。”

  盧元鶴聽了嘿嘿一笑,就把帘子放下來。倒是白鷳有些侷促地問:“師叔,你……你真要給我說親麼。我年紀還輕,不急。”

  白隱聽了笑:“他隨口胡說的,你也當真。”

  白鷳臉色通紅地坐到前頭去了。林雲深努努嘴,又指了指另一輛車上的盧元鶴。

  白隱道:“你別想多了。凡事順求自然,你別跟著摻和。”

  “知道了。”林雲深說著就往白隱身上一躺,白隱摟在他懷裡,一隻手摸著他的頭髮,在指間輕輕摩挲。林雲深說:“我一直都想問你,你身上是什麼香氣,我從前就覺得好聞。”

  “香麼?”白隱道:“或許是修行時候點的檀香吧。”

  “不是,檀香人人都點,你身上的味道和別人不一樣。”

  這味道有時候會讓他意亂qíng迷,有時候又叫他心裡踏實,實在好聞的很。

  馬車在韓家大門口停下。眾人頭下了馬車,林雲深心裡又緊張又興奮,從馬車上一躍而下,便急急忙忙朝裡頭走。

  但是轉眼他便有些膽怯了,因為他覺得此時的韓家和他以前認識的韓家有點不一樣,似乎格外冷清。好像剛辦完一場喪事。

  他突然有這樣不好的預感,扭頭去看白隱。

  “秦川他……”

  白隱面上平靜,一隻手撫上他的背:“進去吧。”

  林雲深就快步朝裡頭跑。早有人在門口恭候他們,林雲深也不用他們領著,就疾步跑進了院子。

  韓秦川並沒有死,可是也要快要死了。

  他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,臉上已經沒有了生命的光彩。慧端抱著孩子跪在他面前,孩子只是哭,她還什麼都不懂。

  林雲深走過去,慧端要起身,被他攔住了。他跟慧端一起跪在榻前,慧端輕聲說:“你看,誰來了。”

  韓秦川毫無反應,眼神無光地睜著。林雲深紅了眼眶,說:“哥哥,我來看你了。”

  他這一生,沒有叫過韓秦川幾次哥哥。僅有的幾次,韓秦川都特別高興,會回叫他“雲弟”,臉上都是光彩。

  韓秦川聽到他的聲音,竟轉過頭來,看向他。林雲深抓住了他的手,說:“是我,林雲深。”

  韓秦川一句話都沒有說,一口氣從他嘴裡呼出來,他就那樣死了。

  沒有向他jiāo代那些瑣碎後事,與他共憶過去時光,前嫌盡釋或者悔恨感慨。好像他能撐到最後一口氣見到他,便已經用光了最後的力氣。

  慧端也沒有過分悲傷,好像這死亡她早已經預料。倒是安樂哭的很厲害,怎麼哄都哄不好。

  韓秦川的喪禮辦的非常隆重,林雲深躲在韓家後院他從前住的地方,聽著外頭哀樂陣陣,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,白隱他們在外頭幫著慧端料理後事。

  倒是他這個弟弟,一點都沒能cha手。

  他這一生,依舊要隱姓埋名地過日子。一時為妖道,一世為妖道,哪怕死過一次,償還了所有罪孽。

  出殯的那天,林雲深坐在韓家最高的屋檐上,看著長街滿是紙錢和縞素,想起更小的時候,他帶著小黑在院子裡追一隻huáng鼠láng,繞來繞去,不知道怎麼就繞到了這個地方,然後看見十幾歲的韓秦川,坐在這屋檐上頭抹眼淚。

  韓秦川居然也會哭。他那麼得韓氏夫婦的歡心,不知道有什麼好哭的。

  “喂,你在上頭gān嘛呢。”

  韓秦川趕緊擦gān眼淚,低頭看他:“我在看月亮。”

  林雲深笑了笑,自己順著一棵樹爬上去,在韓秦川身邊坐下:“你還騙我,我都看見你哭了……哇,這裡居然可以看這麼遠。”

  韓秦川說:“我不是哭,是被風chuī的……大晚上的,你又帶著你的láng到處跑,那雙眼睛黑夜裡看著多駭人,要是嚇到了小丫頭,我娘又要罵你。”

  “你原來不是不肯喊那女人娘親的麼,”林雲深嘲笑:“現在倒是一口一個娘,喊的真親。”

  夜色中,也看不到韓秦川的表qíng,只聽他說:“我所有這些,都是他們給的,做人要知恩圖報,不能忘恩負義。”

  “那你還哭什麼呢。”

  這一回,韓秦川居然沒有反駁,沉默了一會,算是默認了。林雲深唉了一聲,拍了拍他的肩膀,像是個小大人。

  “你看,這麼大的韓家,以後都是我們的。”韓秦川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說出這句話來。

  林雲深道:“是你的,不是我的,我將來是要離開這裡的,帶著我娘跟小黑。”

  “為什麼?”韓秦川似乎很吃驚:“以後這裡只剩下我和你呢,你娘我娘他們都不在了呢?你還要走麼。我是不會為難你的。”

  林雲深“哦”了一聲:“那到時候再看。”

  韓秦川不知道,其實從那之後,他也常常偷偷到這屋檐上來坐著,在這個最高的地方chuī著風,想著等到有一天這韓家成為他們兩個人的,想到這些,就覺得眼前的痛苦都能忍受。

  因為都會過去,總會過去,好的壞的。

  第69章結局篇:白雲深處

  他們一行人,在長洲呆了一個月。chūn天過去,便是炎夏。韓氏要有新的門主,韓秦川只留下一個女兒,並沒有繼承門主之位的權利,韓氏的香火卻不能斷,因此白慧端從韓氏家族中過繼了一個。只是這過繼不只是他們說了算,還要韓氏的宗親拍板,韓氏家族希望立即能有一個管事的上來,因此這過繼來的兒子,已經十七八歲了,叫韓聰。

  白隱覺得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,慧端恐怕會不自在,便想要她回江東去。但是慧端拒絕了這個好意,執意要留在長洲。

  “你是對父親還有怨恨麼?”

  慧端搖頭:“我若是有怨恨,年前便不會回家去了。以前不懂事,心裡只有恨。十年過去了,什麼恨也都消了。伯父有他不得已的地方,我身為人母,也能理解了許多。只是我既然已經嫁了人,人人稱我一聲韓夫人,那我便是韓家人。生事韓家人,是韓家鬼,此生定要守節的。”

  這倒是很合慧端的習xing。林雲深說:“如此也好。我看那韓聰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,不求他真心,但求他恭敬待你。他若不好,你寫信告訴我們,我們替你出氣。”

  慧端苦澀笑道:“你不會笑我吧。當初聽說你死了,我……如今還口口聲聲說要守節……”

  林雲深道:“我與你的qíng分,不必說這樣的話。”他低下頭,說:“倒是苦了你了。”

  “秦川要我告訴你說,那個孫婆婆前幾年便去世了。她晚年過的很好,秦川單獨給了她一個院落住,還找了兩個丫頭伺候她。”

  林雲深點頭,苦笑說:“他這人就是這樣。當初我問他孫婆婆怎麼樣了,他只說他不管孫婆婆的死活,我還罵過他呢。”

  “他心裡想的多,嘴上說的少。這些年他也對我很好。”

  慧端說著,低頭又落下淚來。

  安樂長的白白胖胖,很是可愛。小小年紀,也不懂離愁別苦,想哭就哭,想笑就笑。林雲深抱在懷裡,簡直愛不釋手。

  “可曾取了名字了?”

  “秦川說,你取的rǔ名就很好,當做大名叫了。就叫安樂。”

  “韓安樂,”林雲深念了一聲,說:“我與你爹從小就想過安樂生活,可惜我跟他命都不好,早早地沒了父母,一世諸多坎坷。你這孩子的命,可千萬要比我們兩個好才是。希望你跟你娘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,叔叔和舅舅也會常來看你。”

  和林雲深不同,白隱竟然不是很喜歡小孩子。

  “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抱,又愛哭鬧,我不喜歡。”

  “你這人真是沒愛心,”林雲深說:“多可愛啊,我要是能生也生一個。”

  白隱就想他如果和林雲深能生孩子,生出的孩子會是什麼樣。定然是男的極俊秀,女的極美貌。

  他想一想,竟然也覺得孩子可愛了,嘴裡卻說:“我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孩子了。”

  “你有孩子,誰?”

  “你啊。”白隱說:“你不就是個一直長不大的孩子。”

  “白隱,你可知道什麼叫尊老愛幼?”

  “我只知道舉案齊眉,琴瑟和鳴,不知道什麼叫尊老愛幼。”

  林雲深臉上熱熱的,說:“你看看你現在,誰會相信堂堂白大公子竟然是這個樣子。”

  馬車沿著長街緩緩行駛,林雲深挑著帘子,看著慧端抱著安樂在門口目送他們。等到放下帘子的時候,竟然鼻子發酸,想要哭。

  白隱問:“剛還好好的,這是怎麼了?”

  “我突然覺得秦川可憐,”林雲深說:“你看我們這麼好,單獨他一個人去了。”

  白隱便將他抱在懷裡,林雲深推說:“你別碰我,不然我更愧疚。”

  白隱黑臉,問說:“難道為了緬懷百里兄,我們兩個就一直這樣?”

  林雲深瞪著他說:“你真是沒良心,你姐夫剛死了,你還有心qíng想這些。”

  白隱說:“我比誰都不希望百里兄死,因為我不想你心裡總有他。”

  林雲深很吃驚地看著白隱。白隱低頭,說:“我想你心中只有我,沒有韓百里。”

  “你怎麼什麼人的醋都要吃,以前是劉清台,如今又是秦川。”

  “你不說我都忘了,還有個劉清台。”白隱說:“就只有這兩個吧,還有別人麼?”

  林雲深想了想:“還有慧端與安樂。”

  “還有麼?”

  “好像沒有了……白鷳和盧元鶴也要算上麼?”

  白隱說:“以後這些人,恐怕你都見不多了。時間久了,qíng分自然淡下來。”

  “為什麼見不多?”

  “我打算帶你出去,遍游天下。”白隱道:“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想做的事麼?以前在蓮浦的時候,沒能帶著你一起去,一直是我心裡的遺憾。我看過很多風景,吃過很多美食,遇過許多趣事,結識了很多有意思的人,但都想如果你在我身邊,我心裡會更喜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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