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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林雲深點點頭,說:“她跟陳宣良,怎麼樣了?”

  盧元鶴笑道:“我就要跟你說這個,這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好上了,說是今年就要完婚呢。這林音音都成了老姑娘了,居然也嫁掉了。”

  林雲深道:“早該如此,她從前是糊塗,好好的大姑娘,gān嘛要一棵樹上吊死。”

  “你呢,你如今怎麼樣了。我聽說白隱帶你回來的時候,白正英的臉色可是不好看呢。”

  林雲深問:“是麼?我沒見著他。”

  他說著就直起身子,朝著外頭笑了起來。盧元鶴扭頭去看,就看見白隱進來。他往榻上一躺,喊道:“我說白公子,你不是監視我來了吧?”

  白隱笑了笑,端著個盒子進來,林雲深聞到了味道,立即興奮地喊:“綠豆糕!”

  “我叫他們剛做的,還熱著呢,這時候最好吃。”

  盧元鶴也吃了一個,也就吃了一個,頗有些嫌棄地說:“栗子糕桂花糕,隨便挑個都比這個好吃,我看你,真是窮鬼命,他們白家什麼好東西沒有,你還吃這個。”

  他說完看向白隱:“白鷳那小子呢,怎麼沒見著他?”

  “我吩咐他出去辦點事,還沒回來。”

  “你別老欺負他,”林雲深一邊啃著綠豆糕一邊說:“白鷳那麼老實。”

  “他呀,就是另一個白隱。你覺得白隱老實麼?”

  林雲深點頭:“當然。”

  盧元鶴有點氣不打一處來,直起身戳了一下他的腦門:“你呀,給點好吃的就把你給騙了!”

  白隱笑著問林雲深:“窗戶都打開,冷麼?”

  “不冷,我看外頭海棠花都要開了。對了,剛盧元鶴跟我說,你帶我回來的時候,你爹老不高興了?”

  盧元鶴一聽一骨碌爬起來:“我先走了,我去找白鷳!”

  白隱看著他跑遠,嘆了一口氣,林雲深蹬了他一腳:“問你呢。”

  “我爹要是不同意,你能在這裡住著?我跟你的事,我已經跟他說了。”

  林雲深差點噎住:“跟他說……我跟你的事?我跟你,什麼事?”

  白隱道:“成親的事。”

  “成……成個毛的親,哪門子的親?”

  “我跟你已經……我已經跟他說了。原來就想要說的,拖到今天。”

  林雲深一張臉漲得通紅,聽白隱聲音也有些臊:“他聽了,還問我說做男的還是做女的。”

  “……”林雲深緊張地問:“那你怎麼說。”

  “自然是做男的。”白隱倒是換了一副無辜相貌:“這種事,總不好騙人。”

  “你走開!”林雲深滿臉通紅:“我沒法活了,沒臉見人了!”

  白隱笑道:“這有什麼,既然做了良人,自然有男有女。你在我心裡,雖然是男人,也和女子沒有兩樣。這種都是小事,不必放在心上。我告訴他咱們的事,他對你也會敬重些,也是為你好。”

  “你爹那個老頭子,接受得了我麼?”

  白隱說:“總會接受的。”

  想想也是,白正英這種正經的老儒生,要接受斷袖之事恐怕也不容易。林雲深說:“等我養好了身體,就要離開這裡。我可沒臉見你爹,估計他也不想見我。”

  白隱點頭:“等你身體好些,我帶你回長洲看看,可好?”

  林雲深一愣,說:“也不知道韓秦川歡不歡迎。”

  白隱沉默了一會,道:“他定是歡迎的。他對你,比我對你還要好。”

  林雲深覺得這話說的彆扭,訕訕地笑了笑:“你這話,倒像是吃醋了,他是我兄長。”

  “雖是兄弟qíng分,也比我qíng深,且不管他是什麼qíng,他捨得為你去死,我卻有些猶豫,我只想活著,這一世陪你。若我死了,或許心中也想你死了,咱們兩個人生死都在一塊。相較而言,百里兄這份qíng誼,的確不是我能比的,心中實在羞愧。”

  這還是林雲深頭一回聽到白隱用百里稱呼韓秦川,扭頭看白隱,嘆了一口氣:“也不知道他如今傷勢怎麼樣了。你說慧端匆忙帶著孩子回長洲去了,連等我醒來都來不及,想必他傷的也是極重的。”

  白隱說:“等你好了,咱們去看他。”

  海棠花開的時候,白家次子白河從京城回來了,應酬完了外頭,已經到了夜晚,才抽出空過來看他。

  “千山兄一點都沒有變,竟比我還要年輕一些。”

  白河確實看著成熟了許多,或許官場最能磨鍊人,身上多了許多煙火氣。兩人秉燭夜談,白隱卻來攆人:“有什麼話,明日再說,時候不早了,他要睡了。”

  白河道:“我這個哥哥,還是這樣護著你。”

  這種話白河從前也沒少說,只是如今不同往日,林雲深再聽到這話,只覺得臊得慌,嘻嘻笑了兩聲,沒有說什麼。白河站起來對白隱說:“你這人啊,最是心狠,一別數年,都不說回來看看。別說父親,連我都要怨恨你了。這世上難道你除了千山兄,都不認別人了。”

  白隱聽了這話,露出幾分愧意來,送白河出了院子。林雲深等白隱回來,就衝著白隱笑。

  白隱說:“你傻笑什麼。”

  “越來越發現,你對我竟這樣好,你說我從前怎麼就沒發現。”

  白隱道:“你沒心沒肺,也不是一日兩日了。”

  “就是你老愛說我,我才覺得你不喜歡我,”林雲深說:“你這人,刀子嘴。”

  “那我現在改了呢?”白隱看著他,說:“林雲深,我愛你愛的要死要活。”

  這qíng話說的實在突然,林雲深聽了只是吃驚,竟沒覺得不好意思。等到回過味來,嘻嘻笑了兩聲,跳起來衝著白隱撲過去。白隱將他接了個滿懷,抱著他說:“看來身體是好的差不多了。”

  “早就好的差不多了,活蹦亂跳。”

  “那……”白隱貼著他的耳朵,說:“扭得動麼?”

  林雲深“啊”了一聲:“什麼?”

  “我最愛你扭的樣子,”白隱說:“雲深,你要是再為我扭一次,我命都給你。”

  外頭海棠花開的絢爛,卻是無香氣,只有月色靜謐,傳來纏綿吟哦。林雲深想,既然白隱都這麼說,他這條命,本就是自己給的,再要回來也沒什麼。

  第68章結局篇:桃花落盡

  林雲深已經十幾年沒有踏入長洲了。長洲雖然滿城桃花,但是對他來說,卻沒有什麼值得懷戀的事qíng。韓家是長洲最有權勢的人家之一,他名義上也是韓家的異姓公子,韓氏夫婦雖然對他不算好,可是吃穿用度也不曾短缺他。

  但是他更懷念的,卻是少年時候跟著父母東躲西藏的日子。那時候他母親窈娘還不會動不動就哭,是個雖然過著艱難日子,可是很堅qiáng的小女人。他的父親林知茂,溫文爾雅知書達理,最是疼他。

  韓氏上任門主韓密毀了這一切。林雲深並沒有親眼見到他父親的死亡。逃命的時候林知茂讓窈娘帶著林雲深走一條路,而自己走了另外一條路,他要引開追兵。

  當時太匆忙了,他父親甚至沒有留下一句稱得上遺言的話,他記得他父親的最後一句話是“快跑。”

  他和他母親牽著手就一路狂奔,塞外寒冬gān燥凜冽,他們跑不過達達的馬蹄,飛揚的huáng土中窈娘將他抱在懷裡,母子兩個看著把他們團團圍住的一群人。林雲深膽怯地縮著頭,而他的母親窈娘,粗服亂頭不掩國色。

  神奇地是,他曾連續做一個夢,夢見他父親林知茂是怎麼樣被韓密斬殺在他跟前。每次他從噩夢裡驚醒,都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恐懼和怨恨。

  他的戾氣是伴隨著恐懼一起成長的。他漸漸地變得乖戾,韓家的僕人都不大喜歡他,偏偏他又養了那麼大一頭láng。

  關於韓密和他母親,他也曾陸陸續續知道了一些事qíng。聽說當年他母親還沒有嫁給他父親的時候,韓密也很愛慕她。他的母親窈娘,是出了名的美人。

  因為窈娘最後選擇了林知茂而沒有選擇韓密,這叫韓密心裡異常妒忌。韓密對他母親算不上好,他覺得韓密是讓少年的他都有些怨恨和懼怕的人,他常看到他母親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,偷偷哭,也會看到韓密親密而溫柔地注視著她。他覺得韓密是個雙面人,有時候很喜歡他母親,有時候又很恨。

  這樣的男人叫他厭惡和懼怕。這份懼怕來自於少年對於成年男人本能地畏懼,但是隨著他年紀漸長,懼怕就漸漸消退,被厭惡完全占據。

  他想殺韓密,不是一天兩天的事。他在所岐山的時候,偷偷修習yīn山術,也常常被yīn山術的yīn邪之力所侵襲,支撐他繼續走下去的,就是想殺韓密的心。

  總有一天,他會帶著他母親離開韓家。

  但是他沒能等到那一天。長洲對他來說,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地方。韓家那麼多人,除了他母親,也就韓秦川和一個姓孫的婆婆對他不錯。

  林雲深對韓秦川是有恨的,他不懂韓秦川為什麼會對那對死男女這麼盡心盡力,他有時候憤恨地想,如果盧訓英讓他去死,他可能都會願意。他罵韓秦川說,你看看你像不像他們養的一條狗,這謾罵里不光有發泄,也有他內心真實地怨恨。因為韓秦川本該是他的人啊,他在意的人,卻站在別人的陣營上,這更叫他怨恨。

  可是除了這一點,韓秦川簡直是個完美的人。他相貌出眾,天資聰穎,年紀輕輕便修為極高,待人處事有口皆碑。他不止對養父母好,視如親生,對其他人同樣如此,玄門年青一代中,他是最廣受讚譽的一個。韓家兩位非親生子,他以美貌聞名,但除了美貌便什麼都沒有了。他和韓秦川,很像陳星河和陳明月。

  但他比陳星河更狠毒,但是敵我分明,他對誰狠毒無qíng都沒辦法對韓秦川狠毒無qíng。而韓秦川更不是陳明月,韓秦川有一顆矛盾又慈悲的心。

  到達長洲的時候,chūn天已經到了末尾。長洲的萬千桃花早已經凋謝盡,只有青色滿城。林雲深趴在馬車窗子上,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街道。

  有些還和他走的時候一個樣子,有些已經完全變了。白鷳忽然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,上了他們的馬車。

  林雲深扭頭,就聽白鷳說:“我不跟盧公子一輛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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