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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我這條命,本就是為容家留著的,”容探道:“老師傅既然如此說,我答應就是了。”

  “到了這個地步,你還要叫我老師傅麼?”

  容探看了老師傅一眼,李牧喊道:“容探。”

  “我此生註定不會有喊一聲爹的機會,我既是無父無母長大的,以後也無父無母地活著,又何必在此刻認一個爹。”容探道:“老師傅說了這麼多話,大概也很累了,躺下來歇息歇息吧,我心裡有些亂,要出去了。”

  他說罷便走出了房門,走到門口,看到李渭和范行之在外頭站著。李渭看見他,便跑了過來。

  這個少年,原來是他的親弟弟,怪不得他從小便這麼喜歡他。

  容探抓住他的手,緩了一會道:“你爹受傷很重,你要時刻陪在他身邊,知道了麼?”

  李渭點點頭,容探鬆開他,道:“你進去吧。”

  容三爺滿面含笑,道:“探兒,如何?”

  容探面無表qíng地瞅了他一眼,說:“容三爺的條件開的很好,我和老師傅都很滿意。”

  “既然如此,一切由我安排。你放心,我容明說到做到。”

  范行之送走了容三爺,問:“他給你開了什麼條件?”

  “沒什麼,這個人心思深沉,對我們來說,可能是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,但是對容氏而已,或許需要的,正是這樣的家主。”

  再多的話他也沒說,范行之雖與他們jiāo好,但到底是范家的人。對於范家來說,他這樣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,才是最合適的容氏家主。容明這樣心思深沉的,范氏大概是不樂意見他做容氏家主的。

  李牧突然從屋子裡走了出來,喊道:“容探,快進來,老師傅快不行了。”

  容探一愣,范行之已經朝屋子裡走,走了幾步回過頭來,喊道:“容二。”

  容探呆呆地站在原地,一時心裡五味雜陳,說不出的難受,卻邁不動步子。

  李牧還在叫他,他卻別過頭,眼淚涌了出來。李牧快步走向他,抓住了他的胳膊,拽了一下,卻沒能拽動。

  “你別意氣用事,你會後悔的。”

  容探只看著李牧掉眼淚,說:“我寧願他以老師傅的身份死,那樣在我心裡,他和我的父親也沒有半分差別。如今他以我父親的身份死,我卻不知道他在我心裡是什麼。”

  屋子裡忽然傳出了李渭的悲號,容探心裡的弦似乎一下子斷了,癱坐在地上,捂住臉,哭了起來。

  第55章

  老師傅的死訊並沒有張揚,入棺之後,暫停放在范氏後院。

  假死之事,顯然不能叫外人知曉,范行之與他們雖是故jiāo,可也要瞞著他。因為范行之雖然與他們jiāo好,但到底是范氏的兒子,正是他人品剛正,才不會一點不為家族考慮,而從范氏一族的角度出發,由容三爺代替容探入主容氏,顯然不是范氏所希望看到的。范行之若知道,必不會同意。

  “這樣看起來,咱們要與范老二分離了。”容探對李牧說:“那我要有什麼話對他講,是不是要趁著現在便一併都說了,明日宴會過後,這世上便再也沒有容探這個人了。”

  李牧聲音沙啞,道:“其實老師傅的話,你也未必都要全聽。咱們也不是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。容三爺心思狠絕,這樣的人若做了容氏的家主,未必是東河百姓的福氣,你若願意,我可以在宴會上殺了他,這容氏當家人的位子,還是你的。”

  容探苦笑一聲,搖搖頭,看了看棺槨旁搖曳的燭火,道:“我算什麼東西,怎麼能霸占著容氏家主這個位子,原來我覺得自己不學無術,可身上流著容氏的血,就該擔當起容氏的門楣。如今知道自己既沒有才能,又沒有容氏血脈,哪配坐在那個位子上……再者說了,我並不想做一城之主。”

  李牧聽了,良久不言。

  容探抬頭看他,只覺得一身縞素的李牧更顯得眉目如畫。他當初第一次見到容三爺,便覺得和李牧在眉眼間有幾分相似,如今總算明白,他們身上都留著容氏的血。

  “其實,你該做這個家主,你那麼厲害。”容探說:“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……真是造化弄人。”

  “我……”李牧yù言又止,半天才道:“我是要跟著你的。”

  容探聞言便笑了,卻是苦笑,說:“你……”

  他突然閉上了嘴巴,扭頭朝外看去,只留半張側臉給李牧,燭光下那眼角的一抹紅痕更顯得紅艷,大概是今日哭的多,揉紅了雙眼。

  范行之從外頭進來,容探便站了起來,問:“準備的怎麼樣了?”

  “都準備個差不多了,只是那個容三爺這麼急著要你入主容家,這其中是否有詐?再急,也總要等老師傅下葬之後再說。何況那殺了蘇翎和老師傅的半屍,十有八九便是容三爺在幕後主使,一切都沒調查清楚,他就急著大宴賓客,讓你正式接掌容氏大權,我總覺得有些蹊蹺。”

  “大庭廣眾之下,權貴雲集,他還能把我怎麼樣?”容探說:“等我正式成了容氏的家主,再辦事業容易些,你奉首輔大人之命一路送我到東河,不也是為了扶持我坐上這個位子麼。等我成了容氏家主,你也可以回去jiāo差了。”

  范行之道:“到時候我和獻臣分坐在你兩邊,好護著你。”

  容探拍了拍他的肩膀,和他並步走到庭院裡。范行之道:“你也別太傷心了。我看你比獻臣還傷心。”

  容探嘆了一口氣,道:“咱們一行人,回來的時候浩浩dàngdàng一大群,如今只剩下咱們四個了,還有個朱笄,也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。”

  “我想等你安頓下來之後,便把蘇翎遷回他們蘇氏在東河的祖墳。”

  容探點點頭,范行之又說:“咱們幾個,別再少一個了。”

  容探心下傷感,想著明日他也要與范行之永別了。

  “慎言,這一路上多謝你,你這個朋友,我終生也不會忘的。”

  范行之聽他這樣叫自己,竟有些不習慣,道:“你還是叫我范老二,我聽著舒坦。”

  容探便咧開了嘴角,卻沒能笑出來,說:“只是想讓你知道,我雖口無遮攔,心裡卻一直都是很敬重你的。你也知道,我們兩家素來水火不容,我跟你做朋友,就是敬慕你的為人。將來在朝堂上,你定然會有一番大作為的。若有一天李牧不想在東河待下去,你讓他做你的左膀右臂,你們xingqíng相投,他又滿腹才華,對你肯定大有裨益,念在我們兄弟多年的份上,你可要好好待他。”

  范行之道:“我是真想要他這個人才,可惜他必定是要留在你身邊的。”

  “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,有些人以為不會散,最後還不都是散了。”

  范行之以為他是因為蘇翎和老師傅的死,覺得人生無常,才說出這番話,便安慰道:“都會好起來的,容二,不管以後這家主的位置你坐的快不快活,我都希望你不要丟了那個仿佛不知疾苦的自己。我知道你以前在都城過的並不是真正快活,如今你終於回到你自己的地盤,就只管逍遙自在地活,人生一世,活的開心最要緊的。”

  “是啊,逍遙自在最要緊。”

  這麼多日子以來,東河城今日是最熱鬧的。一則行屍之禍已除,半屍也再也未出現過。二則容氏在東河威望極高,城中百姓對於他們從都城歸來的少主都十分敬仰。很多人甚至認為東河遭遇這麼多災禍,容探一回來,這些災禍都了無蹤影,因此認為容探是東河的福星,所以對容探繼位之事,都十分期待。

  一時之間,東河城百廢待興。

  容家賓客來往不絕,容三爺親自在門口迎接各位賓客,規格不可謂不高。容探著新衣,立在銅鏡前自視。

  “陌上人如玉,公子世無雙。”范行之說。

  “公子,門外有一女子求見,說是公子的貼身丫頭。”

  容探慌忙走到門口:“她可有說叫什麼名字?”

  “朱笄。”

  “容二,千萬謹慎,”范行之道:“你留在這裡,我去看。若真是她,我把她帶來。”

  “那你快去。”

  范行之便慌忙跟著那小廝去了。李牧道:“朱笄在這個時候回來?”

  “這是我與容三爺的約定,”容探說:“容三爺心思深沉,萬一我的答應了他的要求,等我假死之後,他突然反悔,將我們一網打盡,那豈不是全被他利用了?不保證你們全部人的安危,我絕不就死。”

  不一會就見范行之抱著一個女子進來了,容探趕緊跑了過去,喊道:“朱笄!”

  “她昏過去了,你別擔心,還有呼吸。”范行之說:“趕緊叫大夫看看。”

  容探立即吩咐人去找大夫。大夫很快就來了,替朱笄把了脈,道:“她的脈象很亂,老夫也診斷不出她是怎麼了。不過看qíng形,大概很快就能醒過來,心跳過速,或許是受了驚嚇的緣故。”

  朱笄的神色的確特別蒼白,嘴唇都毫無血色了,這些天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。臉上還有血痕,十指指甲都裂開了。

  容探在旁邊守了好一會,忽然發現朱笄動了一下。他立即傾身過去,喊道:“朱笄?”

  朱笄卻並未睜開眼睛,只是神色痛苦,手抓著被子不肯鬆開,仿佛在噩夢之中。容探趕忙又叫了一聲,見朱笄嘴唇gān裂,便轉身去端桌上的茶水,就在這時候,忽然聽到旁邊的李牧喊了一聲:“小心!”

  容探立即回頭,卻見朱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雙眼,那雙眼卻是血紅得嚇人。他驚的手中茶盞落到地上,朱笄便猛地撲了上來,咬住了他的肩膀。

  容探吃痛,卻沒有甩開朱笄,只大聲喊道:“朱笄,是我啊。”

  朱笄卻仿佛發了瘋,咬著他不肯鬆開。李牧上去將她拽開,朱笄轉而又去咬李牧,范行之已經嚇呆了,道:“她這是怎麼了?”

  李牧死死按住了朱笄,朱笄拼了命的掙扎,卻沒能撼動李牧分毫。容探捂著肩膀靠過去,喊道:“朱笄,朱笄,是我們啊,我是容探。”

  朱笄漸漸停止了掙扎,一雙通紅的眼睛卻仿佛看不到人一般,容探驚的直起身來:“她……她是半屍。”

  李牧卻沒有鬆開朱笄,接連又喚了幾聲。朱笄張了張嘴,喊道:“獻臣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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