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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崔誠之家裡,再如何也就是一個松月樓罷了,他表姐夫蘇猛雖在官場,之前只是冀州府通判,後來升遷,也不過是金陵府守備,在地方上或許還能說上幾句話,京城裡誰認識他是誰啊,故此,只可能是第二種。

  按說入了皇上的眼,飛huáng騰達還不指日可待嗎,偏這位混的命都差點兒丟了,被晉州官員聯名上奏彈劾,不是大老爺伸手幫了他一把,估摸這會兒還在牢裡頭待著呢。

  大老爺之所以管這檔子閒事兒,可不是心眼兒好,他們大老爺的好心眼兒,這輩子只會用在大夫人身上,更何況,在大老爺眼裡這位還對大夫人有圖謀。

  安平以前真覺大老爺想多了,崔誠之跟大夫人統共也沒見過幾面,怎麼可能會對大夫人有意思,大老爺是太在乎大夫人,以至於對大夫人身邊的出現的男人,都看不順眼。

  當然,這是安平以前的想法,如今一見崔誠之望著大夫人的樣兒,安平就知道壞菜了,還是大老爺英明,這小子對大夫人真有心思,瞧那隱忍落寞的小眼神,分明就愛而不得啊,這要是讓大老爺知道還了得。

  可這事兒還真不好辦,大夫人明明沒這個意思,再說,大夫人是主子,自己一個下人上去攔著兩人見面說話,算哪家的規矩。

  正琢磨招兒呢,便聽崔誠之道:“聽說你開了廚藝學院,誠之心裡還有些不信呢,如今方知是真的,誠之可否進去瞧瞧?”

  安然:“這是自然,請。”

  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裡頭,安平急的跺了跺腳,從旁邊拽了個小子過來,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,那小子騎著馬就跑了。

  安平不敢怠慢,忙著跟了過去。

  說實話,安然並不知道崔誠之今兒來的目的,但崔誠之對於飲食一道的博學,她倒是頗為欣賞佩服,故此,也希望他能看看自己的廚藝學院,給出一些中肯的意見,畢竟自己是個現代人,雖然把現代的那套整個挪了過來,也不知合不合適。

  便一一指給他:“這裡是上課的地方,哪裡是做菜實習的,這邊兒是學生食堂,那邊是學生宿舍……”

  兩人逛了一圈,到了安然臨時辦公的地方落座,安然好奇的看了眼跟進來的安平,這小子跟安順最是機靈,平常即便跟著自己,也頗有眼力勁兒,一般自己進來這裡,兩人大都不會跟進來,而是在外頭廊下候著,今兒不知抽什麼風,硬是跟了進來。

  僕婦端了茶上來,安然:“少東家請吃茶。”

  崔誠之道了謝,吃了一口,把茶碗放在手邊,抬頭看著安然:“你剛說還需請幾位先生來給學生識字,既然是學廚子,做什麼還要請教認字的先生?”

  安然:“如今大多人對廚子都存有偏見,甚至,許多廚行里的人,都認為當廚子只要會做菜就可以,把師傅教的那些手藝學會了,並把菜做好就是廚子了,其實不然,當然,作為廚子把菜做好是最根本的,但怎麼把菜做好,卻不止是把師傅教的手藝學會了就成,那樣是永無休止的重複。

  而且,徒弟再聰明,也不可能把師傅的手藝學的完全一樣,因為做菜有許多不可控因素,即便食材相同,調料相同,菜譜相同,兩個廚子做出的同一道菜,也完全不一樣,這是因為每一位大廚都有自己鮮明的特色跟風格,或是烹飪習慣,或是手法,或是入料的先後,都會使得菜品的口味產生變化。

  一個成功的廚子會把握這種變化,從而創造出為大眾食客喜歡的佳肴來,那麼這道菜就是成功的,這位大廚也是一位真正的大廚,而大多數的廚子是無法把控這種變化的,就會被說成是廚藝不jīng。

  這裡固然有天份的存在,但最重要的是對這道菜,這些食材,乃至這些調料,並沒有清晰透徹的了解。

  就拿南派的經典菜蟹huáng獅子頭來說,大多廚子都會做,但做出來的成菜,卻大不一樣,即便那些做的相當地道的大廚,若是問他們為什麼ròu不剁而是切,也大多說不上來,只會覺得當初學手藝的時候,師傅就是這麼教的,而他也會這麼教徒弟,如果徒弟悟xing高,有天份,或許能學會這道菜,要是趕上笨一些的,大概也只能做的模稜兩可。”

  崔誠之不禁道:“這些跟請先生教他們念書有關係嗎?”

  安然搖搖頭:“我不是讓先生教學生念書,一開始我本想請先生來講授我們泱泱中華的飲食之道,從起源到發展,讓學生們了解廚行的變遷發展,後來才發現,來報名的學生只有極少的人識字,大多人都目不識丁。

  廚子是不需科考,但若想做一個廚子,最基本的也得識字,如果連字都不認識,只能從師傅哪兒學來做菜的手藝,廚藝永遠不可能進益。

  而且,許多食材也需要查閱書籍資料,才能有更深入的了解,舉個例子,就一個蘑菇,便有多少種,哪些有毒,那些可以食用,,若不能清楚的了解,用來做菜,味道好壞都是小事兒了,若是有毒的吃下去就是人命。

  還有許多食材之間的禁忌,就如藥經里有十八反十九畏,食材也一樣,這些最基本的常識,許多廚子並不知道。”

  崔誠之忽然明白了過來:“你莫不是想把這些編篡成冊,讓天下的廚子都能看到。”

  安然:“明月先生對此頗有研究,我已經邀先生編篡食材應用書冊,相比菜譜,這個會更有用些,只不過,前提是必須識字,如果連字都不識,便捧著這樣的書冊,又有何意義。”

  崔誠之心裡不由升起崇敬,眼前這個小小且看似柔弱無比的女子,竟有如此大的胸懷,這些事兒說著簡單,做起來卻極難,忍不住開口道:“誠之可夠資格做你這安記廚藝學院的先生?”

  安然:“少東家說笑了,少東家乃大燕的棟樑之才,若屈就安然這小小的廚藝學院,豈不可惜。”

  崔誠之苦笑了一聲:“原來你當真不知誠之的事。”

  安然愣了愣:“何事?”

  崔誠之卻沒有回答,站了起來:“誠之剛不過說笑罷了,安姑娘莫在意,誠之現已辭官,如今南邊叛亂已平,松月樓也該重新開張,且,家父年事已高,誠之離家日久,著實不孝,不日便啟程南歸,此次來冀州,一是想瞧瞧姑娘的廚藝學院,再一個,也想跟姑娘辭行,安姑娘珍重。”

  安然站了起來:“安然祝少東家一路順風。”

  送著崔誠之出去了,安然瞧了眼要溜出去的安平,叫住他:“安平,你可知崔誠之為什麼辭官?”

  “這,這個……”安平一琢磨,如今崔誠之都跑來冀州了,這事兒大夫人早晚也得知道,瞞不住,索xing就說了:“回大夫人話,崔大人是在任上得罪了上司,晉州的官員聯名彈劾崔大人貪污受賄,皇上一怒之下,命押解進京嚴加審問,後聽說昭雪了冤qíng,崔大人心灰意冷,辭官回鄉了,不知怎麼跑到咱們冀州府來了。”

  安然心裡轉了轉,仿佛明白了一些,問他:“主審崔大人案子的是何人?”

  安平:“這個具體的,小的不知,只知道禮部尚書郭大人是監審。”

  安然點點頭:“想必你們大老爺幫了不少忙吧。”

  安平嘿嘿一笑:“大夫人,您心裡明白就成了,大老爺也是瞧著崔大人可憐,這才伸了把手。”

  安然哼了一聲:“照你這麼說,你們大老爺可真是菩薩心腸。”

  “誰是菩薩心腸?”安嘉慕快步走了進來,想是趕得急,馬鞭子都沒來得及放下,帽子上還粘著一片落葉。

  安然不禁好氣又好笑,伸手把他帽子上的葉子取下來,明知故問的道:“你不是應知府大人之邀,去季府吃酒了嗎,這怎麼又回來了?”

  安嘉慕自然不能說,自己還沒進城門就被安平遣去的小子追上了,一聽崔誠之三個字,哪還顧得上季公明,叫安順先去府衙送了信兒,說自己有些急事,明兒在府里設宴請季公明,自己十萬火急的趕了過來,深怕自己媳婦兒讓崔誠之拐跑了。

  如今見媳婦兒盯著自己,呵呵笑了兩聲:“季大人忽的有些急事,不好打擾,便回來了。”

  安然點點頭:“老爺這腳程夠快的,以我算著,這會兒也就剛進冀州城。”

  安平忍不住笑了出來,安嘉慕瞪了他一眼,沒好氣的道:“還不滾下去,沒眼色的東西,在這兒等著領賞不成。”

  安平忙跑了。

  跟前沒人了,安嘉慕才嬉皮笑臉的遞了茶過來:“夫人喝茶。”

  安然接過喝了一口,見他那樣兒忍不住好笑:“你幫崔誠之就幫唄,用的找跟做賊似的瞞著我嗎。”

  安嘉慕卻不在意這些,而是道:“那崔誠之做什麼來了?”

  安然瞥了他一眼:“他想來廚藝學院當先生。”

  安嘉慕一聽,眉毛都豎了起來:“不行。”

  安然挑挑眉:“有什麼不行的,人家堂堂的探花郎,肯屈就叫學生認字,實在難得。”

  安嘉慕臉色難看的不行:“他根本就對你不懷好意,總之,就是不成,我不答應,要是他敢留在冀州,別怪爺不客氣。”

  撂下狠話之後,才想起來他媳婦兒不吃這一套,臉色一變:“那個,我是說,他應該回蘇州,畢竟松月樓的少東家,留在咱們冀州府不合適。”

  安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,想想又覺異常可笑,撲哧一聲樂了:“你放心吧,人家是來辭行的。”

  安嘉慕這才鬆了口氣,坐在安然旁邊:“算他識相。”

  安然看了他良久:“我跟崔誠之一共也沒見過幾次,如果不是今天他過來,我都快忘了還有這麼個人,他之於我,只是比陌生人熟悉些罷了,連朋友都算不上,你這般大費周章的吃味兒,實在可笑。”

  安嘉慕心道,你是對他沒意思,可他對你意思大了,即便崔誠之嘴上不說,可這麼久始終不成親,身邊連個相好的女子也沒有,若不是心裡惦記著自己媳婦兒,哪會如此。

  只不過,這些安嘉慕是絕對不會跟自己媳婦兒說的,他又不傻,既然他媳婦兒沒把崔誠之當回事兒,自己莫非還提醒她,崔誠之如何稀罕她不成,他恨不能崔誠之從此永遠也別出現在他們夫妻跟前才好。

  生怕安然讓崔誠之過來當先生,不出三天,就把廚藝學院的先生配齊全了,只是教念書識字的先生,至於那些廚子,還需安然親自寫信相邀。

  安然如今在廚行的地位,可以說是一呼百應,安然並沒有直接說讓人家過來當先生,而是下帖子邀各地名廚來冀州參加廚藝學院的開學典禮,等他們來了,親眼看見廚藝學院的樣子,至於來不來教學生的事兒,也就容易多了。

  廚藝學院的開學典禮,定在重陽節後的九月初十,先來的卻是岳錦堂,跟他一起過來的是明月先生。

  安然頗為意外,雖說也邀了明月先生,安然卻已經做好先生來不了的準備,畢竟南邊剛太平沒多少日子,先生怎麼也得安穩安穩,不想竟然趕了過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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