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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這兩人是不是太恩愛了點兒,大聲咳嗽了一聲,安然急忙從梅大懷裡出來,側頭見是岳錦堂,不免有些臉紅,不知他上來多久了,看沒看見她跟梅大親吻。

  梅大瞪了他一眼,沒好氣的道:“你怎麼來了?”

  岳錦堂憨皮賴臉的走過來,一屁股坐在兩人對面的石頭上,四下看了看:“你們兩口子倒是會找地兒,這兒的景兒還真好。”

  梅大皺了皺眉:“說重點。”

  岳錦堂摸了摸鼻子:“就是想跟你們商量,我想過了,第一次請幾位江南名仕,以明月先生為首,就是不知以什麼名義請,總不能gān巴巴的就說吃飯吧。”

  安然目光閃了閃,開口道:“聽說殿下的別院裡藏著不少陳年佳釀,只要殿下捨得拿出來,邀幾位名仕前來品評,豈不順理成章。”

  岳錦堂眼睛一亮:“對啊,本王怎麼就沒想起來呢,那做什麼菜?”

  安然笑了:“這個你就不用管了,保證他們滿意就是。”

  岳錦堂卻道:“這些老頭子一個比一個嘴刁,可是最難伺候。”

  梅大不耐煩的道:“你要是不放心,要不你做得了。”

  岳錦堂給他一句話噎住,訕訕的閉了嘴,心說,本王要是有你媳婦兒這廚藝,早發財了,還用得著這麼挖空心思的想財路啊。

  安然倒是覺得,只要了解了他們的心裡,這些文人名仕不難對付,文人講究吃,味道在其次,只要有個風雅出處,哪怕最簡單的菜,也是極品美味。

  就好比現代,普通的館子,講究量大味好,老百姓圖的就是實惠,可那些高檔的私房菜,卻從環境到服務,哪怕餐桌上鋪什麼樣的桌布,以及坐在位子上,視線所及的景兒,都要jīng心布置。

  卻還要儘量避免人為的痕跡,雖是jīng心設計,卻讓人感覺到天然二字,便是至高的境界了,在這種地方用餐,哪怕一盤最簡單的炒土豆絲,也會瞬間上升數個檔次,變得不一樣起來。

  所以,根據食客所喜,置辦菜餚酒饌,是一個頂級大廚必須具備的素質,而且,這些菜品說出來就沒意思了,得讓這些文人親自品一品,讓他們自己發現菜的出處,才有意思。

  這些跟岳錦堂說了也不明白,讓狗子準備就是了。

  岳錦堂做事效率極高,回去就以逍遙郡王的名義下了貼子,說偶得陳年佳釀,邀幾位先生來翠園品評,這頭一個就是明月先生,還有幾位都是江南有名的文人名仕,一共來了七位,加上岳錦堂正好八個人。

  這些人別看並無官職在身,卻個個高傲非常,便是岳錦堂下帖子,也沒把握能請得來,卻不想都來了,岳錦堂還說自己怎麼有了這麼大的面子,後來一聽幾位的話音兒,才算明白,這幾位沖的不是自己的面子,更不是什麼陳年佳釀,是衝著翠園來的,說白了,就是安然來的。

  不說安然在齊州已經名聲遠播,就是前兒在松月樓跟王品榮的兩場比試,如今早在江南傳的沸沸揚揚,之前,安然在齊州比試,畢竟沒親眼看見,如今可是好些人都看著了,對於安然在松月樓做的那幾道菜,更是膾炙人口。

  更何況,這裡有好幾位都是親眼目睹了,安然那天做金齏玉鱠,對於安然的廚藝十分嚮往,一見岳錦堂帖子上翠園兩個字,誰還能不來,加之早聞翠園別致,也想來瞧瞧。

  席面讓設在了東園臨水的小廳內,幾人來的頗早,岳錦堂跟梅大相陪逛了一會兒西園,方進了東園小廳,。

  進來剛坐下就有僕婦上茶,言道:“這是我們夫人在西山親手摘的野jú,幾位先生嘗個新鮮吧。”說著,把盤中的茶盞挨次放在小桌上。

  明月先生端起茶盞仔細瞧了瞧點點頭道:“有道是邢瓷類雪,越瓷類冰,這邢窯瓷用做茶盞,最為妥當。”

  揭開蓋子,不禁愣了愣,只見清水上兩朵綠芯白jú,正是最常見的野jú,卻dàng在清水中,有種說不出的美,淺嘗一口,淡淡的jú香,並不濃烈,回味起來卻有淡淡的甘甜之味,不禁點點頭。

  岳錦堂一看就傻了,心說,這丫頭不是胡來嗎,這幾位什麼人啊,那都是極其嘴刁的,以他想,怎麼也得是極品碧螺chūn,方能入這幾位的口,可這是什麼東西,清水泡野jú花,這實在的過不去。

  偷瞄了幾位老頭一眼,這一看,不禁呆了,幾位先生一個個捋著鬍子不住點頭,那神qíng頗為愉悅,仿佛對這碗水泡野jú花很是滿意,遂湊到明月先生跟前:“先生若是喝不慣,本王叫人給先生換一盞來。”

  明月先生瞥了他一眼:“這已經極好,還換什麼?”

  岳錦堂心說,我這好意反倒成了討嫌的,這丫頭還真行啊,用這個都能糊弄過去。

  正想著,就見僕婦端了菜上來,第一道岳錦堂認識,是自己吃過的銀絲膾,跟著銀絲膾的是一道湛清碧綠的菜羹。

  岳錦堂頓時一個頭兩個大,這道銀絲膾勉qiáng過得去,這菜湯又是怎麼回事,這清湯寡水的,瞅著就奇怪,而且,這東西他認識啊,只要是水邊溝渠都有,自己剛來的時候還瞅見了呢,就這樣的菜,白給都沒人吃啊。

  都沒勇氣看幾位先生了,卻忽聽一位先生道:“杜工部有詩云,飯煮青泥坊底芹,鮮鯽銀絲膾,香芹碧澗羹之句,這莫不是就是杜工部詩中所言佳肴……

  正是,正是,你們瞧這正羹湯豈不正如山澗碧水一般澄澈,且味道清而馨香,正如詩中所言,極雅極雅。”

  聽得岳錦堂忍不住拿著調羹,舀了一勺,雖說不難吃,可也沒好吃到他們說的這樣吧,這讓岳錦堂感覺自己吃的跟幾位先生吃的不是一道菜似的。

  正想著,第三道菜也上來了,岳錦堂一瞧鬆了口氣,終於算正常點兒了,卻是不是太正常了,就是一盤子jī丁,而且,做的並不jīng致,就是把jī燉了切出來的。

  岳錦堂十分懷疑,這道菜是不是安然做的,夾了一筷子,還是那句話,不難吃,卻也談不上什麼極品美食,不免大為失望。

  卻不想明月先生見了卻頗興奮,笑道:“郡王殿下,您的陳年佳釀可該上來了,有道是堂上十分綠醑酒,盤中一味huáng金jī,倒真難為這丫頭,竟然連這道菜都想起來了。”

  旁邊一位搖頭晃腦的道:“白酒初熟,huángjī正肥,如此方是人生至樂啊。”

  岳錦堂真服了,自己可是一點兒都沒吃出好來,可瞧這幾位的意思,仿佛是世間最絕頂的美味也不過如此了,怪不得皇上常說,這文人名仕都有些怪癖,對付他們就不能照著尋常的法子來,豈止怪癖,簡直難以捉摸,這什麼口啊,還說嘴刁呢,這樣平常的吃食,都能如此歡欣雀躍。

  有了前邊三道菜的刺激,岳錦堂對第四道根本都不期待了,等上來一看,更加傻眼,顏色倒是青翠,可就是一盤韭菜,便問僕婦:“這是什麼菜?”

  僕婦答:“夫人說這道是夜雨剪chūn韭。”

  僕婦話音一落,就聽一位先生道:“好個夜雨剪chūn韭,極雅,極雅啊。”

  岳錦堂瞅著那盤涼拌韭菜,腦子裡都是糨子,索xing坐下來不再言語,看著這些先生一邊吃酒一邊吃菜,還一邊兒詩興大發,不時吟詠兩句。

  第五道菜卻是一道點心,瞅著也極平常,岳錦堂已經習慣了,拿起來咬了一口,有股子松香的味道,很是特別:“這是什麼點心?”

  僕婦言道:“夫人說是松huáng餅。”

  僕婦話音一落就聽明月先生道:“餅雜松huáng二月天,盤敲松子早霜寒,昔年楊誠齋曾言,歌淵明歸去來辭,以松huáng餅供酒,飲邊味此,詩人洒然起山林之興,覺駝峰,熊掌皆下風矣,這松huáng餅卻比山珍海味更為難得了。”

  到最後,岳錦堂已經麻木了,覺得自己跟這幫老頭子完全沒有共同語言,口味更是不同,後來想想,覺得自己不喜歡沒關係,這些老先生吃好了就成,看這意思,幾位老頭子極為滿意。

  岳錦堂瞥了眼地上的酒罈子,再看看,明顯已經喝高了的幾位老先生,一個個開始摩拳擦掌的,比起作詩來,或以盤中菜,或以杯中酒。

  然後,這時候就發現幾個僕婦抬了數張長案在亭外的水邊上一字排開,長案上筆墨紙硯,水墨顏料,一應俱全,幾位先生見了不用請,踉蹌著過去,作詩的作詩,畫畫的畫畫,一直折騰到掌燈十分,方才興盡而去。

  送走了幾位先生,岳錦堂只覺自己又累又餓,知道哪兒有好吃的,直接跑去了廚房。剛進廚房的小院就聞見一股ròu香,就見中間一張半高的石桌上上面放著炭爐,炭爐上扣著塊圓乎乎的鐵板,鐵板上呲呲烤著ròu。

  梅大兩口子加上狗子,仨人圍著桌子吃的正歡,岳錦堂撒丫子就沖了過來,拿了雙筷子就去夾鐵板上的ròu,一邊兒吃一邊兒道:“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,合著,就把我扔前頭伺候那幾個老頭子吃了一肚子亂七八糟的菜,你們在後頭吃這麼好的東西。”

  安然不樂意了:“亂七八糟?你做個我瞧瞧。”

  岳錦堂塞了嘴ròu,好容易咽了下去,聽見這話,不禁也樂了:“我說,你這丫頭怎麼就知道他們喜歡這樣的菜呢,若是本王去哪個館子,敢給我吃這樣的菜,本王砸了他的招牌都是輕的。”

  狗子道:“師傅說根據食客的喜好置辦菜餚是一門大學問,菜好不好,要看食客滿意與否,只要食客喜歡,就是最平常的拌蘿蔔絲都是天底下最極致的美味。”

  岳錦堂愣了愣,這話細聽起來倒極有道理,可不嘛,這好吃與否如何界定,不就是看食客嗎,卻頗為遺憾的道:“不過,這頓飯你可白費心思了,這些文人可都是窮鬼,指望他們給銀子是不可能的。”

  安然笑了:“他們已經給了。”

  岳錦堂忙搖頭:“哪給了,我怎麼沒瞧見?”

  梅大看著他直搖頭:“你可知明月先生的一副字在市面上的價格?陶先生的一幅畫又值多少銀子?誰誰的詩,誰誰的詞,等等……”

  他說一個岳錦堂的眼睛亮一下,不等梅大說完,岳錦堂忙道:“這麼說,剛些字畫,哎呦,趕緊給本王收起來,那可都是銀子啊。”

  狗子道:“早收起來了,已經叫人裱糊去了,回頭就掛在咱們前頭的客廳顯眼的地兒,誰來了都能瞧見。”

  岳錦堂頓時泄了氣:“鬧半天不能換銀子啊。”

  “你真傻還是假傻啊,這才幾個銀子,之所以請幾位先生哪是為了銀子啊。”

  是啊,是為了把名聲傳出去.

  果然,幾位先生回去之後,也沒消停,大概吃的太過滿意,一個個寫詩作詞的,把安然做的幾道菜,誇得天上有地上無,本來安然的名聲就已相當大,加上幾位江南文人名仕的渲染chuī捧,不出幾天整個江南無人不知梅府的翠園.

  老百姓自然不會在乎這些,不管到什麼時候,都是過自己的日子,能吃飽穿暖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就成,追求口腹之yù的都是有錢人.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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