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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周存守幾句話說的眾人鬨笑不止,都道:“說的很是。”梅鶴鳴無奈,只得讓下人挨個斟了酒來,依次陪著他們吃了一巡,才算了了,卻連吃下了幾大盞去,一時散了席,送這些人出了莊子,便覺有些酒氣上頭,腳下虛浮。

  隨喜兒一見這是吃醉了,忙扶著去了後面,梅鶴鳴進了逢chūn閣里,卻見宛娘已起了身,正在外間炕上就著燈亮做針線,上身穿了件家常藕色對襟兒襖,下面翠藍的裙兒,滿頭青絲,挽了一個挑心髻,捧雲鬢上,cha著自己與她的那支碧玉蓮頭簪,除此更無旁的簪環首飾,只耳下垂著兩隻翠頭墜兒,坐在里,十指芊芊,捻針挑線,一副家常婦人的模樣兒。

  外頭起了秋風,呼呼的從窗邊刮過去,屋裡佳人如玉,一燈如豆,卻令梅鶴鳴酒氣散了不少,只覺有些暖絲絲的東西從心裡透出來,扶著碧紗隔扇的門框,瞧了半晌。

  直到宛娘抬頭瞧見他,才笑著走將進來,坐與宛娘身邊,探頭過去,去瞧她手裡的針線活計。

  宛娘原是閒的無事,便讓吳婆子尋了針線來,想做些自己貼身的東西,梅鶴鳴讓人備下的衣裳,自然都是不差的,外頭的衣裳還罷了,裡頭的小衣,抹胸,肚兜,褻褲等物,多是些香艷花色,宛娘不大喜歡,便想自己做件素些的穿,也省得總勾起梅鶴鳴道yín興。雖如今無奈,卻能避則避最好。

  因她吩咐下要極素淨的,吳婆子便給她尋來一塊雪緞來,宛娘比著裁了,包了邊兒,綴上系帶兒,又覺白花花半點兒花色全無,太過素了些,便畫了個繡樣兒,想在上頭繡一支梅花做點綴。

  這才繡了個開頭,不想就被梅鶴鳴瞧見,畢竟是貼身之物,手一捏團了團,便要藏起來。

  被梅鶴鳴笑著扯住,拿過去,端詳半晌兒,只見卻是個肚兜,雪緞上這支梅雖簡單卻畫的極有風骨,只繡成了一朵梅花,卻絲細如髮,針腳平整,便問:“這是你畫的?”

  宛娘抿著唇只不理他,梅鶴鳴不免笑道:“教你認個字如此難,倒是會畫這些,針指更是極好……”說著摟著親了一口道:“何時宛娘也給爺做個物件來,爺必隨身帶著,日日不離,如何?”

  宛娘嗅到他唇間酒氣,皺皺眉推開他,梅鶴鳴不禁笑道:“還不是為了你,被那幾個拉著狠慣了些酒下去,你卻嫌起爺來……”便要醒酒湯。

  吳婆子早讓人預備下了,這會兒一聽要,忙讓丫頭端上來,梅鶴鳴吃下半盞,叫撤下,才讓傳飯,因吃多了酒,吃罷飯,便摟著宛娘睡了,這一宿倒也老實,未在折騰。

  從這兒起,到在莊子上閒了三五日,每日纏著宛娘求歡,宛娘煩不勝煩,心下琢磨這廝怎就沒個正經事gān了。

  好在這一日青州來了人,說有事等著裁奪,梅鶴鳴這才穿戴整齊,跟宛娘狠說了幾句甜嘴的話去了。宛娘這才鬆了口氣,想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兒,如今梅鶴鳴正新鮮著,自然不會怎樣,待過些日子,膩煩了,還不知是個怎樣光景,自己雖身在這裡,卻也需早做計量。

  又想起王青,不禁暗道,也不知如今怎樣了?自己讓人把那房子契都給了他,想他脫了牢獄之災,有了這些,再尋個賢良婦人成親也不難,待過幾年,生個小子閨女,日子也能過的平順安生,自己雖害了他一場,好在及時補救,未成憾事。

  只可惜宛娘還是不知梅鶴鳴的根底兒,這廝哪裡是個吃得半點虧的,在王青身上栽了這麼大跟頭,不把他整殘了,都不是他梅鶴鳴的作風,卻不知恩怨糾纏何時了,反倒不如得饒人處且饒人……

  ☆、40章

  再說王青,遊魂一樣從梅府的莊子上出來,哪裡還擇的清路,順著大道,亂走了不知多少時候,至天色漸昏,一抬頭竟到了清河縣外的河邊兒上。

  想這清河縣乃是南北往來的一處港口,每年至開河時,南下北上的往來船隻絡繹不絕,多有商船靠在這清河縣過晚歇宿,久了,便成了一方阜盛繁花之地,雖比不得青州府,卻遠不是那些窮鄉僻壤可比。

  只是靠著水有利也有弊,每年chūn洪秋汛,河水漲起來,也易成水患之災,好在前任縣官是個為民做事的清廉老爺,在任三年間,想方設法拘著清河縣裡的財主鄉紳們捐了銀子,重新疏通河道,堅固堤壩,這幾年倒不曾發過水,卻使得河寬水深,映著船上漁火,更顯幽不見底,岸邊多植蘆葦,秋風颳過瑟瑟而動,令人不覺透體生寒。

  王青在河邊一塊石頭上站住,定定望著河水發呆,想著這人活著可還有什麼意思……也是趕的巧,李大牛家隔鄰的小子,如今正在城外的蘆葦場裡做零活,賺取幾個閒錢貼補家用,瞧見遠遠立在河邊的人像王青,卻也沒近前底細瞧,待回家的時候,在城門口遇上出來尋王青的李大牛,便跟他說了。李大牛一聽,嚇了一跳,心裡說,可壞了,難不成這是要跳河尋死。

  李大牛夫妻在家裡越等心裡越不踏實,想王青是個老實人,卻不知輕重,若再惹出禍事來,可不把小命都jiāo代了,那梅府哪是好惹的,橫豎事已至此,好生過消停日子不得了,非要巴巴的尋過去作甚。

  眼瞅天都要黑了,兩口子商量著出去找找,或可探聽些消息,李大牛這才忙著套車去了,剛到城門外,就遇上隔鄰家的小子,一聽著信兒,忙就往河邊趕。

  到了河邊跳下車,就瞧見王青木頭一樣的身影,李大牛長出了一口氣,急忙上前,一把拽住他道:“大侄子,你可是要跳河不成,聽叔一句勸,你才多大年紀,以後的溝溝坎坎還多著呢,說下大天來,不就一個婆娘嗎,沒了再娶一個也就是了,沒得一個七尺高的漢子,為了個婆娘就去尋死的道理,不說對不住你自己,就是想想你爹娘,也不該有輕生的念頭,來,好生跟叔家去吧!”勸著說著,拽拉著離了河邊上車回去了。

  這王青的病本就沒好利落,這一頓奔波去梅鶴鳴的莊子,又驚又嚇,又怒又悔,損及qíng志,傷了內腑,又在河邊chuī了半天冷風,哪還能落好,到了家,一沾了炕就起不來了,這一場大病,纏綿一個多月之久,好容易見了好的時候,已入了冬。

  又將養了約有一月餘光景,才算大愈,手裡的存項銀錢也花了個gān淨,便想著出去尋些活計營生,一早出去至掌燈時家來,也未尋到活計,想這天寒地凍的,誰家還打傢伙什,正坐在那裡發愁,想這清河縣是個傷心地兒,這裡還是宛娘的屋子,也不是他的正經家,便生了回雙橋村去的念頭。

  這日晚間,去街角打了些水酒,胡亂掂量了幾個酒菜,過去叫了李大牛夫妻過來,讓著上座了,斟了兩杯酒親捧過去道:“這幾月,勞了叔叔嬸子的辛苦,侄兒在這兒敬叔叔嬸嬸一杯,且吃下,也是侄兒的心意。”

  兩夫妻對看一眼,知道這是有話要說呢,便都吃下了,王青才道:“雖叔叔嬸子待侄兒極好,侄兒還是想著總歸不是家裡,想了這幾日,覺得不如賣了前街的祖產,仍回雙橋村去,這房子卻是宛娘的產業,她雖說給我,我卻不能qíng受了去,仍煩勞叔叔嬸子照看著,若她有一日回來……”說道這裡,臉色暗了暗,頓了幾頓苦笑一聲道:“想她如今綾羅滿身,珠翠滿頭,又怎會把這幾件破屋子看在眼裡,若她不回,叔叔嬸嬸便瞧著處置了吧,想問在這兒耽擱了如許幾月,明兒真該家去了。”

  李大牛夫妻也知他這一趟是傷了心,不想留在此處也是常qíng,便也沒狠留他,只把那寬心的話兒勸了幾句,第二日,天剛蒙蒙亮,王青便背著包袱出了門,往前走到街口,不禁駐足回首望了半晌,記起舊日宛娘門邊送他的qíng景,越發心酸,搖了搖頭,轉身大步而去。

  到了雙橋村自己家裡一瞧,多日不歸,早已塵蟎遍地,也無心收拾,只略掃了掃,便出去尋活計,尋了幾個舊日同行,卻都言辭閃避,最後還是有人偷偷說給他道:“王青,你得罪了青州的梅公子,誰家還敢讓你去做活,依著我說,不如出了青州去別處倒是條活路。”

  王青這才知那梅鶴鳴的勢力之大,竟是讓他在這青州府這地界呆不下去了,回家想了一宿,橫是不能餓死,打點了行裝,勞煩旁邊鄰居看顧著房子,便走了。

  計量著出了這青州府,奔外省尋個生計,剛出青州府沒走多遠,天便黑了下來,夜路難行,便想尋個地兒胡亂歇一宿便了,前後望了望,只顧得趕路,卻錯過了宿頭,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。

  便急往前趕了些時候,隱約瞧見前面仿似有棟屋舍,便加快腳步到了跟前,才發現是個破廟,黑黢黢也看不清究竟,想著橫豎湊乎一宿,便走了進去,尋了些柴糙點燃,火光映照之下,王青才看清哪是什麼破廟,卻是一座道觀,上頭供奉的是太上老君,他待得地方想來是正殿,頭上的頂子早已破敗不堪,只屋角卻還堆著些稻糙,不知是不是錯過宿頭的路人,還是要飯的叫花子歇在此處弄的,倒便宜了他。

  忽覺腹中飢餓,記起這一日趕路,竟是水米未進,從包里尋出帶的gān糧水袋,胡亂吃了些,填飽肚子,便縮在那邊稻糙堆里睡了。

  半夜忽覺冷起來,睜開眼才發現火不知什麼時候滅了,上頭仿似覆上一層銀惶惶的光亮,王青抬頭看了看,只見大雪紛揚從破了的屋頂上落下來,怪道如此冷,原來落了雪,心裡盼著這雪快些停下,別耽擱了他趕路才好。

  想拿出件厚棉衣來蓋上,勉qiáng對付過去,剛打開包袱,就聽見外面人吵馬嘶的響動,王青唬一挑,心說,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,哪裡還有什麼人,別是搶奪錢財的qiáng盜吧!又一想,自己如今落的如此,還怕什麼qiáng盜。

  正想著,就見伴著腳步聲,竄進來幾個漢子,個個身穿青布棉衣,舉著火把,也沒遮臉,一照面,王青只覺心寒膽戰,不是旁人,就是在梅府闖進屋去捉他跟柳兒jian的那幾個,打頭的這個好像是柳兒的男人,叫什麼全貴兒的,此時來,自然是來者不善。

  “你,你們是梅府的下人?”全貴點點頭:“算你還有些記xing,認得爺這張臉。”王青臉色一變道:“你們還想怎樣?”“怎樣?”全貴呵呵一陣yīn笑:“你不會以為動了我們爺的女人,這就算完事了吧!我們爺是什麼人,你也不掃聽掃聽,讓你這麼全須全影兒的出了青州府,讓人知道,還不落了我們爺的名聲,今兒你貴大爺心qíng好,讓你自己選,是斷胳膊還是斷腿,放心,我們家爺吩咐了,不讓要你的命,卻讓你記著今日的教訓,滾的遠遠,永遠不許再踏進青州府的地界來。”

  王青氣的直發抖,不禁恨聲道:“你們如此胡作非為,難道就沒了王法不成?”“王法?”全貴道:“我們家爺就是王法,快選,別讓你貴大爺費事兒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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