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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想起這些,周婆子就替自己主子屈的慌,思及三娘如今的慘澹光景,不禁更恨上大姐兒,便生了報仇之心,跟石氏道:“你且在這裡等著,我去回了二娘。”

  石氏雖說弄不清,好好的來找三娘,怎就去回二娘,卻也暗暗歡喜,別管哪個,只要是管事的主子,這銀子便不愁了。

  不大會兒功夫,那婆子出來道:“二娘喚你進去問話兒,你隨我來。”

  石氏這才跟著周婆子進了顧府,邁二門到了玉芳院中,一進屋,便忙著見禮下去,玉芳打量她兩眼,微微抬了抬手清淡淡的道:“說起來都是親戚,也不用如此客套。”

  石氏忙道:“貧婦哪裡敢高攀貴府。”

  玉芳卻笑了:“這話真真的假話,可著咱們信都縣誰不知城南老徐家的喪事,我們這位爺正經當一回女婿進了孝,當年便是大娘,也未見爺如此呢,爺都認了這門親戚,奴家哪敢不認。”

  石氏一聽這話頭不對,悄悄掃了周婆子一眼,周婆子沖她使了個眼色,石氏便知這是讓自己說呢,石氏便道:“二娘莫怪婦人直言,顧老爺卻看差了那丫頭,莫瞧她生了一副好模樣兒,內里不定怎樣狠心惡毒的心腸呢,誰不知顧老爺盼著子嗣繼承程顧兩家的香火,她既造化有了身自,就該好生保重才是,哪想暗地裡卻讓她舅去尋了落胎藥來,雖未落下,這般狠心的丫頭,留在顧老爺身邊終究是個禍害,小婦人著實瞧不過眼兒,才來說與二娘知道。”

  玉芳卻抬眼盯著她道:“這話可不能胡說,你該知道我們家爺的手段,大姐兒如今可是我們爺的心尖子,你這話說出,可有甚憑證?”

  石氏忙道:“那真定府仁壽堂的孫郎中便是憑證,他那小徒弟跟我這般說的,那藥還是他親手取來給的陳大郎,怎會有錯。”

  玉芳目光連著閃了閃,心道,這可是想什麼有什麼,正愁拔不掉大姐兒這個眼中釘呢,這石氏就送了傢伙什來,這石氏想來也恨毒了大姐兒,雖是為財,這些翻出來,大姐兒也別想個好,她倒要看看爺如何發落她。

  扭頭瞧了身邊丫頭一眼,那丫頭進去裡屋,不大會兒封了一封銀子出來,遞在石氏手上,玉芳道:“大冷天還讓你跑一趟,眼瞅就到年下了,這些銀子雖不多,拿去給孩子做身衣裳穿吧,也是我的一點子心意。”石氏略掂了惦,足有七八兩之數,早歡喜的手腳都沒得放處,一疊聲謝了,轉身去了。

  玉芳待她走了,略沉吟片刻,便使人喚了豐兒進來,如此這般,這般如此的jiāo代了幾句,讓他去莊子上報與顧程知道。

  顧程哪想到憑空便來了風雨,他這邊正日日夜夜抱著熱火罐呢,想自己雖說前頭有些不順,早先喪妻,後又喪子,不想得了個大姐兒在手。

  自打有了大姐兒,眼瞅著他的運道便轉了過來,顧程不想這些都是趕上時機,自己鑽營來的好處,心裡歡喜大姐兒,便一總歸到大姐兒身上。

  如今有了身孕,待一落生,他就兒女雙全了,便可著信都縣,誰能比得他去,越思越高興,越想越歡喜,真是心心念念盼著大姐兒肚子裡的孩子早早生下,到時抬舉大姐兒做個正頭娘子,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娶她過門,從此顧門徐氏,大姐兒就真正是他徐家的人了。

  顧程這前頭近三十年來,哪曾把什麼人放在心上過,便是他前頭原配的妻子,也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勉qiáng算個相敬如賓,算來算去也只大姐兒一個,他實實在在的想著她,念著她,疼著她,寵著她,為她一個,顧程有時都覺,自己著實不似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了,她若歡喜歡喜,自己就能樂好一陣子,她若略皺一皺眉,都跟摘了他的心似的。

  他如此心愛著她,她卻……顧程一想到豐兒跟他說的話兒,就一陣陣兒的發寒,顧程心裡也知道,先開頭大姐兒不是真心實意要跟著他的,不然也不會變著法兒的斂財算計著贖身,只被自己轄制住,不敢再提此事。

  那時顧程心裡雖惱卻不恨,想著對她好些,寵些,日子長了也便好了,哪想她竟要落腹中的胎兒,剛聽豐兒回話兒的時候,顧程心裡恨上來,恨不得掐死大姐兒,卻也知這事並未切實,只那臉黑的仿佛要殺人一般。

  徐苒暗裡嘆口氣,無論什麼事,該來的躲也躲不掉,她當了這麼長日子鴕鳥,或許也該抬頭了,總在沙子裡埋著,也不是長事兒。

  想到此,徐苒倒安心了,跟著李婆子上了馬車,兩手扶在自己的肚子上,安安穩穩的坐了下來,心道大不了穿回去,怕他怎的,反正這大肚子她也累夠了。

  車馬一路趕了回去,到了顧府門前的時候,已入了夜,許是一路車馬勞頓,一下車徐苒便覺有些不舒服,卻瞧了前頭顧程一眼,他早下了馬,這會兒高高立在台階上一眼不錯的瞅著自己,門廊上搖曳的燈影落在他身上,有種yīn森森的恐怖,徐苒卻覺得這樣的顧程很是熟悉,驀然想起,這可不就是原先的顧程嗎,冷漠,yīn森,狠戾,狡詐,這才是真的顧程,顧老爺,男權社會下最典型的男人,即使他抓住了自己什麼把柄,徐苒也不會示弱。

  說實話,到了這會兒她還就真不怕了,因為怕也沒用了,徐苒挺直脊背走了進去,並未進書房院,而是直接到了前頭廳堂。

  院內屋裡早已掌了明燭,映照的里外恍如白晝一般,明燭下,雪花紛紛而落,如那亂瓊飛玉一般,卻異常美麗,仿佛有了jīng魂。

  二娘玉芳早迎了上來,眼角若有若無掃了大姐兒一眼,款款蹲身一禮:“爺一路辛苦。”

  顧程yīn沉沉掃了她一眼,大步走了進去,玉芳卻落在後頭,等大姐兒走到她身邊的時候,玉芳輕輕說了一句:“看你還得意到幾時?”

  徐苒立住轉身,看了她半晌兒忽地笑了一聲,傾身在她耳邊也小聲道:“縱我不得意了,也輪不上你。”說著,邁步走了進去,玉芳在她身後攪著帕子臉色異常難看。

  徐苒進了屋裡見顧程已坐在了正當間,徐苒看了他好一會兒,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,顧程看著她這副自在的模樣兒,心裡更惱,見玉芳進來,開口道:“你進來做什麼?”

  玉芳張了張嘴,剛要說什麼話兒,顧程便冷聲斥道:“還不回你自己房裡去,想在這兒看大戲不成。”

  玉芳一愕,便知爺心裡還是捨不得呢,不想當著這些人發落大姐兒,真真一個禍水,怎就把爺迷成如此模樣了,卻素來知曉顧程的脾氣,哪敢違逆於他,蹲身一禮不qíng不願的出去了。

  顧程瞅了大姐兒一眼,忽的一掌擊在旁側桌案之上:“都給爺滾出去。”那響動兒,屋裡幾個小廝婆子都不禁哆嗦了一下,旺兒急忙把人都帶了出去,還把門掩上。

  不過一會兒功夫,偌大的廳堂之中,便只剩下了顧程跟徐苒兩個,顧程定定看了徐苒良久,久到徐苒都覺得過了一夜那麼長的時候,才聽顧程緩緩的道:“爺今兒聽得一個笑話兒,說與大姐兒可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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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徐苒抬首淡淡掃了他一眼:“什麼笑話兒?”顧程微微眯了眯眼,這個動作隱藏了他眸中幾乎要傾瀉而出的怒火,卻更顯出幾分yīn沉狠戾。

  到了這會兒,她還能如此沉住氣,令顧程更恨,以他對大姐兒的了解,她大概已經猜到了首尾,但顧程心裡還存著一絲絲僥倖,卻有些不敢說下去了,有那麼一瞬,他是如此的軟弱,因為大姐兒的剛qiáng,更凸顯了他的軟弱,但忍不是他顧程,他要弄個清楚明白。

  顧程定定望著徐苒良久:“大姐兒,今兒爺要你一句話,你不曾動過你肚子裡的孩子,只你應爺這一句,就算旁人再說什麼,爺也只信你,爺說到做到。”

  徐苒瞭然,果然是為了此事,徐苒不知道二娘是怎麼知道,即使她囑咐了她舅,可這事畢竟做的不夠隱秘,有心人若挖空心思,想揪自己的小辮子,還不容易,那句話怎麼說來著,若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,但顧程這樣口口聲聲的問著自己,卻真不像他了,徐苒忽然有些可憐起這個男人來。

  或許他對自己動了真qíng,且不論這真qíng的深淺,至少是有的,這種東西在顧程的人生里,大約也稱得上奇蹟,所以他才如此破天荒的,嗯,懦弱了一回,徐苒都有些不信,故此這個詞在腦子轉了轉才跳出來。

  要是依著徐苒的個xing,顧程都如此給她找台階了,自己索xing就順水推舟睜著眼說回瞎話不就萬事大吉了,可不知怎麼就腦抽起來,張嘴就跟自己過不去:“不曾動過肚子裡的孩子?顧程,顧老爺,即便我應了你這話,你就真信了嗎,既然到了這種地步,你我也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了,如果可能,我一點也不想生養你的子嗣,自然,落胎的念頭也是動過的,正巧你後院的女人也不想我生下孩子……”“所以你就將計就計,故意每日都吃那參湯。”幾乎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顧程嘴裡蹦出來。

  這丫頭真就如此狠心,為了不要他的子嗣,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了,卻聽她道:“怕你那三娘的參湯不頂用,我偷著尋人弄了落胎的藥丸子,混著參湯吃了幾日。”顧程喃喃的接下去:“故此才有了爺給你做生日那日的事兒。”

  徐苒看著他點點頭,燭火跳動了一下,映在他臉上,看上去有些白,卻只一瞬便成了yīn森。

  顧程忽然站了起來,幾步走到徐苒跟前,一伸手捏住她的下顎,抬了起來:“你好大的膽子,是不是以為爺寵著你,愛著你,就什麼都忘了,你怎麼敢,做下此等事來,以為爺不捨得發落你嗎?”

  徐苒並未退縮,即使現在的顧程有些恐怖,他眼裡的恨怒之意,幾乎已經到了極致,一旦爆發,即便徐苒不知道結果,也能猜出自己必然沒個好,但詭異的,她卻一點兒都不怕,許是被這個男權社會壓抑的太久,更或許,她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,永遠也沒有出路,她不想如此,不甘如此,況且,已經到了這種地步,還有什麼可怕的。

  徐苒定定跟他對視了半晌,忽的笑了,笑的頗為諷刺:“正如你自己口口聲聲的自稱,你是爺,你是這偌大顧府理所當然的天,凡是這府里的,不管是人還是物件兒,都是你顧程的所有物,你想怎樣就怎樣,興致上來,可以把兒子的人弄炕上去,不慡了,直接打一頓板子賣了,歡喜的時候逗弄逗弄,惱怒上來,一計窩心腳踹死也活該,你的妻,你的妾,你的丫頭,你自己大概還覺得沾沾自喜,這些女人都得看著你的臉色過活,都在以你的喜而喜,以你的悲而悲,為了爭得你的一絲寵愛,不惜機關算計你死我活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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