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九章:王允拍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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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長安城,司徒王允府邸。

  雖然已經入夜了,但司徒府邸仍是燈火通明,大廳內官吏齊聚,進行著緊張的商議。自北掖門誅殺董卓以來,王允以司徒錄尚書事,儼然成了百官之首。這首惡董卓雖除,呂布等也已經派兵去郿塢抄沒董卓家產、人口,但散落在外的西涼勢力仍是不少,嚴重威脅著長安統治,對於是招撫還是誅殺,各官員是各執一詞,拿不出一個令大家滿意的辦法。

  有說董卓既然死了,那麼其餘西涼之輩當赦免之。王允聽來,以手輕擊木案,冷笑道:「要說來,董卓作亂,其餘西涼之輩無非是脅從之人。既然是脅從之人,乃迫不得已而從之,實乃無心,當自無罪。既然無罪,如今無故赦免他們,這叫西涼等輩何以自安?如此一來,詔書下日,豈不是承認他們是有罪的嗎?」

  王允一席話出倒是讓左右人等皆都是捋須閉目,想來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
  「然則,司徒大人您的意思是欲要赦免西涼等輩了?」

  王允鼻子一哼,剛剛閉目,又即睜開眼來,赫然的看向說話人。那說話人不是別人,正是與他合謀誅討董賊的尚書僕射士孫瑞。此人倒是乖巧,在誅殺董卓之後給他大官做,他卻愣是不要,只接受了一些賞銀,倒是一個懂得進退的人,王允對他還算是滿意。不過,他王允此時聽他說出此等話來,很是不然,開口說道:「爾說這些其心當可誅也!爾難道忘了當初洛陽是被何人所毀,天子是被何人所劫持,我等又是被何人脅迫到此?如此種種,難道不都是西涼等輩施諸在我等頭上的嗎?哼!你如今輕巧的說出赦免二字,當何以謝天子,何以謝天下?」

  「可……」

  士孫瑞的臉頓時一紅,成了豬肝色。他很想咆哮而起,指斥他兩句。這個老狐狸,他剛剛話里的意思是什麼,既然你都親口承認西涼等輩是被迫脅從的,是無罪的,如今又說這些,不是自打自臉麼,真是可笑。只他剛欲開口駁斥,倒是被旁邊尚書楊瓚及時輕咳了兩聲,將他話語止住。士孫瑞也是從他眼神里看出了大概,也即罷口了。當然,不是他怕了王允,實在是王允此人生來脾氣奇臭,自認為對的那誰也別想說過他,跟他爭論純粹浪費口舌。

  本來,王允此人在誅殺董卓之前,還知道隱忍,與董卓虛與委蛇,有脾氣也引而不發。然而,自從殺了董卓後,自認為天下再無他忌憚之人,也就改不了骨子裡那『嫉惡如仇』的毛病。便是像蔡邕之死,人家因為董卓平時待他不錯,對於他的死惋惜惋惜也是人之常情。可奈蔡邕還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,一句話也沒說,便認為其心可誅,直接下付廷尉殺之。想來如此蠻狠之人,他士孫瑞實在沒有必要繼續與他做無謂的爭論。

  要說這尚書楊瓚,其實也是謀誅董卓的功臣之一,只是名不顯罷了。他此時見士孫瑞神色不對,怕他頂撞了王允,假裝咳嗽兩聲,把他的話打斷,隨即老好人的呵呵一笑,說道:「那麼以司徒大人您的意思,對於這些西涼人當如何處置?」

  他此話一出,眾人目光都相繼落在王允身上,王允伸手輕捋鬍鬚,擺正了身姿,方才溫吞的說道:「對於西涼之輩,可令其解散兵馬,罷免其軍,議其首罪!」

  罷免其軍,議其首罪!

  自董卓之死,王允儼然為百官之首,他的話比天子都管用。他此句出,他人都是默然了下去。緊張的討論了幾天,今晚王允開口,這算是板上釘釘了嗎?罷免其軍可不可行當另說,只是議其首罪……難道還想追究那些領兵將軍的罪責?可既然追究領兵將軍的罪責,則他們會乖乖將軍隊遣散嗎?

  尚書楊瓚眉頭一蹙,隨即說道:「司徒大人,這罷免其軍,只怕未必那麼容易。要說來,西涼之輩素來畏懼關東兵馬,若是讓他們就地解散,只怕他們將是人人自危,不能安也。更何況,還要連帶追究其首惡之罪。這罪可究,可他們的將軍難道就能任由我等處置嗎?以卑下之見,這赦免之詞不提也罷,只要先行派任得力幹將前往,接手了這支人馬,就領其眾,讓其等留屯陝縣一帶,因以撫慰之,則暫時可安。」

  「同時,又跟關東諸侯溝通,讓他們在旁監視,以觀其變。如此一來,一則可利用西涼人馬提防關東之輩,二則可同時利用關東以震懾西涼,讓他二者互相制衡,豈不更好?至於當初那些助紂為虐的西涼之輩,當徐徐解其職,安插朝廷人馬,等到徹底掌控了這支軍隊,然後再議其罪,將其等押回長安也是不遲。」

  諸人聽來,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。這樣一來,既滿足了王允不赦西涼人,又暫時安撫了西涼諸將,不使生叛亂之心。然而,王允聽來只是搖了搖頭,說道:「關東諸侯所舉乃是義兵,不過吾之徒耳,何足懼哉?今若據陝地而守,雖然是安了西涼之心,同時則讓關東諸侯心生疑惑,是不可取也!不過,楊尚書一句話倒是提醒了老夫,若是罷免其軍的同時議論其將軍之罪,則其將軍未必肯從,如此這事情就不好辦了。這樣吧,但罷其兵,至於賊首人等,先不管他。想來賊首一旦兵馬解除,便是孤家寡人,到時再行捉拿也就易如反掌耳!諸位以為如何?」

  說了這麼多,王允最後還是要罷免其軍,聽不下安撫的意見,眾官也知再說無益,只能是相繼點頭,口稱:「善!」

  便是那尚書僕射士孫瑞,眼看著『不赦西涼』已成事實,他也只能是緘默其口,轉而問道:「陝縣有董賊子婿牛輔駐守,其手上兵馬不下數萬人等,想要令其順利解兵,非有能者不能為之。然此次傳詔,不知司徒大人當以何人為使?」

  王允尚未開口,倒是下首尚書楊瓚言道:「其他諸路兵馬皆不足為懼,倒是如士孫大人所言,這陝縣一路兵馬過強,是不可等閒視之。依某看來,要想震懾住這幫賊人,非呂溫侯不能成行。然則溫侯目下已率部去了郿塢,有些不便,不過……算算時日大概也該回來了吧?」

  楊瓚說著,看了旁邊士孫瑞等人一眼,就見士孫瑞點頭:「如不出意外當在這一兩日之間了,想來若能讓呂溫侯親自去這一趟,事情當可易解。」

  呂布?王允捋著鬍鬚,一時不開口。

  自董卓之死,天子即拜呂布為奮武將軍,假節,儀比三司,進封溫侯,與他王允共秉朝政,可謂是一舉首登龍虎榜。要說起來,當今朝廷能撼動他王允者,大概也就是呂布其人。只是,在王允看來,他呂布雖然有誅討董卓之功,但其為人實在讓其忌憚。想來,當初他勸說呂布誅殺董卓時是一套說辭,但董卓殺後,他當然有了另外一個想法。想他呂布為了一個女人尚且連老子都不放過,他還有什麼不敢做的?王允性子本來剛直,每每想到這一點,他是身自不安,對其也就不怎麼待見了。

  這且不說,要命的是,在赦免西涼人一事上,他呂布跟他的意見也是分歧嚴重。在呂布出發去郿塢前,他呂布就曾找他談過,讓他赦免西涼人等,且言辭懇切。當時王允對於如何處理西涼人一事上也沒有拿定主意,因此未啄一詞。然而,在此事後,他的眼線向他報告消息,說他呂布居然在西去郿塢途中企圖招安西涼將士,且還私下裡送些錢帛等物給他們,有收攏之意。

  呂布如此行事,在他王允看來那自然是非同小可。想來長安方面尚未就西涼一事達成協議,他呂布暗地裡示好西涼人是什麼意思?難道欲收其心,將有不臣?而當他思及這點,自是對呂布咬牙切齒,深以為忌憚。想來,若此時讓呂布再去陝縣為使,明里行解散西涼諸將事,而暗地裡若與西涼諸將溝通,收攏其兵,則後果將如何?豈不是扳倒了一個董卓,又無形中扶持了一個董卓?

  王允一旦明白這一點,也即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。他手緩緩捋著鬍鬚,良久才道:「董賊雖除,然長安新定,內外不安,呂溫侯當協助老夫居中鎮守,至於傳詔使者,可用李肅為正,另外以滎陽太守徐榮為副!」

  王允計議已定,眾人也無可反駁,也就相繼告辭出了司徒府。王允這邊,剛剛送走眾官,就有人報說都尉李肅回了長安,要見王允。王允聽來,也即讓人傳了李肅來見。那王允一見到李肅,便即問李肅抄沒郿塢之事。李肅也即說了大概,言抄沒董卓家產金二三萬斤,銀八.九萬斤,另外錦帛字畫瓷器等等堆積如山,糧草無算。

  王允聽來,一面責罵董卓貪墨,一面很是受用的計算著這批錢財的用處。只想起一事來,隨即問道:「怎麼,只你一人回來麼,為何不見呂溫侯?」

  李肅聽來,與王允解釋說是他先一步回了長安,呂布尚在後押送從郿塢抄沒的董卓家財,大概明後天也就到了。

  其實說來,他提前回長安是有其目的的,這目的,不過是為陳諾父母一事說項。想來,當日因聽說陳諾父母被呂布扣留,有誅殺之意,他當即一面寫書給王允,以做備案,好讓王允有印象在先。而他,則一面做好人,與呂布打哈哈,求呂布放過陳諾父母。當時呂布聽來,有欲要成全之意,只轉眼想想,這對父母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外將的家人,如何會引得馬家人爭,還讓李肅親自向他求情?

  呂布這麼一想,知道這其中定然有關竅,莫非李肅是想藉此事大作文章?想來,陳諾雖然跟他無冤無仇,且還因為陳諾幫他誅殺寇讎胡軫一事從而對他尚且留有好感,本來順手賣李肅這個人情也無不可。只是這麼說放就放了,實在不是他呂布的個性。他仔細一想,隨即打定主意,乃故意打哈哈,說此事他不便處理,當送往長安讓王司徒拿意見。

  呂布如此一說,李肅也只好是點頭同意。至於趙雪,想要爭辯看來也不可能了,她也不想連累馬雲祿姐姐為她翻臉,只能是退而求其次,規勸馬雲祿兩句,便從了呂布的意見,答應隨同他們到長安等候王允發落。只馬雲祿雖然被大哥馬超勸說回去,但她在陳諾父母沒有平安之前,她仍是不放心趙雪一個人,於是懇求大哥馬超,讓她陪同趙雪同赴長安。馬超知道勸她不動,而他因為肩負任務,不便與她用行,便將龐德留給了她,讓龐德帶同三五十騎隨同馬雲祿而去,沿途保護他。

  至於李肅,本該是與呂布一同回長安的,只他也不知道呂布心裡到底做何打算,怕呂布會向王允進讒言,若是因此害了陳諾父母那就壞了他的大事。因而,他向著呂布打了聲招呼,便即帶同陳諾父母,以及趙雪一行人先回了長安。而他們一路行來,快馬加鞭,也不過一天半時間也就入了城,只因為恰巧天黑了,趙雪等人被安排在他府內休息,他則不放心此事,親自來見王允。

  那王允一點頭,也無心追問他為什麼提前回來,只將他叫到案前,將著西涼一事,向他試探的垂詢意見。李肅對於西涼本沒有直接冤讎,不過是大勢所趨罷了,自然也沒有什麼大的意見。只他心裡頗為不滿的是,誅殺董卓一事上他也是立了首功的人,且董卓的腦袋還是他取下來的,可事後王允對他只是不痛不癢的賞了些金銀,官職上卻是絲毫未動,仍是做他的騎都尉,讓他心裡很是不爽。

  當然,有鑑於此事後,除了呂布等人進爵封官外,王允仍為司徒,一時間倒也沒有大的動向,他心裡縱然不平也只能是悄悄咽下。他此時聽王允問他對西涼一事的意見,本不想多說的,但想想還是隨便說了兩句。當然,對於西涼一事他暗地裡也摸了王允的脾氣,知道王允這火爆脾氣,大概是不會放過西涼人等,故而也就順著王允的意思胡亂的說了。

  那王允聽來,方才撫須一笑,點了點頭,表示滿意,同時將先前與眾人商量好的事情與李肅說了。一面讓李肅為正使,徐榮為副使,讓他二人帶同天子詔書去陝縣,以解散牛輔等西涼人馬,一面則向其承諾,在此事辦成之後,進封其為執金吾。

  「執金吾!」

  李肅聽來,那是雙眼一亮,連忙叩謝。同時,心裡也不免嘆息一聲,這『執金吾』好像還是董卓那廝作亂前承諾給他的,本以為董卓一死,呂布都進封了官職獨他不動,此生想要『執金吾』只怕是難了。只他此時聽王允許諾此官位給他,他是內心激盪不已,稱謝不止。同時,也因『執金吾』一事想到了此來的目的,便問前兩天可有收到他什麼信函。

  王允突然見他提起什麼信函之類的,也有點懵了。他最近事情太多,那裡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,不過,到底他還是想了起來,追問道:「這件事情你不說我倒是忘了。你說說看,那個陳諾到底是怎麼回事情?」

  李肅聽來,便將陳諾出兵擊退張濟、郭汜、李傕三家人馬的事情說了,又說到陳諾父母目下就在長安,前陣子因為陳諾一事,董卓一怒之下將其父母押解到了郿塢。以至於,呂布抄沒董卓家財時,差點就將其當做了董卓同黨給處理了。而他,也因為知道這件事情,便將其從呂布手上保釋了下來,如今帶回了長安,等候王允的處理。

  王允聽來,微微點了點頭:「哦,被你這麼一說,我倒是想起陳諾這人了。前陣子是聽說他斬殺了張濟等輩,以至讓董賊大發了一通火,當時我也只聞其名,卻也未能深識。只是,陳諾難道不是關東將領麼,他的家人又是如何落到董賊那廝手上的?」

  李肅當然不能將陳諾與董卓是隱義父子的關係跟他說,也不想告訴他陳諾其實算起來也是西涼之輩,只是隨便編了一個理由:「司徒大人不知,去年時因為陳諾斬殺了胡軫,董卓知道後是大發雷怒,於是暗地裡打探消息,將他的一對年老父母捉回了長安,欲以為要挾。只先時因為陳諾又接連斬殺了張濟、李傕、郭汜三將,他董卓因而更加嫉恨於陳諾,故而將其父母帶到郿塢,欲置其二老於死地。只是因為陳諾父母被帶到郿塢時,董賊此獠恰為司徒大人所誅,因而他的父母也就落在了郿塢內一時未能脫困,等到我與呂溫侯帶兵去抄沒董賊家財時,因而讓呂溫侯誤以為是董氏餘孽,這才有此誤會。只肅曾經手過此事,對此事很是了解,不想因此亂殺了好人。雖然這陳諾與長安沒有關係,但他好歹曾與董賊為敵,又誅殺了西涼人等,乃心存忠良之人,肅不想因為此事而連累到其父母,故而冒死將其從呂溫侯屠刀下奪回帶來長安,聽候司徒大人發落,死罪死罪!」

  王允聽來,拍案說道:「如此說來,陳諾真乃大義人也!他為了天下,不因董賊之勢而懼,且三番五次率部擊殺西涼賊寇,乃真正之大丈夫也!這樣的人當用之,重用之!至於他的家人,李都尉你做得很好,應該繼續善待。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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