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八章:兩將會師

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



      


  向西而去的道路上,有支孤零零的人馬,為首將軍不是別人,正是偃師一戰大敗而去的張繡。他,以及他身後將士不過十數人,皆都是衣衫襤褸,且一個個餓得面黃肌瘦,走上一段路都要急喘幾口粗氣,說起來哪裡像是什么正規人馬。且,這支隊伍里僅有的一匹『將軍馬』,也在兩天前宰殺吃了,所以他們的將軍張繡也只能是跟他們一樣,腳踏實地的一步步朝著西面走去。

  一路走來,腳都起泡,流血,化膿,受盡了百般苦楚。這且不算,關鍵是就連吃食也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,完全顧不上肚子。這樣一路,飢餓、疲乏不停的折磨著人,有吃不消的,半途而廢。如今日之張繡,空著肚子走了大半天,加上空氣燥熱,頭額上已是密布著汗珠,腿上打著擺著,身子已是虛弱至極了。他走著走著,腦子裡想著些事,不想腳下輕浮,差點就要一頭栽下去。那旁邊士卒機靈,趕緊是伸手扶住了張繡,將張繡攙扶到道旁暫且歇息。

  「將軍!」

  張繡被他們扶坐在大石上,好不容易暈眩之感過去了,方才緩緩睜開眼來,輕吐一口氣。當他看到周圍那一雙雙關切的眼睛,他是內心一熱,搖頭道:「本……本將軍沒事!」

  「那……將軍,我們這麼個走法,真的能……能走回西涼去麼?」

  走回西涼,正是張繡所部人馬與張繡之間的『君子約定』。而張繡,也正是憑藉著這個『約定』,才能成功『騙取』這些士卒與他一路同來。

  偃師一戰敗後,張繡叔父張濟被殺,愛將胡車兒失去蹤跡,而他,在這之後想要逃往陳留收攏兵馬與陳諾再戰。然而,天不假其便,過伊水時先是遭遇了豫州刺史周昂部的截擊,後又遭遇陳諾所部追殺。他,再次慘敗,幾乎為亂軍所殺。而這之後,他張繡僥倖躲入附近山中,一面召集了一些殘兵敗卒,一面勸說他們跟著他再戰。

  只不過,這些人都打怕了,不敢再與陳諾戰鬥了。而張繡那時,他是不管如何勸說他們,他們就是不肯附和。到了最後,甚至迫使張繡用刀架在他們脖子上,逼著他們跟他衝出去殺敵,而應者也只是寥寥無幾。反而,因為他急於報仇卻忽視了士卒的情感,整日動不動喊打喊殺,以至鬧到最後士卒半夜反去一半。而他,若不是在此事之後及時補救,只怕也活不到今天。

  想當晚反出一半後,另一半留下來,因為惶遽關東兵馬追殺,又去家良久,不免思念家鄉,乃聯合起來向張繡請命要張繡帶他們回西涼,否則也要反將出去。而張繡,身當此境,他也是無可奈何,只能是退而求其次,點頭同意。

  當然,他這個『同意』也並沒有這麼簡單,卻是心懷鬼胎,並非是真心。

  他當時也心知,要是強命這些人留下來與他攜手作戰,只怕是不可能了。而他,為叔父張濟報仇的念頭仍是不死,要是這麼散夥回西涼了實在心有不甘。也就在這時,他突然想起了屯兵陝縣的牛輔。對於牛輔其人他雖然不熟悉,但對於其營內的一位姓賈名詡的先生還算是有數面之緣。在此之前,他就曾隨同叔父張濟見過賈詡先生幾次面,其人跟他叔父張濟也很是說得來。這且不說,關鍵是賈詡其人素有機謀,牛輔也很對他委以心腹之任,若能通過賈詡牽上線,然後求牛輔出兵對付陳諾也不是不可能。

  向西涼是西,向陝縣也是西,同是向西,便是答應他們又有何妨?於是,他乾脆的同意了他們的請求,答應帶他們回西涼。當然,他從此西去,雖然同樣是向西,目標卻與所部人馬大相逕庭,未免有點明修棧道、暗度陳倉的意思了。也就是這個計謀,張繡一路將他們騙得團團轉,而他們卻不自知。

  想來,這一路艱險無比,若非是這些人渴望回到西涼,從而對他不離不棄,只怕他也很難走到這一步。而他的這一步,是在葬送了數十將士的性命上換來的,以至有了今日這個局面。

  這個局面,自然是他想看到的。陝縣,已經不遠了!

  張繡,他望著陝縣的方向,終於是心裡發出會心的一笑。

  「將軍?」

  將士們突然看到張繡小人得志的表情,皆都是不明所以了。他們問了兩句,而他們的將軍始終不答,這是什麼意思?而張繡,在他們喚第三聲將軍的時候,方才是一擺手,笑道:「不能回西涼,我們可以回陝,陝不也很好麼?那裡也有我們的西涼人馬。」

  看到張繡得意的笑,這些人都是愣住了。似乎,他們在這一刻是明白了一些什麼。他們是一個個大眼瞪小眼,鼻孔里分明出著粗氣。也許是張繡感覺出自己失言了,趕緊一笑,打了聲哈哈,叫道:「不說了,趁著天色還早再走上一程吧!」張繡想到不遠的陝縣即將到了,他的腳步似乎也跟著輕快了下來,走起路來也似帶了一口風。

  那十數將士互相望了一眼,心裡雖然打著鼓,有點不好的念頭,但他們卻是無可奈何,只能是不啃一聲的繼續趕路。其實要說起來,他們這一路而來,失去了不少的同伴,也深知回西涼路的艱險,他們此時也很是渴望早點到西涼。然而,他們仔細一想,他們的將軍說得其實也不無道理,不回西涼回陝卻也不錯。畢竟,陝有自己的人,且若說今後想要回去,那也是可以徐徐再圖的,倒也不急在一時。想通了這些,這些人也就沒有覺得自己是冤大頭了,將那隱隱被騙的念頭一掃而空。

  眾人一行也不知走了多久,然而,走到一半時,張繡突然不走了。

  「將軍……怎麼了?」

  雖然四周幾乎是寂靜無聲,然而,在張繡耳里卻是靜中深藏著殺機。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,回身叫道:「取槍來!」

  一語未了,突然只見山頭兩邊湧出了百數的人,他們呼喊著,將眼前道路給堵住了。張繡還想往回疾走,奈何身後又有一支人馬殺出,為首一人鬍鬚飛戟,騎著高頭大馬。只見他手上捏著大刀,呼哈哈一聲大笑,指著張繡等人叫道:「爾等朝廷走狗,過我天王寨一聲招呼都不打,便想就這麼幹脆溜走麼,是何道理?」

  「天王寨?」

  張繡已經取槍在手,眼看著賊勢浩大,殺氣騰騰,他心知示弱是不能了,乾脆是鼻子一哼,哈哈一笑:「天王寨是個什麼東西?你們不知我等乃西涼將士麼,在陝縣地盤上你們還敢撒野,便不怕本將軍回去親提大兵將爾等一舉蕩平麼?識趣的就趕緊給本將軍滾開,否則休怪本將軍槍下不長眼睛!」

  「哈哈哈!」

  那馬上漢子放聲一陣大笑,忽然兩眼一起,目視著張繡,舉刀指著他:「西涼?西涼算個什麼東西?老子今天殺的就是爾等西涼狗輩……」他此話一出,倒是有旁邊嘍囉提醒他:「二當家,你還是小聲一點,這大當家聽說以前就是西涼出身,你這麼……」那人聽來,也是一下子想了起來,方才一點頭,指著張繡繼續說道:「老子不管你是什麼人,快將身上鎧甲,手上兵刃都被老子留下,還有身上值錢的東西統統給老子丟過來,老子看你們表現好說不定就放過爾等,若是膽敢說一個不字,嘿嘿!」

  「將軍!」

  張繡身後十數將士皆都怕了起來,手中哆嗦著,差點就要依言照做。只那張繡回望著陝縣方向悵然若失,心裡極為不平,心想著這一路經歷了無數劫難,今日好不容易趕到了這裡了,眼看著就要到達目的地了,然而……奈何……奈何啊!張繡咬著牙,手上憤恨的捏著槍柄,內心裡一股不平乍然升騰,猛地里,喉嚨里發出一聲雷吼,舉槍直刺那馬上漢子。

  「死——!」

  張繡喉嚨里迸出一個死字,那馬上漢子早在這聲『死』字之前微微一愣。他突然看到張繡舉步向他,心裡嚇了一跳,指著他,還想要用威脅的言語讓他趕緊止步,束手就擒。然而,張繡一槍舉來,帶著那股沛然的氣勢,讓他嚇得手上失措,差點就要調轉馬頭。當然,這只是他的本能反應,一旦他突然明白他身為二當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時,他手中的刀,在電光石火間亦是砰然揮出。

  吭!蹦!嗤!!

  嗡嗡嗡嗡嗡嗡~~~

  旁邊的人被這刀槍猛然磕擊的聲音震得雙耳發聵,片刻間甚至是失去的聽覺,耳朵里嗡鳴一片,如同世界末日,皆是臉上失色。

  「噗!」

  一聲噴血之聲,跟著又是一陣馬嘶之聲,接著,有人驚呼著,扯馬倒走。

  「怎麼了,怎麼了,是誰贏了?」

  當他人在發出疑問時,只見張繡手中的長槍已經收回,他的人凜然立在了那裡。而與之相對的,則是被張繡一槍磕出血,扯馬倒走的那個二當家。只那二當家慌忙回走不及,又被剛才那股大力一盪,身子跟著是一歪,從著馬背上跌了下來。

  天王寨二當家一落馬,皆都是相顧駭然,幾乎都忘記是怎麼回事了。怎麼可能呢,他們的二當家在人家手上幾乎走不過數個回合,就這麼被人輕易從著馬背上給震落下來,這……這太他媽變態了。

  「噓!」

  旁邊嘍囉,皆都是偷偷抹了一把汗,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了。便是那個被人扶起的二當家再看到張繡時,身子也是禁不住一陣抖索。這單挑輸給了別人,而且輸得如此的狼狽,這叫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?想來今日不找回場子,今後還怎麼在天王寨立足?他是鼻子一哼,王八之氣一震,將著左右人喝退,重新抖擻了身子,拎著刀子,媽呀呀的一聲大喊,舉刀拔足向著張繡面門劈下。

  要說起來,剛才張繡一槍能夠輕易將其掃落馬下,並非是對手不濟,也不是他太過勇猛,實在是因為張繡占了便宜。要知道,張繡舉槍在馬下,而對方則持刀在馬背,在兵器上張繡就占了優勢,更不用說他們所處的位置了。想來,若是他們手中兵器互換,此時吃虧的大概也是張繡了。果然,那二當家一旦在馬下步戰張繡,雖然不見得能勝過張繡,但好在仍是能跟張繡糾纏下去,且一時落不了下風。

  這裡在戰著,山頭上卻也已經有了動靜。要知道,堂堂山寨的二當家幾個回合就被人給撂下馬來,損失的是山寨的面子,於是,在二當家落馬後就有嘍囉將這個消息及時報告給了山上的大當家。那大當家聽來,是烏呀呀一聲吼,叫人取來大刀,與他肩扛著快步向著山下奔來。只那大當家生得五大三粗,頗為壯實,走起路來都是地動山搖。他一面甩手走著,一面是哇哇的向那山下大叫:「這他娘的是哪個王八打傷了我家老二,給老子滾出來……」

  只他話沒說話,突然看到場中使槍的張繡,頓時是臉色一黑,眉頭一顫,腿上一抖,身子差點就要跟著摔下山去。

  「大當家!」

  旁邊嘍囉想要攙扶他,被他將臂一震,搶步下山,連連喝止:「高山且退下,勿要傷了我家將軍!」

  「大當家說什麼來?」

  什麼他家將軍?二當家高山聽來眉頭一皺,手上不停,仍是揮刀連砍。只那張繡一心戰著高山,也根本不去管外面人喊些什麼,只想著擒賊先擒王,先將面前賊子料理了再說。故而,兩個人是刀不停槍不住,仍是顫抖不休。那從山上奔下來的大當家,從著人堆里出來,又看了張繡一眼,身子抖著,連連叫道:「住手住手!」他也知道場中張繡和高山一旦打起來根本不管其他,要他們此時住手只怕難,他喊出這聲時,早是一手拎著一把刀,往著中間一跳,舉刀格開了那雨水潑不進的一刀一槍。

  酣斗中的二人被他這股大力一磕,只覺手上一麻,手中兵器跟著差點脫手,身子則一晃,蹭蹭蹭連連退了三步!

  「大當家,你幹什麼!」

  二當家高山臉上頓時一黑,責備的問了一句,那大當家根本不理,只棄下刀來,向著張繡一拜,口稱:「張將軍,車兒找得你好苦啊!」

  張繡手中長槍被剛才那股大力幾乎給震脫,他心裡駭然著,心想對方有如此巨力之人,只怕今兒就得撂在這裡了。他剛才一心求勝,也根本沒有去認真看那來人面貌,更別說分辨來人的聲音了,雖然一時間覺出這人聲音仿佛很熟,他也沒有多想。然而,當此人突然轉身,立於他眼前,也一下讓其震住了。他完全沒有想到,眼前這個大當家,居然就是他叔父張濟的福將胡車兒!

  「車兒,是你!」

  「是,張將軍,是車兒!」

  張繡與胡車兒相認著,倒是將旁邊人都弄糊塗了。那二當家高山走上前來,摸著腦袋叫道:「大當家,這……這是怎麼一回事啊?」胡車兒聽來,趕緊說道:「這位就是我與你經常提起的那位與我走散了多時的張將軍!」

  高山聽來,眼睛一亮,趕緊拜稱死罪,又請著張繡一行人上山。那張繡與胡車兒一路走著,一路問著些別後問題。張繡還奇怪胡車兒怎麼成了土匪,還當了大當家了,胡車兒便將前後事情都跟張繡一股腦兒的說了。

  原來,胡車兒當日偃師城下中箭僥倖沒有死,後來逃出,又收攏了些人馬。只他,在此之後聽說張繡領兵欲往陳留起事,他還想要趕去助戰。只他在半路上就聽說張繡再次為陳諾大敗,傳言是戰死了。眼看著兩位將軍都死了,他胡車兒無奈,只得收兵往西,準備回西涼。只在半路上,卻被高山領的這夥人馬給攔住。而胡車兒因為打敗了高山,反客為主,做了此地的大當家,高山則屈居二當家。胡車兒暫時安穩了下來,只有時想來心裡頗覺不甘,還念著張繡是不是沒有死,於是,又派人在陳留一帶多方查找,仍是不見消息。只哪裡想到,今日他們再次相遇會以這種方式。

  張繡聽來,內心也是唏噓一陣,本想著帶他走,一同起事。只他想想,現在胡車兒畢竟有了地方安身,且還是堂堂山寨的大當家,只怕他會戀棧此地,不好冒然開口了。張繡左右一想,只得委婉的問他今後的打算,那胡車兒兩眼一起,拍著胸口道:「那還用說,老將軍死了,車兒今後自然會跟著少將軍。少將軍你去哪,車兒自然去哪!」

  張繡微微遲疑道:「可是,這天王寨……」

  胡車兒呼哈哈一笑:「什麼天王寨,這些人因為天王寨勢力大不過是借用其名罷了,要說起來,就是一個土包子的山寨,也沒什麼名目,更沒有多少人馬,前後加起來不過兩三百號兄弟,有何留戀的?唔,高山,俺要隨將軍走了,你準備怎麼辦?」

  高山一聽,連說道:「這天王寨,咳咳,這小小山寨有大當家你鎮著才叫山寨,若是大當家你走了,還他娘叫什麼山寨。別的不說,大當家你要去哪裡,今後高山跟著就是了!」

  張繡聽來,眼前一亮,有此山寨的兩三百人馬,雖然不多,但也算得是小有本錢了,有勝於無。

  胡車兒那邊跟高山打趣幾句,贊他夠義氣,這邊問張繡將來打算。張繡也不隱瞞,跟他說道:「我們的目標,先是立足陝縣,取得牛輔將軍信任,再慢慢做打算!」

  「好,咱們去陝縣!」胡車兒抖動著膀子,附和道。




章節目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