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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這次,宗叡把柜子所有抽屜都翻了一遍,卻什麼都沒找出來。
想到自己驟然車禍,司譽心慌之下可能有所疏漏,宗叡乾脆把尋找範圍擴大到整個房子。可客廳的角角落落同樣被翻找一遍後,他依然沒發覺半點線索。
難道在臥室?也不對,從裡頭出來的時候,宗叡動作雖快,卻也記得把四周都看一圈。他很確定,自己沒在臥室里看到疑似診斷證明的紙張、文件袋。
再有,既然出了車禍,自己身上應該也有痕跡。可宗叡對著盥洗室的鏡子看了十多分鐘,都沒看出一絲傷痕。
到後面,宗叡別無他法,只能選擇等司譽醒來,再仔細和男友問問。
他在沙發上坐下,身體後靠,視線落在空中某個虛無的點上。
大腦依然在快速轉動。缺失的記憶、消逝的時間……嗯?
宗叡視線一側,恰好看到了沙發縫隙中的手機。
他先是一怔,隨即咕噥:「我怎麼把這玩意兒忘了。」
失憶之後,請假、通知父母的事是可以由司譽去做,但總有親朋好友來問候他本人吧?看看與他們的聊天記錄,興許能找到線索。
抱著這樣的想法,宗叡按了開機鍵——沒反應。他眼皮跳跳,又找了充電器來。等到屏幕顯示出正在充電的圖案,宗叡屏住呼吸,終於真正開機。
也是這時候,他才知道,原來已經十九號了。
又是一周過去。
看著日曆上的數字,宗叡有種極端不真實的感覺。自己只是閉了下眼睛再睜開,竟然已經沒了十多天。
他嘴唇抿起,點開聊天軟體。
大約真的是太久沒用,APP啟動的瞬間,一串兒消息跳了出來。手機直接卡頓,過了好一會兒,宗叡才看清裡面的內容。
先是幾個置頂群聊。與爸媽、司譽同在的四人小群,點進去看,裡頭竟是完全沒有提到自己車禍的消息。
爸媽發了他們在外旅遊時的合影、風景照片,司譽則很捧場地夸:「景色真好!」「我和宗叡也想出去走走呢,可惜我請不下來假[大哭]」「叔叔阿姨好好玩~」
媽媽玩笑似的抱怨,說:「都是小譽你在理我們,宗叡在幹什麼?」
司譽就拍一張男友的側臉發過去,再回覆:「他和我一起看呢。上面有些話就是他說的,我打字。」
宗叡眼神晃動,點開那張照片。
他對被拍的事情完全沒有記憶,可鏡頭裡的人的確是自己。大約是留意到了司譽的動作,正配合地看向鏡頭,表情有些茫然。
宗叡的手指從「自己」面上輕輕略過。
對群里完全沒提自己車禍的事,他起初是意外,再想想,又覺得這樣才合適。
自己記憶出了問題,人卻還算安穩。爸媽既然在外遊玩,便沒必要讓他們平白擔心。
可看著照片,宗叡還是覺得不對。
正琢磨間,有新的群消息跳了出來。
宗叡看了一眼,原來是物業群。有人車位被占了,正在要求物業解決。
他想關掉消息提示,偏偏手機還是有些卡頓。手指一頓,非但沒關掉,還直接點了進去。
宗叡乾脆在群里翻了起來。自己失憶的十二天,對鄰居們來說只是平平常常的日子。群里除了時不時出現的車位矛盾,就是某家撿到貓狗,詢問這是哪戶鄰居的寵物;電動車一定不能入戶,哪裡又出了爆炸事故……
還有家長們的抱怨,說在小區遇到了怪人,催促物業加強安保。
「你們也見著了?」
「對對,說什麼『見了朕,還不行禮』,電視劇看多了吧?」
「看起來挺正常一人,怎麼是個……」
宗叡看在眼裡,跟著覺得擔心。可後面的對話,又讓他一下愣住。
「聽說還是個大學老師呢,怎麼成了這樣?」
「大學老師?真的?」
「對,平大的!我外甥女也在那個學校,上次來家裡玩兒的時候碰到了,說是上過他的選修課。」
「大學老師」。
「平大」。
在平城說起這兩個字,指的就是平城大學。也就是小區外那條地鐵線路的終點站,宗叡工作的地方。
翻著一條條業主的對話,宗叡喉嚨愈發乾澀。就他所知,是有同事和自己住在同一個小區。可從鄰居們的上下文看,有人碰到「怪人」的地方是在這棟單元樓內。
「怪人」還能是誰?
再往下翻,還有鄰居補充:「我碰到怪人的時候,他旁邊還有一個年輕男的。聽怪人說了『你們這群刁民』,他就一臉尷尬,小聲給我們說怪人是工作壓力太大,精神上有些……」
其他鄰居:「嘶,精神壓力大?」
「現在大學老師也這麼難了嗎?」
「好像是有課題方面的壓力。」
「這不是重點吧。他壓力大,家裡人就應該把他看好。咱們小區里一群孩子,每天七八點都在外面瘋玩兒。萬一他壓力大,把小孩傷到了呢?」
宗叡看不下去了。
他把手機反扣在沙發上,腦海里都是自己站在別人面前,對人說「你這刁民」「快給朕行禮」的樣子。
要是平常,他應該會覺得社死。可現在,鄰居後頭的話讓他自己也跟著擔心。「失憶」狀態下,自己神志不清,萬一真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