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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風吹得人眼睛乾澀無比, 晴萱抬起手背輕輕拭了下眼睛,她道:「是,奴婢一人二主,是狼心狗肺。但三公子,人生又哪裡有那麼多個五年?這回錯過了縣試,下一回的秋闈又是三年之後。況且,有了這回,還會有下一回,這回是三奶奶,下一回又是什麼?」
「從前三公子就被這些東西牽制,如今也總該捨棄一些什麼了。」
晴萱這是在勸謝瓊嬰狠下心來,人要成長強大的,總該捨棄一些東西。
「捨棄?我偏不肯。」
晴萱還想再說,謝瓊嬰看向了遠處,沉聲說道:「晴萱,還不肯噤聲嗎?你曾經是皇祖母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,若是皇祖母知曉你說了這些話,你會死無葬身之地。」
晴萱背過了身去,擦起了眼淚,早在那天和宋殊眠說那些話的時候,晴萱就知道自己動了惻隱之心,或許是那一天,又或許是更早的時候。
謝瓊嬰上了馬車,冷聲說道:「進宮。」
夜晚的皇宮,更是冷清孤寂,月光傾瀉在宮牆之上,像是蒙了曾薄紗,飄渺氤氳。
宋殊眠已經跪了整整一日,一日未曾進食,這會又餓又困,整個人頭腦發昏,快要暈倒。
皇太后方進去小憩了一會,這一會已經出來用起了晚膳。
宋殊眠眼看天黑透了也沒人來,強撐了精神說道:「皇太后,你等不到人了啊。」
她的話還帶了幾分快意,皇太后險些以為自己聽錯。她重重擱置了碗筷,「你什麼意思?!」
宋殊眠看她話語之間難以遮掩的怒氣,更覺舒暢,一時間就連膝蓋那處的痛都要察覺不到了,她仰頭看著皇太后說道:「有些人生來就是不平凡的,你壓不住的,物極必反皇太后可曾聽說過?越是害怕什麼,什麼越是會來啊。」
宋殊眠看著皇太后眼中浮現了幾分不可置信,到了後頭面上已經難掩怒容,她趁著皇太后尚未反應之際繼續說道:「就是這樣捧殺他你也還覺得不夠?你故意壓迫謝瓊霖,每回給謝瓊嬰賞賜都叫他在一旁看著,不過也是為了讓他更加嫉恨謝瓊嬰。」
宋殊眠越發清醒,聲音也越發得響亮,「你為人外祖母,他的身上亦是有你的血,為何僅僅是因為無端地猜忌,以至於害他至如今這種地步!」
宋殊眠知道,謝瓊嬰不來,自己必死無疑。可即便被抽筋扒骨,五馬分屍,她亦要說。
她厲聲質問,似乎是在訴說著謝瓊嬰這些年的不甘和苦楚。可他不是謝瓊嬰,她怎麼都無法想像,他是怎麼熬過去的。
或許又說,他從來都沒有熬過去。
從來沒有人在皇太后面前說過這樣的話,也從來沒有人敢去這樣質問她,旁邊的宮女跪倒一片,皇太后起了身,身形都搖晃了幾下,她推開了來扶她的宮女,上前抓住了宋殊眠的衣領,狠狠地掌摑了她。
六十多的年歲,拼盡了全力,亦是叫人吃痛。
宋殊眠本就強弩之末,被這一掌打翻到了地上,也沒了力氣再起身。
皇太后的眼中遍布了血絲,這一刻再沒了往日高高在上的矜貴,她走到了宋殊眠的跟前,宮燈下,她的神情更加可怖。
她厲聲道:「哀家定要叫你抄家滅族!」
宋殊眠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,倒在地上放聲說道:「好啊,來啊!來抄我的家滅我的族!我無父無母,更無所謂族人,獨剩下一副軀骨任你磋磨,隨你糟踐。」
她不信皇太后能找到她泉州的祖母,若是真找去了,她也相信謝瓊嬰能護住她。
宋殊眠這一刻什麼都不怕了。
肌膚之痛,有何可懼?
皇太后冷然一笑,難怪敢這樣頂撞她,原是沒有親族。
「他若是蠢笨一些,何至於此?」皇太后怒不可遏,「當年哀家受過的種種苦楚,你可知曉一二?責難哀家,你配嗎!」
先皇當年苛待她,她雖為皇后,卻一直被其他的妃子打壓,就連她的皇子也不得聖心,隱忍幾十年,總算熬到了頭。因著當年之事,她只有牢牢地將權力握在手上才肯安心,一點有可能出現的差錯都不容許。宋殊眠什麼都不知道,究竟有什麼臉來說她?!
「你有你的痛,憑什麼要別人來承受!」宋殊眠的聲音尖細,帶了滿腔的嫌惡,十分刺耳。
她的苦楚,究竟同謝瓊嬰有何干係。冤有頭債有主,憑什麼她要這樣對他。
謝瓊嬰恰好趕到宮門口,就聽得這一聲悽厲的質問。
他眼瞼顫動,耳邊一陣轟鳴久久不消。
他猜到在這之前,宋殊眠還說了很多大不敬的話。
她的膽子一向不大,除此之外,她又懼疼懼冷,她在皇太后的面前說這些,那便是打定了要去死。
她不僅會死,還會受盡百般折磨而死。
謝瓊嬰不顧宮人的阻攔,闖了進來,入眼便是倒在地上的宋殊眠,和在一旁臉色極其難看的皇太后。
謝瓊嬰大步上前擋在了宋殊眠面前,皇太后被逼得退了幾步。
皇太后看著面色不善的謝瓊嬰呵斥道:「你這是做什麼?!」
謝瓊嬰沒有退讓,皇太后的話音方落他就頂撞道:「皇祖母這是在做什麼?把我的妻扣在慈寧宮整整一日,我若沒有來,您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殺了她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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