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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墨白展顏道:“自然可以,二位隨我來。”
他用力一推,那牆面竟然被推得凹陷進去,露出一道口子。管事點了燈,率先進去照路,唐墨白沖兩人禮貌地笑了笑:“藏品寶貴,便藏得深了些。”
沈孟枝踏進暗道,聽見身後楚晉隨口問:“郡守大人就這樣把位置暴露給外人,就不怕旁人將東西偷走麼?”
“江公子多慮了。”唐墨白好整以暇道,“這郡守府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出入的,而這藏品,也要有命才能拿。”
楚晉笑了一聲:“也是。”
這一聲幾乎是貼著沈孟枝的頭髮,掀起微弱的氣流,擦著他耳畔鑽了進去。沈孟枝這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靠了過來,抓起自己的手寫:“不舒服?”
沈孟枝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。他最開始舊傷的疼痛已經消失得徹底,轉而被一種怪異的神志迷亂所取代,令他幾乎提不上力氣。
他低頭寫:“我好像不太對勁……”
一半還沒寫完,一股突如其來的乾渴驟然襲來。
沈孟枝頓在原地,喉間滾動幾遭,蹙緊了眉。
唐墨白的聲音自前面傳來,帶著幾分關切:“二位可是遇上了什麼麻煩?”
“沒有。”沈孟枝道。
說話的間隙,他在楚晉手心飛快寫下了“小心”兩字,隨即便若無其事地收了手,繼續往前走去。
密道內陰冷潮濕,火光忽明忽滅,半明半暗。
咯噠一聲在黑暗中短促響起,如同乾枯樹枝被人踩碎,沈孟枝還沒完全捕捉到這動靜的來源,唐墨白便悠悠開了口:“二位是從燭照縣來的吧。”
沈孟枝心中警鈴大作:“郡守大人想說什麼?”
“說起來,我也許久沒有燭照縣的消息了。”唐墨白語帶笑意,“二位的到來,就是給我的消息。”
“看上去……似乎是個壞消息。”
他話還沒說完,一道劍影遽然掃過,反射出的白光如爆裂的閃電,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冷冷砍向了站在原地不動的郡守!
然而下一秒,劍鋒卻撞上了數道鐵欄,生生被擋了下來。
劇烈震盪的鐵欄發出刺耳的嗡鳴,楚晉眯眼看了看阻擋在身前的鐵欄,用力抽回了嵌在砍痕處的劍。
“把我們引到這來,”他面無表情,“你想做什麼?”
“術平城不過一介小小城池,容不下公子這樣的大人物。”唐墨白意有所指地看著他,“為了城中安定,我只好將計就計,請君入甕。”
他仔細觀察著鐵欄上被劍刃砍得凹陷進去的猙獰痕跡,半是惋惜半是讚嘆地搖了搖頭:“如我所想,這一劍,果真厲害。只可惜,劍已經廢了。”
不知道用了多狠的力氣,連這特製的堅硬非凡的精鐵也能斬裂,管事站在遠處,不敢上前,表情都變了。
楚晉掂了掂手中卷了刃的劍,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:“那又如何?”
話音未落,他反手一握,長劍附於掌心,在驟然爆發的力量下倏地脫手,化為白芒,直刺黑暗中管事所站的位置。
劍芒一閃如長虹貫日,管事驚得目眥盡裂,下意識向下躲閃,唐墨白目光一凝,厲聲道:“別動——”
然而爆裂聲響起,管事身後那塊石壁上的機關已然被劍身刺穿,原本完整的地面頃刻塌陷下去,露出了蟄伏在地下的漆黑深洞。
與此同時,密道內暗藏的數道弓弩齊齊發射,唐墨白臉色一變,抓住面如土色的管事,咬牙往另一條出去的道路奔去,有驚無險地從牆後鑽了出來。
管事癱在地上,驚魂未定,顫聲道:“大人,那兩個人……”
唐墨白神色微陰:“他們進了道墟。”
“什、什麼?”管事出了一身冷汗,“大人不是把那地方封起來了嗎?那裡面存放的東西……”
唐墨白抵著牆,半晌,緩緩呼出一口氣來。
他目光一動,落在了桌上一個古樸茶盒上。沈孟枝走之前隨手把它放在了這裡,唐墨白熟悉這面牆上所有藏品的位置,因此這一盒放錯地方的金井觀音便格外突兀。
他走過去,把它拿了起來,似乎想到了什麼,眉心漸漸舒展了。
“沒關係。”他恢復了此前從容風度,“……蠱已經種下了,他們出不來。”
*
在台階上顛簸的滋味並不好受,儘管被人護在了懷裡,沈孟枝還是骨頭散架一般酸疼了陣。
楚晉的樣子不比他好多少,面具在滾動時鬆動,不知道掉到了哪裡,他坐起來的姿勢有些古怪,似乎是扭到了手臂,或是閃到了腰。
他面不改色地把手指錯位的關節掰了回去,抬起臉時,漂亮的眉眼蹭上了點灰,顯得有些落魄。
“摔到沒?”楚晉拉著沈孟枝的手,把他從頭到腳上上下下仔細檢查了一遍,見他沒有什麼不適,鬆了口氣,“還好。”
他臉上有被石階邊緣劃出的一道口子,不深,血已經乾涸,凝成艷紅一線。沈孟枝視線定在那裡,半晌,側過臉,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