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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不必了。”出乎他的意料,楚晉面帶微笑,卻不留餘地地拒絕了他,“我明日便回書院,時間緊湊,只怕要辜負婁大人的美意。”

  如果是從前,為了維繫他這副酒囊飯桶的面具,他一定會答應婁崖的提議。迷離馥郁的脂粉,繾綣醉人的絲竹,對桌伸來的無數雙遞酒的手……十幾年如一日,他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。

  從前的他可沒有什麼牽掛的東西,也沒有急著要見的人。大不了醉過一日,昏天黑地地吐一遭,直到傍晚在空無一人的房間悠悠轉醒。

  可現在不同,有人在等他。

  婁崖一愣,顯然是沒想到對方會拒絕。他笑容一僵,不過立刻又恢復了正常:“原來如此。怎麼這麼急著走?”

  楚晉隨口道:“沒什麼,只是家中養了只金貴的鳥,別人看著我不放心。”

  婁崖面色稍霽,意有所指地笑道:“早聽說世子風流之名,果然,看慣了這些尋常玩樂,湘京城倒比不上一隻鳥兒了。”

  “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鳥兒,能讓世子這般見多識廣,都時刻牽掛著?”

  他急於挽回些面子,索性順水推舟,把根源都歸到楚晉不務正業、沉溺逗鳥這上面。楚晉心裡好笑,心道這婁大人還挺注意形象,當真是敏感又虛榮。他扯了扯唇角,懶得回應,卻聽有人徐徐道:“先王愛鳥,宮中置百籠,其中一隻頗具靈性,能啼鳴報時,伴在王側。先王每次出遊,都要帶它在身邊,派侍從跟隨。”

  楚晉微微側頭,看見了白衣儒雅、端坐席間的御史大夫。而他身邊,是正蹙著眉的沈恪。

  齊玦面向婁崖,神色從容,反問道:“先王都如此,世子何嘗不可。婁大人,你說是不是?”

  婁崖的表情有一瞬間無法形容。他一動不動地盯了齊玦片刻,又看了眼面容冷淡的沈恪,終於又笑起來:“御史大人說的是。”

  說完,他也不再多言,走回了自己的位置。楚晉若有所思地看著婁崖遠去的背影,腦中又閃過他方才的那個笑容。

  這位婁大人能坐到今天的位子,確實也有他的過人之處,比如能忍。被御史大夫當眾拂了面子,還能忍氣吞聲,回復、神情都毫無破綻。

  也不知道他這麼忍了多少年。這樣的人,一旦爆發,才是最可怕的。

  楚晉收回目光,喝了一口酒。

  開宴前的寒暄並未持續太久,蕭琢便在宮人的簇擁下不緊不慢地步入了大殿高堂。

  他年紀頗輕,剛過而立之年,但與他的幾個兄弟相比,身量要矮上許多。

  這位燕陵君主面上掛著平易近人的笑容,果真如外界傳聞一般,端得一副寬厚溫良。這是楚晉第二次見他,與從前相比,蕭琢的氣色要好了許多。他對起身行禮的眾人壓了壓手,和聲道:“平身,賜座。”

  筵席開,宮女自兩側款款而過,精緻玉盤手手相傳,其上擺佳肴美酒,送至各個桌上。殿中數十位燕陵美姬,琉璃鞋,金縷衣,撥銀擊玉,妖歌曼舞。

  這等歌舞昇平的場面不知不覺便讓人心情放鬆下來。蕭琢的嗓音也格外柔和,襯得他整個人都無比親和,與眾人閒聊時,就像在談論家常,從這一點來看,蕭琢確實符合百姓心中和藹可親的形象。

  群臣在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話中漸漸放鬆了警惕,放心大膽地喝起酒來。

  眼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,蕭琢淺酌一口酒,目光狀若無意地看向沈恪,隨即放緩了聲音:“沈卿。”

  此言一出,底下的動筷聲都小了許多。

  沈恪放下酒杯,望了過去:“臣在。”

  面對君主,他的神色還是往日一般平淡。不過蕭琢毫不在意,繼續溫聲道:“雁朝在前線立功無數,孤想著,這也有你一份功勞。能為我燕陵教出這樣一位戰無不勝的大將軍,是你的苦心,孤的榮幸。先王有你,孤有雁朝,燕陵有沈家,當真是一大幸事。”

  他頓了頓,繼而語帶笑意道:“因此,孤想封沈家為忠勇世家。”

  底下倏爾一靜,緊接著,所有人的目光向沈恪看來。

  忠勇世家,這等榮譽足以讓任何一個臣子望塵莫及。這需要一個龐大家族百年的殫精竭慮、鞠躬盡瘁,才換得如此稱號。從此往後,說得直白些,即便沈家的後代從此不學無術,也能享一輩子的榮華富貴。

  這是所有人都求之不得的封賞。

  在一道道心思各異的視線中,沈恪依然冷靜:“謝王上美意,但臣尚且擔不起這等封賞,還請王上收回成命。”

  聞言,眾人的視線又有了變化,帶了些不可思議,似乎是在震驚沈恪竟然要拒絕此等殊榮。

  “你擔得起。”蕭琢神色並未因為沈恪的話而變動絲毫,好像早就預料到了他會這麼回答。他眼底含笑地看了沈恪良久,這才不緊不慢道:“先別急著拒絕。孤還打算,追封沈夫人為一等誥命夫人。”

  此言一出,沈恪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,但絕不是所有人預想之中的喜悅或是激動。

  相反,當這張臉上冷峻的神色絲絲瓦解後,顯露出來的,竟然是一種極致的憤怒。但還沒等楚晉看清這怒火背後的含義,他便猛地把頭低下了。

  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沈太尉驟然變色?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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