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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而秋江,正位於燕陵故地。

  選在燕陵故地祭祀,未免太過荒唐……

  他這念頭剛一閃而過,卻見李晟注視了過來,竟然罕見地露出了一點笑容:“這地方,是楚晉選的。”

  杜昶夫愣住。

  “這件事,越多人知道越好。最好讓徐太尉和那幾個歸附楚晉的大臣也知道。”李晟笑容愈來愈大,眼角的皺紋也愈發加深,“七日後,秋江畫舫遊船,便是他們內耗的最佳時機。”

  *

  宮門內,一位宮人打扮的女子匆匆閃身而過,走至角落後,從懷中掏出一塊圓潤石子,在宮牆上輕輕敲了起來。她的手法嫻熟而古怪,乍一聽去顯得雜亂無章 ,仔細分辨時,卻能聽出斷斷續續的節奏來。

  與此同時,宮牆外停著一輛馬車。

  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貼在牆邊,細細辨認出了敲擊聲中傳遞的信息後,將兩指抵於唇前,自舌間溜出一聲清亮的哨聲,模仿黃鶯啼鳴,活靈活現。

  那宮人聽聞之後,像是得了吩咐一般,悄悄離去。

  少年轉身翻上馬車,掀開後廂的車簾,露出其中人影。那人一頭黑髮如瀑,高高束於腦後,玄色衣袍在坐席上如墨色鋪開,衣料上金線繡落的雲紋在其中沉浮,似滄浪翻湧、日照初雲。少年進來時,他正微微側臉,目光落在窗外不知某處,神色倦懶地看著風景。

  正是大秦新任的攝政王,楚晉。

  聽聞響動,楚晉瞥來一眼:“怎麼說。”

  “你走之後,”聽夏在他對面坐下,“御史大夫和杜奉常又私下交談許久,似乎在密謀什麼。”

  “哦。”楚晉繼續偏頭看他的風景,“毫不意外。”

  隨著外面車夫馬鞭一揚,馬車緩慢動了起來。聽夏看著窗外變幻的景色,忍不住問:“你這是要去哪裡?”

  “去胥方城,準備一下幾日後的祭祀事宜。”

  聽夏聽得皺眉:“我還是不明白,你為什麼一定要辦這次的秋江畫舫。誰不知道秋江是燕陵故地,你執意去那裡祭祀,祭的是……”

  ——祭的是燕陵嗎?

  聽夏沒把最後幾個字說出來。他聲音戛然而止,因為楚晉突然轉過頭來,神色淡淡地看了過來。

  “外面都這麼傳?”楚晉問。

  聽夏被他那一眼看得收斂了些,但仍是沒好氣道:“何止,私下裡都傳瘋了。說你是大秦反賊、朝中逆黨,與那些燕陵殘軍舊黨暗中勾結。不用查都知道,這背後肯定有李派的手筆。”

  “徐瑛呢,他什麼反應?”

  “徐太尉倒是沒說什麼,但是難免有人坐不住。”聽夏說,“當初你為了坐上攝政王的位置,許給那些人多少好處,還沒忘吧?若是動了大秦根基,也就觸及了他們的利益,能不急嗎。”

  “斗筲之徒,不足與謀。”楚晉毫不在意,“知我者,自然信我此生甘為大秦死。那些心懷鬼胎、反被激將之人,想來還是因為從前的事,對我心有芥蒂,竟然相信我會復辟燕陵,呵。”

  他輕輕扯了下唇,是一個極盡諷刺的弧度。

  聽夏知道他說的是什麼,也知道這是他的禁忌,頓時噤聲不言。

  “肅清了看得見的敵人,就該防一防蕭牆之變了。”楚晉瞥了眼一邊縮得像個鵪鶉似的聽夏,“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去秋江祭祀?當真閒的沒事去祭一個沒落亡國嗎?”

  聽夏立刻給自己找台階下:“我這不是考慮不周嗎?要是能猜透你的心思,那我還做什麼侍衛,做你軍師好了。”

  楚晉聞言,似笑非笑打量他一眼,道:“算了,你做軍師也是拖累我。”

  說完他也沒理會聽夏的反應,從托盤裡捻了一顆葡萄,不緊不慢地剝去果衣:“李晟想借題發揮,引發他們對我的猜忌,勾起我們內鬥,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。不過恐怕他這想法難以如意了。”

  “你準備怎麼做?”

  “如今大秦境內勢力紛雜,除了朝中我與李晟等人的對峙,四海還有代國、燕陵餘黨虎視眈眈。別的不提,秋江畫舫一事,燕陵那些人定然將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,想必會有所行動。”

  楚晉淡定地將晶瑩剔透的葡萄送入口中,聲音平靜:“到時候,三方匯聚,多熱鬧的場面。何不藉此機會,殺叛賊、斬二心、清殘黨,震懾天下?”

  饒是聽夏跟在他身邊多年,也聽得心下森然,久久不能言語。

  倘若李晟知道楚晉打的是這個主意,恐怕連腸子都要悔青了。

  馬車平穩地行駛著,沒人知道裡面的人正籌謀著一場多大的風雲。年輕的攝政王拿起手巾,隨手擦了擦指尖沾上的汁水,目光越過窗紗,遙遙不知落向何方。

  他支著下頜,語氣莫名,令人捉摸不透——

  “燕陵啊……還真是好久沒回去了。”

  第3章 善惡&mdot;所謂善惡,皆在人心

  胥方城是燕陵故城。自四年前舊秦吞併燕陵,徹底結束了鼎立之勢,同年舊秦國君稱帝,建立大秦,遷都封靈。此外,基本保留了從前的城池規劃,胥方便是其一。

  燕陵故地位於大秦西南,山多地險,易守難攻。其最北部的燕陵十二峰,形成了一道渾然而成的天塹,將燕陵故土環抱在內,可謂有崤函之固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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