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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兩把劍,封死了他的自救路線。

  是常諳他們招來的殺手?

  驚險之際,雲不意仍然沒有停止思考,心底念頭一轉,劍鋒已經逼近。

  然而他並不驚慌,反倒停下動作,抬眼望向對面的牆。

  千鈞一髮之際,月色忽然被無限拉長,在雲不意眼前一閃而過。

  幾乎是同一時間,金屬斷裂的聲響鏗鏘鑽入耳朵,伴隨而來的還有兩聲隱忍的痛哼。

  雲不意眨眨眼,就見牆上突兀出現了一道人影,一身玄衣,披散的黑髮間配著閃亮的金飾,襯得他膚白如雪,五官濃艷。

  黑金色的傘斜倚肩頭,他從傘柄內抽出一柄細劍,那道月光般的劍意就是以此揮斬而出,劍尖半垂,指著雲不意跟前的兩道身影。

  雲不意順著他的劍鋒看去,那兩人他很熟悉。

  「二位姑娘,又見面了。」雲不意並不驚訝於牆頭那人的露面,而是半蹲下來,看著前方倒在一起的兩個女子,「這回,不需要我幫你們醫治傷勢了吧?」

  「噗……」

  最先出劍,也是不久前被雲不意所救的女子噴出一口血,腰腹上的傷還未痊癒,從頸側到肋下就又多了一道細長而深的新傷,傷口汩汩冒血,血肉模糊之下,時更加嚴重的內傷。

  雲不意不用把脈都知道她的臟腑被外來內勁震傷,並伴隨嚴重的體內出血,最多還有半盞茶時間可活。

  至於擋在她身前的「方玥」,已經被一劍斷喉,斷氣了。

  「沒想到啊……」女子沖雲不意一笑,喉間溢出血痰卡咳的咕嚕聲,「你竟然跟他們是一方的……」

  「你們是無月組織的殺手?」雲不意挑了挑眉,表達一點敷衍的驚訝,「我也不問你們為何對我下手。馬上要死了,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?」

  女子表情一黯,伸出浸血的手拽住他的衣袖:「我死之後……能為我……們,立一座墳嗎?」

  「理由呢?」雲不意不為所動。

  女子咽下涌到口中的血,卻仍有一些從唇角滑下。她用顫抖的手在胸前傷口處蘸了點血,在地板上留下幾道筆畫。

  這些筆畫組成了一個顛倒的「虹」字。

  「這是……報酬,夠嗎?」

  雲不意看向牆上的人,他收劍回鞘,沉默地點頭。

  「既然不想死,」雲不意從井裡打上一桶水,將地上的血字衝掉,「為什麼要接這個任務?」

  「人在……組織,身不由己。更何況,誰說我不想死?」女子躺倒在同伴身旁,閉上眼,露出愜意的微笑,「我每天晚上……躺到床上,都有一種……回到墳墓里的……踏實感……」

  她低聲呢喃,從這兩句話里隱約可以窺見她平常奇妙的精神狀態。

  雲不意屏住呼吸,等她說下去,她卻沒有再開口。

  她已經開不了口。

  雲不意在女子的屍身前枯站半晌,緩緩嘆了口氣。

  他是仁慈心善的醫者,牆上之人以為他要說什麼悲天憫人的感嘆,移開眼神,覺得這人多少有些無聊。

  可沒過多久,他聽到的卻是——

  「我看得出你確實不太想活,畢竟身受重傷還要接這麼危險的任務,簡直是……閻王要你三更死,你二更就出發啊。」

  牆頭的人影:「……」

  他木著臉將視線轉回來,就見雲不意洗了洗手,重新打水拿毛巾,幫地上的兩具屍體擦拭血跡,整理遺容,一人編了一條□□花辮、換一身新衣裳。

  那人面無表情看著雲不意忙活,只見他面上無悲無喜,既沒有被刺殺的憤怒,也沒有對死亡的悲憐,手上平靜而細緻的動作,透露著一種說不出的莊重。

  他殺過人,救過人,見過面目全非的屍體,也親手為熟人收殮過。卻從未見過雲不意這種人,令他心情微妙。

  這種感覺該怎麼形容?大概就是,如果有一天他死在自己選擇的戰場上,那他希望為自己收屍的,是雲不意。

  他會給屍體換衣服,扎辮子,還怪善良的。

  那人正發著呆出著神,冷不防看見雲不意沖自己揮手:

  「朋友,幫個忙!」

  「?」

  「幫我挖兩個坑,我把她們埋了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他真的,好善良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從郊外回來已經是後半夜,雲不意沐浴出來,玄衣人收傘坐在廊下,月光攏著他清瘦的身形,依舊乾乾淨淨一塵不染。

  聽到腳步聲,他抬了抬鴉青色的睫毛,神色清冷,語調卻溫柔得近乎天真,帶著淡淡的惋惜:「無月組織的底層殺手是消耗品,我這些日子殺了不下二十個,每一個動手時都捨生忘死,又在真正死去的那一刻露出解脫的表情。」

  這是在解釋,還是在安慰?

  雲不意不把他往「義父」身份上靠,對他便滿心好感,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在他身邊坐下。

  天上殘月半輪,卻亮得出奇,像雲不意此刻澄明的心境。

  他說:「我是大夫。我救人的原則,和別的醫者其實不太一樣。」

  玄衣人,玉蘅落看向他。

  雲不意仰頭望月:「我少時聽過一個大夫醫治病人的故事,大意是,某位醫者行醫時遇上了一位患有嚴重肝病的老人。老人嗜酒,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因為囊中羞澀,喝不上某家酒莊的名酒。大夫遇到他時,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後幾日,他的家人懇求大夫將他治好,大夫沒有說話,只給他開了一帖藥。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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