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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後來時日長了,到雲不意可以稍微控制身體的生長與枯敗的時候,情況才終於略有好轉,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——他會做噩夢。

  多新鮮吶,靈草也做噩夢,果然噩夢之神會平等地眷顧每一個物種。

  雲不意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,每時每刻不找點兒事做就渾身不舒服,一閒下來便犯困,一開始休息便做噩夢。

  夢的內容他自己都不記得,反正每次睡下不到半刻鐘,就會吱哇亂叫著驚醒,連草帶盆蹦躂出二里地,那架勢倒不像嚇的,像是憤怒地追著什麼似的,直到把盆砸碎了,被碎片劃傷根系,才徹底清醒。

  三個月,他摔碎了一車的花盆,合計可以買下一座水荇鎮。現在這個花盆是秦方特地定做的,價值萬金,堅固耐摔。

  雲不意和秦離繁同住,他這麼鬧騰,秦離繁晚上自然也休息不好。因此那段時間,秦府的下人常常會看到這樣一副景象——

  天氣晴好,花園裡一株靈草鋪了滿地的枝枝蔓蔓,慵懶地曬著太陽。秦離繁枕在他最柔軟的一根枝條上,抱著一串葉子打盹,一睡睡到太陽落山。

  很美好的場景。

  再後來,秦離繁發現,在雲不意情緒失控時餵他點好吃的就能喚回他的理智,便顧不上自己以往厭食的毛病,開始往家裡倒騰各地美食。

  雲不意做噩夢了,餵一口桂花糕。

  雲不意掉葉子了,餵一勺槐花蜜。

  雲不意因為光線不足破大防了,餵一碗桂花酒釀丸子。

  秦離繁的美食療法可謂對症下藥,幫助雲不意克服了心理障礙。

  漸漸的,他不再趨光畏暗,也不再做噩夢,對於身體的掌控更是爐火純青,再沒有出現過情緒一有波動,枝葉就瘋長瘋掉的情況。

  秦離繁如今回想起那段日子,有種恍如隔世之感。而那個會因為焦躁而掉葉子,會帶著盆滿院子蹦躂追殺只存在於夢中的敵人的暴躁雲不意,現在也已經是一株冷靜且強大的靈草了。

  「原來他還有這樣一段過去。」

  爐水沸騰的聲音驚破回憶藩籬,冷天道看向窗台,日色淡金,映出他莖葉上纖細綿密的絨毛,縮在盆里像一團毛鼓鼓的圓球,說不出的可愛。

  世間靈草萬千,有傳言說,靈草是由建木枯朽後灑落人世的碎片所化,因而每一種都獨一無二,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。

  冷天道見過不少靈草,確實形態、性格各異,卻都不如雲不意討喜。

  他討喜到,若是能時常相伴在側,冷天道甚至願意放棄求死的念頭,與他一起活到壽終正寢。

  「這麼難養……」冷天道想了想,屈指輕叩桌面,「考慮過讓別人代養一段日子嗎?」

  「……?」

  秦方一愣,還未反應過來,秦離繁就鼓起面頰瞪冷天道,可惜圓圓的眼睛讓他看起來一點氣勢都沒有。

  「不要!」秦離繁的聲音輕而堅定,抬手虛環住瓷盆,那表情,簡直把「不要搶我的小夥伴」寫在了臉上。

  秦方失笑:「阿意是我這傻兒子的命根子,你別打他主意了。想養靈草還不簡單,以你之能,要多少靈草還不是手到擒來?」

  被拒絕得毫不遲疑,冷天道眼神黯淡了幾分,懨懨地支著下巴,垂眸看陶爐里魚眼似的泡沫:「那就罷了。」

  靈草雖多也易尋,可他只想要雲不意。

  秦離繁見狀,微微鬆了口氣,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厚道,便靈機一動提議道:「要不先生您跟我們同行,這樣就能天天看到阿意了!」

  冷天道掃了他一眼,眼底漾起淺淺的笑意,旋即轉臉,分給秦方一抹冷若冰霜的餘光。

  當爹的不怎麼樣,養出的兒子卻還不錯。

  秦方一看他那眼神,就知道自己又挨罵了,於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:「冷先生是認為我兒的提議不可取?那等阿意醒了,我們就此別過。」

  冷天道也不著急,慢條斯理地挽起衣袖,到牆角拿出一捆陰乾的竹子,熟練地削開裁成細條,用來編燈籠。

  和在桂村時的笨手笨腳相比,他此刻的熟練程度已經不遜於那些做燈籠的老師傅。

  將竹篾彎折編出兩隻兔子耳朵,冷天道用一種平淡中略帶欠揍的語氣說:「沒有我,你算不出下一條關於林葳的線索。」

  「拿正事威脅我?」秦方指指雲不意,「不怕阿意對你留下壞印象?」

  「無妨。」冷天道聳肩,「反正他一定會同意我與你們同行。」

  兩個加起來將近一千歲的「老」男人相視一笑,笑容中刀光劍影電閃雷鳴,充滿了可以但是沒必要的較勁氣息。

  秦離繁也不明白一個玩笑怎麼能演變成如此局面,想來想去認為大概是所謂的好勝心作祟,於是搖搖頭,蹭到雲不意身旁一起曬太陽。

  他靠著窗框打量雲不意,即使縮成一團也可可愛愛,渾身的絨毛像炸開的刺,看著唬人,摸上去卻是軟的,跟雲不意的性子很像。

  打量了一會兒,秦離繁忍不住微笑。

  他家阿意這麼可愛,討人喜歡也是理所當然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「哈——欠!」

  雲不意這一覺足足睡了兩天,才在第三天的清晨被濕潤的風吹醒。

  他蜷縮的枝幹緩緩舒展,葉子如花瓣一般綻放,主莖一氣兒長到半米高,含羞草葉都長成了芭蕉葉,盡情呼吸著清新空氣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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