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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冷天道輕撫他邊沿焦卷的葉片,力道輕得仿佛一片羽毛:「說吧。」

  他也很想知道,那個幕後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,能扛得住他幾拳。

  寧唯萍深深看了雲不意一眼,而後垂下視線,手指卷著一綹頭髮,平靜地開始她的講述。

  故事要追溯到兩百二十五年前,那一場天時地利人和的相遇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寧唯萍出生於遠州山水間一處叫桂村的地方,父母早亡,從小與胞姐寧唯笙相依為命。

  桂村不大,村人之間沾親帶故的多,因此大家對她們這對自幼失去雙親的姐妹多有照料。她們的日子過得並不富裕,卻很愜意自在。

  故事的轉折發生在姐妹倆十三歲那年。

  那時已近深秋,桂村多雨,一連下了十多日。

  寧唯萍好動坐不住,和村裡的夥伴們出去打水仗,鬧到黃昏時分回家,卻發現家裡多了個人。

  那是個年輕俊雅的男人,做書生打扮,手裡常拿一卷名為《詭聞奇術》的書,他說那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作,因而不忍釋卷。

  他和寧唯笙相談甚歡。

  寧唯萍剛回到家,就被姐姐拉到身邊,塞了一大包銀子。

  她說:「姐姐拜了這位先生為師,要與他離開桂村修行十年。這些錢你拿著,好好過日子,給村裡的叔伯嬸子們把屋子修一修,路也修一修。十年後,姐姐一定回來找你。」

  寧唯萍自然是很捨不得姐姐的,她們一起長大,曾經互為彼此的支柱,她想像不出沒有姐姐的日子會是什麼樣。

  但姐姐還是跟著那個書生走了,走得頭也不回。

  於是從那天起,寧唯萍腦海中姐姐的模樣,便隨著時間的流逝,漸漸模糊得只剩一個背影。

  寧唯笙離開後,寧唯萍如她所囑咐的那樣,給村子修了路,幫叔伯嬸子們重新蓋了房子。

  最後一棟房屋落成的那天,正好有個戲班子經過,向他們討了口酒喝,並免費為他們唱了一出《談風月》。

  寧唯萍聽著那哀婉的唱腔,不知不覺沉浸其中,自此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唱戲,還加入戲班學了戲。

  一學十年,她終於功成,能當花旦,能唱完整支《談風月》了。

  就在她初次登台,為桂村的親朋們唱戲那日,她的姐姐寧唯笙回來了。

  第二十一章

  寧唯笙突然回歸,除了寧唯萍以外,仿佛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。

  她病病殃殃地坐在人聲鼎沸里,腳邊放著一盞捏了兔子耳朵的燈籠,沖台上的妹妹微微地笑。

  四周燈火明亮,寧唯笙置身其中,身形卻單薄得仿佛風一吹就會病倒,哪怕臉上帶笑,也跟一陣輕煙似的,稍微喘大點氣,都怕將她吹散了。

  寧唯萍怔怔看了她許久,用水袖掩面轉身。

  最後那段哭訴戲,她哀哀泣聲,情真意切,下台時淚水把妝糊了滿面。

  姊妹重逢於自己初登台之日,於寧唯萍而言是雙喜臨門。雖然她有些埋怨姐姐丟下她這麼多年,可看到姐姐回來,她心裡仍是高興多於不悅。

  姐妹倆沿著長滿狗尾草的小路,從村頭走到村尾,然後回到家,點上燈,擠在一張床上,閒敘了一整夜的話。

  寧唯萍仍如小時候那般活潑健談,給寧唯笙說自己學戲的酸甜苦辣,說這些年獨自生活的樂趣與不易,天南地北,無話不談。

  寧唯笙就靜靜聽著,偶爾問一兩句,卻從不打斷她。

  直到寧唯萍說無可說,下床喝水潤嗓子時,寧唯笙才緩慢撐坐起身,終於開口。

  她將自己頭上戴的木釵簪到妹妹鬢邊,叮囑她無論如何不可摘下。又給她念了一段拗口的口訣,一套奇怪的指印,逼著她背熟做熟,不得有半點錯漏。

  寧唯萍不知姐姐為何突然如此嚴肅,還做這種怪事,詢問也沒有得到答案,心中忽然升起巨大的不安。

  就在她抓著姐姐的手想繼續追問的時候,天亮了。

  陽光從窗外斜照入屋,穿過寧唯笙的身體,打在了地上。

  寧唯萍怔住了。

  她看著寧唯笙在自己眼前,像一顆泡沫般碎裂、消散,沒有留下半點痕跡,也來不及說出哪怕一個字的告別。

  她茫然攥緊手指,姐姐身上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指尖,她觸摸到的卻是一片刺骨的冰涼。

  那天,寧唯萍瘋了似的翻遍整間屋子,喊著姐姐的名字跑遍桂村,跑遍附近的山與溪流,跑了一天一夜,喊得嗓子再發不出聲音。

  她摔倒在水坑裡,反射出月光的水面映著她臉上的無助與空茫。

  她沒有悲傷,因為重逢和離別都來得這樣突然,所以無處說起。

  過了許久,寧唯萍才失魂落魄地回到村子裡,她無法冷靜思考,仿佛昨日發生的一切,都只是一場荒誕可怖的幻夢,她現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等夢醒。

  可她於家中枯坐數日,依舊沒有從這個夢裡醒來。

  直到戲班班主敲開她的門,說今日是村長生日,讓她親自登台,為那位和藹的老爺爺唱一出慶生的戲。

  村長爺爺是村子裡最年長的人,寧唯萍這一輩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,平日裡鮮少管事,一把年紀了還樂呵呵地當他的孩子王,掏鳥蛋玩泥巴,下河撈魚捉蝦,哪裡有孩子,哪裡就有他的身影。

  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一位爺爺,尤其是曾經被他帶著釣過魚、逮過麻雀、烤過紅薯和小河蝦,被他掐著臉蛋餵麥芽糖吃的寧唯萍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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