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_第222章 又被彈劾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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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「懇請蘇大人不要加稅。」

  「吃不消了,本來地貧莊稼不好種。如今一加稅,那是再也沒得種了。」

  百姓圍堵著蘇希錦的馬車,苦苦哀求其收回成命,讓她勸囑陛下不再加稅。

  蘇希錦聽了一耳朵,心覺奇怪,明明是減稅,哪裡來的加稅呢?

  掀開車簾,她走出去站在車頭詢問,「諸位可能誤會了,陛下觀百姓求生艱苦,收入微薄,遂決定取消丁稅,只收地稅。怎會是加稅呢?」

  「將丁稅併入地稅,再提高地稅,如此還不是加稅嗎?若那些個兒子多的,只怕更是養不起啊。」一位年輕人喊道。

  蘇希錦搖頭,「本官想你們可能理解錯了,陛下的意思是田地只按畝數算,至於丁稅併入地稅,乃一戶一丁制度。不論家裡有多少口人,都只算一丁。」

  「是這樣嗎?怎跟我聽到的不一樣。」

  「哪兒有這樣的好事?」

  「那你們之前寫黃冊做甚?難道不是查壯丁嗎?」

  「若家裡再生孩子呢?是不是又要再上一次稅?」

  「黃冊是看其他方面,並不為抓壯丁,」蘇希錦耐心聽取,一一解釋,「陛下的意思是,滋生人口,永不加稅。」

  「真有這樣的好事?」他們質疑。

  「草民不信,」有人搖頭,「除非陛下親自下旨。」

  「草民亦不信,不是草民不相信大人,實在是這聽起來不靠譜。」

  不收丁稅從來沒有過,感覺像做夢一樣,虛幻不切實際。

  蘇希錦抬手示意大家安靜,「不知諸位從哪裡聽來的錯誤消息,反正此事千真萬確。本官雖不能保證政策長久維持下去,然能保證本官就任期間,始終堅持初心,不以人丁為稅。」

  她見眾人眼色迷茫,將信將疑,抬手摘下自己的烏紗帽,雙手平放。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說道:「此為陛下親賜官帽,本官將之懸掛於此。若有朝一日,朝廷加收人丁稅,本官便脫了這身官袍,再不入朝堂半步。」

  稅收之初,本就捉襟見肘,舉步維艱,若連既得利益者都質疑稅改。那後面的工作如何進行?

  所以她必須取得百姓的信任與支持。

  她素有威望,在這樣慷慨陳詞下,許多百姓看著高掛在大門處的烏紗帽,選擇相信她。

  門房遣散百姓,蘇希錦扶著花狸進門。為了周武煦,她連烏紗帽都丟了。日後早朝,就她一個「禿頭」,那真是顯著得很。

  「大嫂,」方進門就見韓溫玉與韓佩玉站在門後,想來已經看見了方才的一幕。

  蘇希錦沖兩人點了點頭,方才情緒激動,下馬車時扭了腳,而今腳腕處有些酸軟。

  韓溫玉關切問詢,「大嫂腳沒事吧?」

  「沒事,」她搖了搖頭,「只是方才扭了一下,應當不打緊。」

  韓佩玉則道:「我扶大嫂回屋。」

  說著上前,抓起她另外一隻胳膊,「大嫂方才之態,令人心生佩服。若有一日,佩玉能像大嫂一般勇敢無畏,便是死也無憾了。」

  這個妹妹從來話最少,整日詩書不離手,難得說句話竟然如此大氣。蘇希錦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。

  「年紀輕輕,說什麼死呀活的,」她笑道,「你才十五歲,人生剛起步,今後還有無限可能。」

  可這個世界留給女子的路只一條,便是嫁人生子。

  她年齡到了,梅姨娘每日催促費夫人為她尋京中佳婿。費夫人倒是會問她意見,只對她心中的想法並不支持。

  不是每個人都是蘇希錦,她年少成名,有驚人天資,有救駕之功,這才能踏入朝堂。

  而韓佩玉什麼都沒有,再不嫁人,只怕外人三道四倒,累及家中兩個妹妹。

  「可大嫂向佩玉這樣大的時候,早就金榜題名了。」韓佩玉說。

  蘇希錦大約了解她心中想法,只覺其生不逢時。陛下有重開女官的想法,然朝廷阻力大,又忙於稅改,而今分身無暇。等到陛下能一人說了算的時候,不知已是多少年後,那時她早已嫁為人婦。

  「只要初心不改,一切皆有可能。」她鼓勵,縱使嫁為人婦,那不一樣也能考嗎?

  便是失去機會,還能培養下一代。

  韓佩玉似懂非懂,將她的話銘記於心。

  到得自家院子,蘇希錦讓花狸打盆冷水,正準備脫了鞋襪放入水中。卻見韓溫玉站在一旁未走,忍不住問道:「二弟可是還有話說?」

  韓溫玉瞬間滿臉爆紅,什麼問題都忘了,只磕磕絆絆道:「沒……沒有了,溫玉這就回去。」

  蘇希錦挑眉,現在的年輕人當真純情,想當初他哥韓韞玉就不是這樣子的。

  表面一副正人君子,實則霸道得很。

  正想著,韓韞玉就回來了,「方才在門口碰見溫玉,聽他說……你腳怎麼了?」

  「不小心崴了,有點酸,擔心明日水腫就泡一下,」她不甚在意,「二弟說什麼了?」

  韓韞玉想起方才韓溫玉那慌亂失措,耳紅面赤的樣子,忍不住緊了緊牙,「他說你被百姓圍在門口府外,受了傷。」

  「哦,估計是被人慫恿挑唆的。他們不識字,別人怎麼說他們就怎麼信。說到底是官府宣傳不到位,讓他們吃了沒文化的虧。」

  韓韞玉沒回,蹲下身替她按了按腳,墨黑的頭髮順勢耷下來,襯得側臉越發優越完美。

  「今日還未去看望祖父。」

  「今日不過去,」他說著讓花狸去韓國棟那邊說一聲,然後取了帕子擦乾腳底水分,改用雞蛋在腳上來回滾動。

  「溫玉方才來找你所為何事?」

  「不知道,那孩子一聲不說就走了。」她搖了搖頭,發覺頭上輕飄飄一片,忍不住嘟囔,「我沒帽子了,明日早朝鐵定會被李御史彈劾。」

  那老頭兒這麼多年過去了,一點沒變,還越來越固執了。

  韓韞玉眼底浮現出淺淺笑意,「要不你戴我的?」

  「可別,」蘇希錦搖頭,不能污了他一世英名,「我兩的不一樣,且我不戴乃事出有因,因公除冠。」

  御史台有點智商的人都不會彈劾她,來給她送人頭。

  結果還真有。

  隔幾日大朝,蘇希錦發現自己被孤立了。諸位大臣看她的眼神不再熱切,個個如避瘟疫。更有甚者她主動上前問詢,也視而不見。

  朝臣列隊時,大家直接將她那塊兒空了出來。蘇希錦心覺幼稚,一個個不滿新稅制,又不敢找周武煦去,只能拿她出氣。

  「朕徹夜輾轉,與諸位大臣研究新稅,認其可替代舊法實施。既然如此,那就升吏部龐尚書為尚書左僕射,升戶部蘇大人為左司郎中,二人全權負責此事。另有翰林呂修撰從旁協助,輔助二人辦公。」

  好傢夥,一來就升職。

  蘇希錦與龐大人領旨謝恩。

  「啟奏陛下,臣以為蘇大人不能擔此重任。」御史台有人坐不住了,「蘇大人披髮上朝,將陛下賞賜的官帽,高懸於房檐,歷經風吹日曬。此舉乃是對陛下的不敬,對朝廷的褻瀆。新法事大,由這樣一位懷揣不敬之心的人擔任,臣以為不可。」

  她哪有披髮?不挽得好好的嗎?

  周武煦心知肚明,嘴裡仍問蘇希錦怎麼回事。

  蘇希錦述清原委,獲得陛下賞賜,另賜烏紗帽。

  「今日可還有事啟奏?」周武煦問。

  「回陛下,臣要參蘇大人。」御史台又有人出列。

  「臣參蘇大人作風不正,在惠州任職期間,流連楚館,與男倌尋歡作樂。引得民聲載道,民女爭相模仿。此乃德行有虧,望陛下懲罰。」

  「蘇大人,可有此事?」

  蘇希錦搖頭,「不曾有此事。」

  「回陛下,蘇大人撒謊,臣這裡證人證言。」那御史從袖子中拿出一折書信,呈於陛下。

  陛下一目十行,將信紙扔給她:「蘇大人,你有何解釋?」

  「回陛下,」吏部侍郎韓韞玉出列解釋,「蘇大人去醉春風乃為公事。那醉春風的老闆乃微臣故人,手中有大量烏衣教犯罪證據,蘇大人前去便為打探消息,剷除烏衣教。」

  別人說的話可以不信,韓大人一定能信。

  畢竟沒有哪個做丈夫的,能容忍妻子留戀相公館。

  得了,又一人彈劾失敗。

  御史台一計不成,又心生一計:「蘇大人在惠州期間,接濟罪臣陶家,為其孫謀生計。自古殘害皇室,按罪當誅。陛下仁慈,將其流放,本意是讓陶家在嶺南受罪受苦反省自身。蘇大人接濟陶家,實乃不遵聖旨,輕視皇室性命。」

  周武煦皺眉,「蘇大人,此事你作何解釋?」

  蘇希錦躬身,「回陛下,嶺南山窮地貧,路途遙遠,環境惡劣。當時陶某身患重病,眼看就要一命嗚呼。臣一想看覺不行,陛下既然將陶家發配嶺南,自然是要讓他們吃些苦頭,受些活罪。如果剛到嶺南就沒了,那不是便宜他們了嗎?遂讓人救助他們,以便於他們能活著受苦,更好地受到懲罰。」

  「這……」周武煦輕「嘶」,這樣好像能說得過去,又好像說不過去。

  韓韞玉嘴唇微勾,解儀坤抖著肩膀直樂。

  「那你為他們謀生計又是為何?」

  「回陛下,」蘇大人義正言辭,「嶺南教育落後,百姓多愚昧。臣在城裡開設學院,教化百姓。可找遍城裡找不到幾個讀書人。想著陶家孫子陶醉高中舉人,有一甲之資,乃真材實學之人。如此人才,雖有罪,浪費卻可惜。便讓他以工抵過,以腦力受罰,又能傳授知識,實在一舉兩得。」

  「他一介戴罪之身,何以能……」方才彈劾蘇希錦的那御史怒眉瞪眼,這是詭辯。

  「回父皇,兒臣以為蘇大人此舉可行,」楚王拱手出列,打斷那人長篇大論,「流放嶺南已是受罰,反正陶家為戴罪之身,不如讓之教化百姓,將功補過。」

  刺殺案中的受害人都出來發話了,別人不原諒好像也說不過去。

  「既然馹兒都這般說,這件事就這樣吧。還有何要參奏的?」

  眾臣搖頭,蘇希錦為官太清正,找不出來什麼大的毛病。這些小事也是他們收羅了許久的。

  而今皇上、楚王護著她,宛如護犢子,一時間也想不到其他辦法。

  遂下朝,蘇希錦去尚書台與龐大人商量下一步進程。

  有官員跑到戶部尚書康大人面前上眼藥,「蘇大人是你戶部的人,如今去了尚書台。看那樣子,只怕回頭就忘了戶部。」

  「本官拿她也沒辦法,」康大人表示無可奈何,「陛下曾下旨言:尚書不可干涉其行事,本官不敢抗旨不遵。」

  隨著新稅法的風聲起來,底下官商亂成一團,苦思冥想阻止新稅法的出台。

  蘇希錦由戶部遷去尚書台,每日從早到晚商議、探討。這日傍晚,她從尚書台回來時,一群人高舉木牌,直直跪在馬車路過之處。

  幸好逐日反應快,剎車及時,否則那領頭之人將當場喪命馬蹄。

  「何人鬧事,敢擋咱們大人的去路?」逐日呵斥。

  那群人皆為富商,個個舉著木牌,口裡喊著:「求蘇大人給條生路。」

  「草民上有老下有小,若無生計,走投無路,只能投井而死。」

  「蘇大人體恤百姓,大人有大度,還請蘇大人收回成命,停止新法。」

  欺軟怕硬的東西,擱這兒求她,怎不去求龐大人?

  蘇希錦冷了臉,「新法乃陛下之意,本官官小力微,無法改變陛下意志。如今聖旨已下,諸位莫要再做無用功。」

  「聽說此法乃蘇大人提及,蘇大人能讓陛下應允,自然也能讓陛下收回成命。」

  「陛下聖明,心意已決,豈是本官一個婦道人家能左右的?」

  「蘇大人的意思是不給我們活路了?」為首之人凜眉厲聲,一派決絕。

  蘇希錦心道不好,「非是本官不願,此法取消丁稅,為減輕百姓負擔,是百姓的福利。你們一個個衣著光鮮,吃穿不愁,不知感恩,反阻止新稅執行,是何居心?」

  「所為只有生計,為購土地,僱傭長工,草民欠債數千。而今那些長工個個鬧著要回家種地,田地荒蕪。朝廷又要咱們多交稅,此舉不是把咱們往死里逼嗎?」

  「講點道理,」蘇希錦皺眉,「土地在手,有何虧損?或是賣地還債,或是增加佣金,方法多樣,何至於死?不見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才是真活不下去。」

  「蘇大人當真不給咱們一條生路?」領頭人惡狠狠說。

  蘇希錦不語。

  「好,那今日草民便以死明志,尋得解脫。」說完,那人抓著木牌就往旁邊的牆上狠狠撞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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