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顯然是餘六娘死了,阿瀅才來的,但他還是怕。
他怕,怕阿瀅還有那餘六娘的一魂半魄,怕一覺醒來,身旁的人不是阿瀅,而是餘六娘。
屋內。
原本準備好演戲的虞瀅,看到床上那病入枯槁的婦人時,眼淚潸然淚下,一聲「阿娘」自然而然地就脫口而出。
李氏看到女兒,頓時淚流滿面。
她的小女兒,曾有諸多的缺點,她也曾嫌棄過,可那並不影響依舊是她手心上的肉。
虞瀅心下空落落的。
李氏若是知道女兒已不是女兒,恐怕會撐不住。
起碼讓她知道,她的女兒還活得好好的。
虞瀅走到了床榻,撲入了李氏孱弱的懷中,聲音哽咽:「阿娘。」
李氏思女,她思親,在一定意義上,她們亦是同病相憐。
兩年了,家中的人可還好?
爺爺奶奶的身體可還健朗?
妹妹的學業是否還順利?
爸媽是否還是那麼愛拌嘴?
塵封的記憶紛至沓來,眼淚洶湧。
哭聲傳出屋外,那哭聲里的牽掛思念,伏危怎會不懂?
他閉上了雙目,暗暗呼出了一口濁氣。
若是哪一日她真的要回去了,他希望她能多陪他幾年。
至於子嗣,若真有回去的那一日,為免她徒留牽掛,便算了罷。
第168章 一百六十八
家中行李都已收拾妥當, 就等翌日一早出發,往豫章而去。
離開前至余家拜別。
余家人早早便起來梳洗,把自己最體面的衣裳換上。
余家大嫂去給婆母梳頭, 進了屋中,卻見婆母神色木木地靜坐在榻上,新衣還擺在一旁,不知在想什麼。
「阿娘?」
李氏回神望向兒媳:「怎了?」
「六娘他們就快來了,先把衣裳換上。」
李氏點了頭:「先換吧。」
余大嫂助婆母把衣衫換上,梳頭時,問:「阿娘可是因為剛和六娘見面, 就要分開, 心裡難受?」
李氏沉默了片刻, 問:「六娘……你們可覺得有一種陌生的感覺?」
「兩年未見, 我們都不清楚六娘經歷過什麼事,六娘也不清楚我們發生過什麼事。」
「莫說我們覺得六娘陌生, 六娘也會覺得我們陌生。」
李氏陷入了思索中。
半晌後, 幽幽的道:「算了,想那麼多作甚。」
余大嫂把小姑子送來的銀簪給婆母簪上, 心下納悶婆母的話。
——這話聽著, 怎麼像是婆母自己安慰自己?
繼續戴上銀耳環, 看了眼,笑道:「不過六娘是否陌生,但這顆孝順的心從未變過。」
李氏心不在焉的「嗯」了一聲。
不是從未變過, 是變得比之前的好了。
裝整妥當時, 外頭喊道:「六姐六姐夫來了。」
胡姨娘和余大嫂扶著李氏緩緩出屋, 扶到廳堂落座。
廳外有人翹首以盼。
望著女兒與女婿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之中,恍惚間, 李氏有種女兒出嫁來拜別的感覺。
當初女兒嫁到伏家,不過只是衙差提前半個時辰告知的話罷了。
伏家怎麼樣的,他們都不曉得,大郎阻止的時候,被打了一頓。
強迫她嫁去伏家,拜別什麼都沒有。
如今這般喜慶,還來拜別,像是彌補當初出嫁的遺憾一般。
李氏那病弱蒼白的臉上終露出了笑意。
兒女過得幸福便好,想那麼多做什麼。
……
直至馬車出了玉縣,伏危心下的擔憂才漸漸散去。
虞瀅低聲道:「你可以睡個安穩覺了。」
自半個月前余家兄嫂來後,伏危便睡得不安穩。
半夜總會摸一摸她的脈搏,或是探一探她的鼻息,每天早間都會觀察一遍她。
伏危輕呼一息,掀開帷簾往馬車前方望去,意味深長:「前路也多有兇險,尚不能高枕無憂。」
聽到這話,虞瀅臉色微凝。
伏危道嶺南外大多地方,世家豪強之間的勢力緊張,劍拔弩張,私下籠絡勢力。
有的以一個拙劣的藉口開戰,輸了便占據城池,勢力割據,深究下去與造反無異。
世道亂糟糟的。
玉縣北去,途徑蒼梧。
蒼梧城外的難民越來越多,若新帝讓人強行緝拿沈太守,那麼就先要處理難民,給沈太守爭取了防備的時間。
沈太守只需聲明這些人是冒充本朝將士的敵軍,引著屯軍反抗一切都順理成章了,最後哪怕屯軍知道了真相,也只能跟著沈太守一塊反了。
入城時,伏危目光在難民的身上稍作停留打量。
面黃肌瘦的孩童依偎在父母身旁,孤寡之人則目光呆滯的發呆,兩鬢髮白的老叟老嫗滿是滄桑的杵著拐杖,望著能吃的東西咽口水。
哪怕沈太守讓人施粥,但也只是讓他們不至於餓死罷了。
而在沈太守的計劃中,最無辜的就是這些難民。
他們的存在,似是這座城的擋箭牌。
這輩子日子美滿的伏危,惻隱之心尚在。
若是猜不到還好,可猜到了還放任不管,良心難安。
入城歇息一宿,明日繼續趕路。
只是入城之時,盤查異常嚴,哪怕守城之人認識伏危,也要一一盤查過所有人與所有物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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