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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蔡閆面如死灰,被黑甲軍拖了下去。

  “烏洛侯穆。”段嶺輕聲說。

  “臣意圖謀殺太子。”郎俊俠從殿旁走出,“犯下欺君之罪,更不知悔改,實乃罪該萬死……”

  郎俊俠當場跪下,抬頭看著段嶺,嘴角微微揚了起來。

  段嶺嘆了口氣,說:“你雖有罪,卻……”

  “我知道。”郎俊俠認真地說,“你會有一天,坐在這個位置上,我沒有什麼能給你的,唯願你看在我帶了你五年的qíng分上,替我照顧賀連阿母,再過幾年,為她送終,其餘的,便不求了。”

  說畢,郎俊俠的嘴角淌下一線鮮血,滴在地上。

  “郎俊俠!”段嶺登時色變,失聲道,要衝上前去,武獨卻一個箭步,衝到郎俊俠面前,只見郎俊俠仍直挺挺地跪在地上,閉上了雙眼。

  武獨把手按到郎俊俠的脖側,片刻後鬆開了手指。

  段嶺還未說完,那一刻登時眼淚瘋狂溢出,踉蹌離開座位,險些摔下台階,卻被李衍秋上前拉住手臂,架住,讓他坐回位上。

  “念在從前。”李衍秋說,“留他一個全屍,帶下去,按太子少保之禮,給他厚葬,以犧牲將士之例奉予撫恤。”

  “不……不。”段嶺的聲音發著抖,說,“武獨,快救他!我知道你能救他,快!”

  “太子累了,帶他下去休息。”李衍秋說,“朕也累了,餘人各有封賞。即日大赦天下,除蔡閆與牧曠達之罪乃十惡,不可得赦外,其餘俱可按級予赦。”

  段嶺的耳畔已聽不見聲音,被武獨抱著離開金鑾殿,他眼裡全是淚水,他想大喊,卻喊不出聲。被淚水模糊的景象中,乃是群臣朝著他與李衍秋拜伏,山呼萬歲。

  而文武群臣之間,仍然跪著郎俊俠,鮮血從他的嘴角淌下,雙眼閉著,卻十分安詳,如同只是跪在那裡,睡著了一般reads;重生之惜樂。

  秋風chuī過,天氣漸涼了下來。

  原本蔡閆住過的東宮已被改換,置為冷宮,李衍秋於東北角立了新宮,讓三名刺客輪番值守,並調來了不少黑甲軍,住在宮內,聽太子的吩咐。

  牧錦之被打入冷宮,許多事仍未定,使節還在江州盤桓,本是來弔唁,yīn錯陽差,卻成了恭賀陳國太子歸朝之喜。李衍秋大赦天下,並排開筵席,設宴款待群臣與使節。輕飄飄一句,告知陳國陛下還活著就完了。

  李衍秋輪番召見大臣們,各個好言撫慰一番。太子一回來,陛下的脾氣也好了許多,不再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,似乎完全忘了,先前還打算借韓濱篡位之機,把老臣全部清洗一番,抄他們的家,誅他們的族。

  “殿下呢?”李衍秋來到東宮,四處找段嶺。

  “在花園裡。”衛士答道。

  “種花?”李衍秋問。

  “沒有。”衛士說,“在發呆。”

  李衍秋當真煩死了烏洛侯穆,活著的時候不做好事,死了以後還讓人心裡梗著根刺。

  段嶺正在花園裡坐著發呆,武獨與他對坐,額頭碰額頭地笑著說話逗他,段嶺勉qiáng笑笑,眼裡卻是悲傷的。

  他曾經想到過,最後一切也許會是這樣,然而當它來臨時,自己卻仍然無法接受。

  “皇兒。”李衍秋口氣中帶著責備之意。

  段嶺抬起頭,與李衍秋對視,繼而又低下眼去。

  “四叔。”段嶺低聲說。

  李衍秋原本心中有氣,然而看段嶺這副模樣,氣卻沒來由地消了,只覺心裡酸楚。

  武獨行了禮,李衍秋便坐在段嶺面前,手掌覆上他的側臉,摸了摸他。段嶺握著李衍秋的手,有點愧疚。

  “你怎麼不來看我?”李衍秋說。

  “是我不好。”段嶺勉qiáng笑了笑。

  李衍秋牽著段嶺,走到花園裡,秋季huáng葉紛飛,又到深秋時節。

  “政務你不想辦,也就算了。”李衍秋說,“使節你總得去見見,入冬道路難走,他們不多時就要回去了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段嶺說,“我這就去。”

  李衍秋似乎想開導段嶺幾句,但想了想,便又作罷,而後說:“你每日過來陪四叔一起用晚飯成不?”

  段嶺忙點頭,又有侍衛趕來,朝李衍秋小聲稟告,李衍秋知道有事,便只好走了。牧曠達下獄,國無宰輔,大多事都要帝君親政,李衍秋忙得不可開jiāo,段嶺想想也是不應該,只得準備收拾心qíng,做自己該做的事。

  “哭了沒有?”臨走時,李衍秋小聲問。

  “那天回來時哭過。”武獨極低聲道,“後來睡著了,再醒來後,便有些jīng神恍惚,三天了。”

  李衍秋說:“你自己看著辦,若再這樣,玉璜我就要收回來了。”

  李衍秋向來沒什麼規矩,許了手下的東西也可收回。武獨無奈,知道這是暗示,只得點頭。

  ☆、第227章 清算

  段嶺回到房中,吩咐士兵去把摺子給自己拿點過來,然而對著摺子,卻又發了一下午的呆。

  武獨一臉不耐煩,看著送摺子的黑甲軍侍衛,並外頭站崗放哨的,還有花園裡掃落葉的……謝宥把太監統統換了,安排到宮中的,全是身高八尺、身材勻稱、容貌英俊的年輕男人。

  昔時大陳曾有執金吾一職,後併入黑甲軍中,甄選的俱是要上殿聽命的侍衛,個個玉樹臨風,英俊瀟灑,且十分自律,不苟言笑。現在全部派到了東宮,也不知道謝宥是什麼意思。

  “都出去!”武獨看到就火起,尋思要不要找個藉口把他們毒死,段嶺又說:“你成天和侍衛們發火做什麼?”

  武獨只得不作聲了,臭著臉reads;風bào眼。段嶺看看武獨,自己的傷感只得先放一邊,問:“又怎麼了?”

  武獨說:“我要走了。”

  段嶺問:“去哪兒?”

  武獨也不說話,段嶺的眼眶突然就紅了,問:“怎麼了?為什麼這麼說?”

  武獨眼看段嶺差點就哭了,忙道:“沒有的事,我是要去辦點事,一刻鐘就回來。”

  “哦那你去吧。”段嶺說,“辦什麼事?”

  “沒什麼。”武獨說,“配點藥,給你調理喝。”

  段嶺點點頭,武獨轉身出來,嘆了口氣,在走廊裡頭看了半天鳥兒,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。

  侍衛、太監、宮女經過,紛紛朝武獨鞠躬。武獨可謂是大陳開國以來升官最快的人了,從武將跳成文官不說,三年內還一躍位居太子太師,從無品升到正一品,哪怕是三元及第的天才也沒他這官運。

  站了一會兒,武獨又回去,陪段嶺批奏摺,段嶺看武獨,一會兒要喝水,一會兒要拿書,武獨便起來給他使喚。

  到得入夜,武獨便領著段嶺,去和李衍秋用晚飯。段嶺吃晚飯時,武獨在旁伺候,鄭彥則依舊在一旁,姚復和五公主也在,大家閒話幾句,都知郎俊俠死後,段嶺還沒走出來。

  李瀟幾次要勸,都被姚復打哈哈阻住。

  “皇兒,昌流君你打算怎麼處置?”李瀟最後說。

  放昌流君進宮吧,畢竟是牧曠達從前的家臣,昌流君怎麼表忠心,眾人也是不放心的;讓他住在城裡,也是不妥。

  “他一直陪著牧磬呢。”段嶺說。

  “牧家的人不可留著。”李瀟說,“難免以後出什麼岔子。”

  “不要cao心了。”李衍秋說,“那小子能做出什麼事來?”

  李衍秋也不過問段嶺的安排,那天過後,得知段嶺把牧磬關在牧錦之曾經住的地方,並派人看著,又讓昌流君陪著,便不再多說。

  反正該死的都死了,也不怕牧磬能翻出什麼風làng。

  “還有,”李瀟說,“那群蠻子,都放回去吧,留的時間長了,也是惹事。天氣冷,我和你姑丈也該回了。”

  段嶺點頭,知道李瀟這話是說給李衍秋聽的。

  李衍秋說:“過完年再回吧。”

  姚復伸了個懶腰,說:“明年開chūn還有不少事,只怕又要打了,須得小心提防才是。”

  “不會的。”段嶺說,“我和拔都約了三年呢。”

  “不打自然是最好。”李瀟說。

  晚飯過後,段嶺分析幾句局勢,心qíng漸恢復了些,又與武獨沿御花園回東宮去,新殿裡重新布置過,燈火通明,十分溫暖。費宏德作為東宮幕僚,暫住在宮內,不久後就要招賓客了。

  還有許多人要見,段嶺夜間躺在榻上,輾轉反側,想起郎俊俠,又忍不住地難過。

  他本想赦了他的罪,為什麼卻要這樣?那天在殿上,他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,只要他開口,君無戲言,李衍秋必不會駁自己。

  武獨回來後脫下武袍,換上了一身刺客的夜行服reads;拖油瓶日常[重生]。

  “去哪兒?”段嶺問。

  “出去一趟。”武獨系腰帶,說,“去麼?”

  段嶺:“?”

  武獨給段嶺穿上靴子,用虎襖將他裹著,牽著他的手出去,把他橫抱起來,躍上屋檐。

  深秋漸涼,武獨躍過太和殿頂,牽著段嶺的手,來到西殿原本東宮的院內,落在院中。

  房內點著燈,冷風chuī過,捲起紗簾,室中放著一具棺材。

  段嶺:“……”

  那是郎俊俠的靈堂,武獨長長出了一口氣,站在棺材前,抱著雙臂,側頭看那棺材。

  “你做什麼?”段嶺要阻止武獨,武獨卻抽出烈光劍,斬開棺材的木榫,推開棺蓋,讓段嶺看。

  郎俊俠的棺材裡躺著一截木頭,以及一把青鋒劍。

  段嶺:“……”

  “他沒死?!”段嶺震驚道。

  “噓。”武獨皺眉道,取出青鋒劍,說,“這是白虎堂的東西,須得收回來。”

  “你為什麼不說?!”段嶺驚訝道。

  武獨說:“我猜的。這藥是陛下找我要的,要了兩份。”

  段嶺:“……”

  段嶺只覺頭皮發麻,一時不知是喜是悲,喜的是郎俊俠沒有死!悲的卻是那天自己又被他耍了一道,不由得怒火滔天。

  武獨說:“我就知道沒死,現在呢?不必再臭著一張臉了吧。”

  段嶺氣歸氣,卻還是笑了起來,答道:“嗯。”

  武獨把棺蓋再推上去,說:“走了。”

  段嶺回頭看了一眼,追上武獨,現在卻輪到武獨生氣了。

  “哎。”段嶺去牽武獨的手,武獨卻不讓牽,說:“我出宮去住了。”

  “去哪兒住?”段嶺愕然道。

  “我是太子太師。”武獨說,“是大臣,又不是侍衛,一個大臣住宮裡,像什麼樣子?”

  段嶺拉著他的衣袖,說:“你彆氣了。”

  武獨撣開段嶺的手要走,段嶺改而扯他褲子,武獨的褲子差點被扯下來,忙用手提著。兩人拉拉扯扯,回到東宮,武獨又去換衣服。

  “別這樣。”段嶺鬱悶道。

  武獨正在換衣服,又要走,段嶺說:“外頭沒你的官邸,你去哪兒住?”

  “去丞相府。”武獨說,“依舊住我那破院子。”

  武獨剛脫了夜行服,一身單衣,段嶺便撲上去,抱著他的腰。

  “什麼時候我要是死了……”

  段嶺猛地堵住他的唇,不讓他說這句話,繼而迅速地寬衣解帶,不片刻便脫得赤|條條的,站在武獨面前。

  少年的肌膚白皙,身體勻稱,就這麼bào露在武獨的注視之下,那視覺衝擊力一時讓武獨說不出話來reads;驕傲與傲驕。段嶺又不住朝武獨懷裡鑽,武獨登時口gān舌燥,先前說的什麼都忘了,只是抱著他躺上chuáng去。

  “你就是……欠收拾……”

  “唔啊啊……別……”

  武獨足足一夜,把場子討回來後,心道算那廝跑得快,否則定要他假死變真死。直到天亮時,段嶺才疲憊地睡著。

  翌日,段嶺的jīng神恢復了許多,也開始有說有笑了。武獨雖然不樂意,卻只得安慰自己,算了,還活著也有活著的好,免得成天要與個死人爭。

  “磬兒在裡頭嗎?”

  三天後,段嶺來到宮外。

  “在的。”昌流君已不再穿夜行服,也解了蒙面巾,說,“你要見見他不?”

  巷內停著一輛馬車,段嶺只是遠遠地看了眼,沒有多說。

  “算了。”段嶺jiāo給昌流君一疊銀票與朝廷特批的通關文書,說,“你們走吧,不要再回來了。”

  昌流君解下佩劍,遞給武獨。

  “下一任,我已經不能再傳了。”昌流君說,“只得jiāo給你了。”

  武獨說:“我看著辦吧。”

  “那,陛下那邊……”昌流君yù言又止。

  “你會告訴牧磬真相嗎?”段嶺問。

  昌流君猶豫不決,段嶺說:“告訴他吧。”

  昌流君長嘆一聲,重重點頭,又說:“你不與他見見?”

  段嶺擺擺手,昌流君似乎下定決心,轉身躍上車夫位,驅車離開。

  段嶺與武獨上了城門,眼望江北平原上,昌流君趕著馬車,緩緩離開。

  “王山呢?”牧磬撩開車簾,問,“我爹怎麼了?”

  “噓。”昌流君說,“以後再慢慢告訴你,聽我的,不要再問了,乖。”

  牧磬雖然被軟禁在宮中,連著近十天沒有任何消息,卻也隱約猜到了,他的眼眶紅了。

  “你爹沒死。”昌流君說,“而且我擔保,你爹不會死,放心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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