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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孫廷點了點頭。

  李衍秋說:“是你們河北軍?”

  孫廷答道:“回稟陛下,末將看不清楚,雖然穿著我們的鎧甲,卻不像是鄴城的弟兄。”

  “你知道太守是誰嗎?”李衍秋又轉了話頭,問道。

  “太守……王山大人?”孫廷被李衍秋的話繞得有點暈,想了想。

  李衍秋又說:“太守就是先帝的孩兒,朕的侄兒,當今太子。”

  孫廷徹底震驚了,說:“可是……太子不是在……”

  “這你先不用管。”李衍秋說,“居然有鄴城軍想殺朕,太守身邊是不是有jian細?”

  孫廷一時未曾想清這其中關竅,被李衍秋這麼一說,不由得出了滿背冷汗,說:“不至於吧,會是誰?誰會這麼做?”

  “我派給你一件事。”李衍秋說,“你且不用管我安危,馬上出發回鄴城去,告訴太子,讓他提防身邊人,以免遭了暗算。”

  孫廷如遭五雷轟頂,愣了愣道:“那陛下您……”

  李衍秋說:“不必管我,現在就去。”

  孫廷回過神,“撲通”一聲跪下。李衍秋皺眉,問:“怎麼?”

  孫廷抱拳道:“太守與校尉大人吩咐,無論如何,不可離開您的身邊,這事,末將不能應承!”

  李衍秋打量孫廷片刻,而後道:“罷了,起來吧。”

  孫廷忐忑良久,李衍秋卻轉身進了樹林深處。

  “你們休息一個時辰,就聽我號令,儘快動身。”李衍秋側頭,扔下一句話,說,“不會有人來救我們,此時須得儘快突圍。”

  鄴城軍分成五隊人,分別前往各個峽谷內搜索李衍秋等人的下落。段嶺與武獨策馬沿著崎嶇山路前行,大雪遮蔽視野,遠方一片白茫茫的,能見度極低。

  段嶺心急如焚,卻知道希望就在咫尺,他不由得祈求在天上的父親,保佑他千萬不要再失去叔父了。

  “看這兒。”武獨說。

  松樹下有一攤黑色的血漬,這棵樹很大,幾乎被大雪所壓彎,若不認真看,根本發現不了。武獨快步上前,對著那一小攤黑血嗅了嗅。

  “有人中毒了。”武獨說,“中了毒還活著的,不可能是尋常士兵,一定是鄭彥。”

  “往樹林裡去。”段嶺下馬,摘下背後長弓,與武獨進了樹林內。不多時又發現了一塊血漬,通往山石高處。

  腳步聲響,武獨手裡扣著毒蒺藜,躬身進了一個山dòng,見鄭彥靠在dòng壁上,生死不明,肩膀中了劇毒,現出黑色。武獨快步上前,檢查鄭彥的傷勢。

  “找到陛下了嗎?”郎俊俠的聲音響起,並從dòng外進來。

  段嶺馬上用箭指著他,待反應過來後,方慢慢放下弓箭。

  “怎麼回事?”段嶺道,“鄭彥怎麼成這樣了?你……你在做什麼?”

  “巡邏。”郎俊俠耍了兩下劍花,腳步虛浮,手腕無力,把紫電金芒遞給段嶺,說,“jiāo給你們了。怎麼想到過來的?”

  “你明知道牧曠達會派人來刺殺。”段嶺勃然大怒,上前揪著郎俊俠的衣領,怒吼道,“怎麼不說!”

  “我不知道。”郎俊俠答道,“我怎麼會想到武獨把陛下帶出來了?我只是在猜,恐怕牧曠達會突然出手。”

  “長聘是你殺的,是不是?”段嶺雙目發紅,如同發怒的獅子,壓抑著咆哮,低聲威脅道,“我四叔要是有個三長兩短,我要把你凌遲!”

  武獨從山dòng里走出來,注視郎俊俠,段嶺才把郎俊俠狠狠推在山石上。

  “你認得那毒。”武獨沉聲道。

  “一樣的毒。”郎俊俠答道,“恰好你來了,他命不該絕。”

  段嶺進去檢查鄭彥,鄭彥被武獨點了心脈xué道,放出毒血,再上了驅毒的藥粉,臉色已稍好轉。

  “你們在說什麼?”段嶺道,“什麼毒?”

  “你看到刺客了嗎?”武獨沒有回答段嶺,反而問郎俊俠。

  “沒看見。”郎俊俠答道,“待鄭彥醒了,你可問他,陛下人呢?”

  段嶺問明經過,得知與自己猜測的差不多,李衍秋至少在進山時還活著,鄭彥留下斷後,郎俊俠在撤退的去路上等著,然而鄭彥不知何時中了毒,拖延追兵後,在撤離時毒發。

  郎俊俠只得把他帶到山dòng中來,暫時隱蔽,若救不了他,也只能讓他死了。但鄭彥還有氣息,郎俊俠便不能走開,只得在dòng外守著。

  只是不知李衍秋去了何處,段嶺當即把鄭彥jiāo給了述律端,讓他派人帶出山去,自己與武獨繼續搜索。

  “給我解毒。”郎俊俠說,“我要是存心殺他們,就沒必要救鄭彥。”

  “長聘是不是你殺的?”段嶺回身道,“你先告訴我,否則現在就殺了你。”

  “是。”郎俊俠說,“是我殺了他。”

  段嶺終於問出來了,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點,與武獨走到一邊,頗有點忐忑。

  “給他解毒?”段嶺問,“我們欠他一條xing命,若不是他救了鄭彥,鄭彥就死了。”

  武獨答道:“他沒安好心,要是咱們不來,鄭彥就死了,他守著dòng口,又有什麼用?”

  說是這麼說,但這確實像郎俊俠做出來的事,段嶺有時候根本猜不透這傢伙在想什麼。

  “你決定吧。”武獨想了想,也不堅持,把一丸解藥放在段嶺手中。段嶺看看不遠處的郎俊俠,郎俊俠只是站著,看述律端把鄭彥扶上馬去。

  “走。”段嶺說,“繼續搜索。”

  段嶺還是沒有給郎俊俠解毒,只是吩咐把他帶著。

  “孫將軍!”前去探查的士兵回來了,說,“有人來了!穿著河北軍的盔甲。”

  “多少人?”孫廷問。

  士兵答道:“八百多人。”

  李衍秋聽見了,雲淡風輕地說:“也該動身了,朝北面撤吧。”

  孫廷當即吩咐屬下全部上馬,以布包裹了馬蹄,撤出樹林,靜悄悄地朝北邊走。時近huáng昏,天色暗了下來,風停了。

  這不是好兆頭,孫廷面臨最後一道峽谷,穿過這條峽谷,北面就是平原,夤夜沿著平原離開,只要下起大雪,敵軍就追不上他們。但他仍懷疑峽谷兩側有埋伏。

  “陛下。”孫廷低聲說,“不如換個地方。”

  “四面八方全是敵人。”李衍秋答道,“誓要把我們留在這裡,若我是敵軍,便會在南邊通往蒼河的道路上布下重防,北邊峽谷內易守難過,反而不會有太多兵力。”

  說話間,他翻身下馬,牽著馬,獨自走進了鋪滿白雪的峽谷內。

  “如果我走不掉。”李衍秋側頭吩咐道,“你看清楚,今天來的人是誰,別的人可以死,你不能死,孫廷,你必須衝出峽谷去,通知若兒,給朕報仇。”

  孫廷湧起不祥的預感,顫聲道:“陛下。”

  “玩了這麼久。”李衍秋朗聲道,“也該現身了吧,你們不煩,朕也煩了。”

  李衍秋的聲音在峽谷內回dàng,不聞應答,孫廷正以為不會有埋伏,要通知大家趕路時,突然間峽谷高處響起一聲口哨。

  哨音一落,各處的埋伏紛紛現身,山崖上、高石上、樹後,全部是手持弓箭的士兵。

  “朕?”一個男人的聲音道,“你是什麼人?”

  李衍秋放開奔霄,從容地走到雪地中,注視高處,問:“你是什麼人?為何有河北兵權?”

  “秦瀧?!”孫廷顫聲道,“秦瀧!你這是犯上!這位是當今陛下!”

  那武將正是秦瀧,被孫廷這麼一說,登時就愣住了。眾手下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一時頗有點不知所措。

  “誰讓你來殺朕的?”李衍秋的聲音冷靜,卻帶著威嚴,“放下弓箭,朕赦你無罪。”

  秦瀧一時舉棋不定,顫聲道:“你是皇帝?怎麼可能?這……”

  “大哥。”手下問道,“殺嗎?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?”

  山崖上靜默片刻,秦瀧感覺到有一把利刃抵住了自己的後頸。

  “拿起弓箭!”秦瀧喝道,“河北太守王山謀反!這人自稱皇帝,其實是假的!下面的鄴城軍,鄴城已經完了!若不想被治罪,馬上放下你們的武器!”

  鄴城軍也蒙了,一時看看孫廷,一時看看高處的秦瀧。

  孫廷悲憤無比,喝道:“這就是當今陛下!跟了先帝這麼久!你們認不出來嗎?!”

  鄴城軍紛紛衝上前,手持圓盾,擋在李衍秋身前。高處弓箭手則各自彎弓搭箭。

  “下令。”一個男人的聲音在秦瀧背後說,“殺了他,你還有命,不下令,你馬上就死。”

  秦瀧深吸一口氣,顫聲道:

  “放箭。”

  ☆、第185章 絕地

  突然間一箭she來,正中山崖上的弓箭手,那人發出慘叫,摔下崖去!

  緊接著連珠箭發,段嶺的聲音喝道:“秦瀧!你好大的膽子!”

  高處四名刺客一躬身,滾了下來,孫廷立即衝上前,撞向刺客!

  “若兒!”李衍秋吼道,“不要過來!”

  那一刻段嶺將平生箭技發揮到了極致,顧不得自己安危,連著數箭,she向峽谷上的埋伏!

  兩側峽谷上數十名刺客滑下,帶起雪粉,不顧一切地沖向李衍秋,要先取他xing命。李衍秋將斗篷一解,現出內里皮甲,抽劍,雙手握劍,身先士卒,沖向刺客群!

  李衍秋手中握的是天子劍,雖不及青鋒、紫電金芒鋒利,卻也是一把利劍。段嶺萬萬未想到,看上去疾病纏身的叔父動起手來居然比自己更狠!而且用的還是山河劍法!

  一聲怒吼,武獨策馬衝來,撞進了刺客群,飛身下馬時兩手抖開暗器,中者瞬間屍橫就地。

  “陛下!劍法不錯!”武獨喝道。

  “你們怎麼來了!”李衍秋抬劍格擋,斬斷一名刺客手腕。武獨彈出毒粉,當場結果了他。

  “回去保護若兒!”李衍秋喝道。

  段嶺下了山崖,落在述律端馬上,衝到近前,吼道:“秦瀧!放下武器!饒你不死!”

  高處的秦瀧卻喝道:“別讓他們跑了!殺!”

  峽谷北面盡頭居然還有伏兵,秦瀧一聲令下,數百人衝殺出來。段嶺喝道:“衝鋒!”

  峽谷南面,則是鄴城的正式軍沖了出來,一時間喊聲震天動地,雙方直接撞在一處。李衍秋顧不得再戰,一聲唿哨,招來奔霄,翻身上馬。

  “四叔——!”段嶺喝道。

  李衍秋雙腿一夾馬腹,兩手持劍,借衝力撞向迎面衝來的刺客,把對方一劍斬下馬去,沖向段嶺,劍jiāo左手,右手抓住段嶺朝自己一拖,段嶺換到奔霄上。二人在亂軍中左衝右突,只聽武獨一聲口哨,喝道:“東北面!衝鋒!”

  峽谷中的騎兵越來越多,武獨一聲令下,全軍集合。段嶺見武獨飛身上了山崖,撲向高處的秦瀧,馬上彎弓搭箭,手臂架在李衍秋肩上。

  武獨先是一躍,上了最高處的石頭,再轉身一撲。秦瀧抽劍,側身。

  武獨一劍刺向秦瀧,卻不取其咽喉要害,而是刺向秦瀧背後的那個黑影,對方來不及將秦瀧殺掉滅口,馬上抽劍格擋。

  武獨劍如鳴雷,煌煌烈光四she!敵人一劍如白虹貫日,彼此俱使出了十成的功力,兩劍相jiāo,一聲金鐵震鳴響徹山谷。那蒙面人猛然退後,緊接著段嶺的三箭如流星般追去,已到了面前,封住他的退路。

  一箭正中那人肩頭,蒙面人悶哼一聲,朝後摔下去。

  “你忘了摘面巾。”武獨沉聲道,旋即在空中一旋身,抬腿橫掃,秦瀧慘叫,被踹下了山崖,摔在戰陣中。

  “走!”武獨喝道,從高處下來,扯過奔馬,士兵們抓住秦瀧,把他帶走。

  “老大被抓了!”有人吼道。

  刺客與敵軍混在一處,沿著峽谷追來,段嶺在奔霄上喊道:“往南邊撤!”

  “南邊不能走!”李衍秋喝道,“一定有埋伏!”

  “你聽我的!”段嶺喊道。

  李衍秋不再說話,策馬朝定軍山南山脈衝去。武獨帶領大部隊斷後,先前已議定,只要救到人便開始分兵,混淆敵人視線。

  一路直衝後,面前是屹立的山崖,山崖下又有兩條路。段嶺又喊道:“快拐彎!”

  李衍秋:“我以為你讓我撞上去。”

  段嶺:“……”

  “四叔你沖得太快了……”段嶺哭笑不得道。

  於是奔霄在山崖下來了個急轉,帶著數百人朝西邊衝去。

  當朝天子,居然帶著儲君,一馬當先,奔霄速度又快,後頭的人追都追不上。段嶺大聲道:“四叔!你跑慢點!當心前面還有埋伏!”

  “有埋伏也反應不過來。”李衍秋答道,“都衝過去了。”

  鄴城軍在山崖下急轉,後頭的追兵也衝到狹道上,斷後的武獨突然打了聲唿哨,述律端帶著另一隊人再次分兵。

  山崖上轟然巨響,埋伏的士兵發動機關。連著數日的積雪登時全部轟然砸了下來,上萬斤的雪越滾越多,填沒了狹隘的峽谷。

  “怎麼走?”李衍秋終於在開闊地停了下來。

  “下馬整隊。”段嶺命都快被李衍秋給嚇沒了,方才跑路的時候,他真是怕死了突然迎面來幾下暗箭。

  “陛下!”武獨也怒了,說,“你是一國之君,怎麼能身先士卒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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