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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jian細察覺了沒有?”周瑜說。

  huáng蓋眯起眼,說:“蔡和在營中搜集消息,第一個便是找的我手下校尉,探問我軍究竟,我想你不定能將此信派上用場,便並未下手殺他。”

  周瑜手中拿著蔡和朝曹營秘通消息的軍報,滿背都是冷汗。

  這名降將是隨劉備等人前來,因與huáng蓋帳中校尉有舊識,便輾轉託人投到huáng蓋麾下,三日前打聽到些許消息,幸而周瑜未曾走漏風聲,除參與軍qíng會數人之外,蔡和並不知周瑜有何對策。

  唯一的推斷,只從數人開完會後的表現猜測得出,東吳已決定了應對方式。

  朱治說:“我記得昔年都督曾偽造文書,騙得許貢獻上全城,並截住了往壽chūn求救的書信,不如再依樣畫葫蘆一次?”

  “不。”周瑜果斷道,“我另有安排,此計十分重要,說不定能左右戰局。”

  當天深夜,孫權退避,周瑜在中軍帳內召開最後的軍qíng會議,面對周瑜的,卻是怒氣沖沖的主帥。

  “你若派人搶先渡江襲營,只有死路一條!”huáng蓋怒道,“劉備兵馬尚不足兩萬,縱是全軍伏於烏林,亦無法穩cao勝券,曹cao渡江東來,一旦攻破赤壁,區區烏林兩萬兵馬,何足掛齒?!”

  周瑜說:“huáng老將軍,此事不必你擔心,你只需帶人前去督戰就是。”

  “恕難從命!”huáng蓋幾乎忍無可忍道,“老夫為孫家打天下……”

  “你眼裡還有沒有主帥?!”周瑜一聲怒吼道,“兵臨城下,此刻還在與我討價還價!主公將水軍jiāo到我手中,是讓我帶兵,不是與你等商量行事!”

  劉備、諸葛亮、程普等人紛紛出言,讓周瑜息怒。

  周瑜怒道:“huáng將軍,自孤山一戰,你便瞧不起我,當年如此,今日也是這般,若恕難從命,自行離去就是!jiāo出你手中的水軍!”

  huáng蓋老而頑固,悶雷般的一聲吼:“人心離散!留之何益!”

  周瑜抽出令箭,竟是要當場削去huáng蓋的將職,魯肅登時色變道:“都督!臨陣換將,乃是大忌!”

  周瑜氣得渾身發抖,一手按著案幾,又是一通劇咳,竟是噴了滿桌的血,周圍人等駭得魂飛魄散,忙上前檢視,周瑜抬手制止,令箭落地。

  “責三十軍棍!”周瑜嘴角仍帶著鮮血,冷冷道,“削其將銜,朱治將軍頂上,人事調動,今夜一併辦妥!”

  “周公瑾!”huáng蓋怒吼道,“我要回稟主公!”

  周瑜擦去嘴角鮮血,冷冷道:“可惜現在的戰況,也由不得主公做主了。”

  huáng蓋在咆哮聲中被拖了下去,拖到校場外,當著全軍的面被責了三十軍棍,無人再敢有異議,這便散會。

  深夜裡,huáng蓋背脊被打得鮮血淋漓,周瑜揭帳進來,帶著藥膏,跪在榻前,親手給huáng蓋上藥。

  huáng蓋冷哼一聲,說:“都督此刻前來,是想讓老夫白挨這麼一次打?”

  周瑜將藥膏放在案上,朝huáng蓋三拜,沉聲道:“此戰huáng老恐怕有去無回,周瑜替先主,跪謝huáng老大德。”

  “去罷。”huáng蓋說,“小船準備好了不曾?”

  “一萬斤火油,一百二十艘船。”周瑜起身道,“都在江邊等著。

  “馬上前去備戰。”huáng蓋吩咐道。

  周瑜繫上頭盔出來,剛轉出帳外,便聽匆忙腳步聲,校尉入內,朝huáng蓋拱手。

  “闞澤。”huáng蓋說,“蔡和那邊如何說?”

  “已經穩住他了。”那名喚闞澤的校尉答道,“今日老將軍受都督責打一事,已傳遍全軍。”

  “你這就替我起糙降書。”huáng蓋說,“三更前,帶我前去與他詳談。”

  闞澤拱手道:“遵命。”

  周瑜站在帳前,一抬眼,依稀間竟是看到了站在身邊的一個人。

  那個人只是一道虛影,卻英俊風采依舊,仍是他們當年相識時的少年容貌,親熱地搭著他的肩膀。

  “我怕huáng老將軍有危險。”周瑜低聲道,“他為你孫家賣命了一輩子,臨到老來,還得再把自己xing命押上去一回。”

  “別怕。”孫策說,“一切自有天定,我陪著你呢。”

  周瑜反手要握孫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,孫策卻化作漫天星光,消失無蹤。

  三更時,蔡和在江邊等候,水聲泛響,一艘小船載著闞澤與huáng蓋前來,蔡和一見huáng蓋,忙自單膝跪地,被闞澤扶起。

  huáng蓋渾身帶傷,一瘸一拐,拄著劍在江邊喘氣。

  “我老了。”huáng蓋老淚縱橫道,“未料當年破虜將軍基業,落得如今地步。”

  “將軍說何等話來?”蔡和忙道,“曹丞相奉天子之命前來收伏江東,你我俱是漢臣,吳侯冥頑不靈,老將軍心在漢室,他日前途無量!”

  huáng蓋看著漆黑的江水,默不作聲。

  闞澤說:“蔡將軍,我這便與你同去面見曹公,兵力調度,還得半晌。”

  蔡和知道huáng蓋此刻絕不敢貿貿然去降敵,便接過闞澤遞來降書,點了點頭,說:“老將軍保重。”

  huáng蓋唏噓不已,目送黑暗中,一艘小船載著闞澤與蔡和,馳向西北岸邊。

  四更時,周瑜系上瓔帶,帶上佩劍,行至點將台前。兵營內漆黑一片,唯獨油燈閃爍著暗淡的光芒,呂蒙提起孫權桌前箭壺,日前武將們投入壺中,那齊刷刷的數杆令箭仍cha在壺中。

  周瑜抽出第一根令箭。

  “程普將軍。”周瑜道,“請你於東岸布防。”

  程普領命前去,周瑜抽出第二根令箭。

  “甘寧將軍,你與朱治將軍上軍船,馳向東北、西北,預備包抄曹軍。”

  第三根令箭。

  “呂蒙鎮守後方,隨時策應。”

  “關將軍請前往華容,預備阻截曹軍退路。”

  “領命!”

  “凌統、丁奉駛小船,領水鬼埋伏。”

  “魯肅將軍。”周瑜取出一根令箭,湊到魯肅耳畔,低聲jiāo代了句話。

  魯肅臉色yīn晴不定,望向周瑜,又看台上孫權,周瑜拍了拍他的肩膀,直視魯肅雙目,魯肅最終無可奈何,接了令箭。

  “主公,請隨我中軍出戰。”周瑜取出最後一根令箭,鄭重jiāo到孫權手中。

  第37章 赤壁

  整個東吳猶如沉睡中的巨人,在那一刻驚醒。

  寅時一刻,一頭蜿蜒的長龍自首至尾,自南屏山的龍頭,至赤壁的江口處,不安分地一抖。

  諸葛亮拾級而上,登壇作法,浩浩群星,光華漫天,未有一絲風來,未有一縷薄雲。

  巨大的火盆立於四方二十八星宿之位,對應天頂群星,諸葛亮手持七星劍,頭戴明huáng道冠,身披乾坤八卦袍,指劍向天。

  天地若有所感,南岸的江水一波接一波湧來。

  huáng蓋雙手拄劍,以劍指地,背後數千東吳軍紛紛登船,推動那一葉扁舟,發出水響,將小舟推進了漆黑的長江之中。

  一船十人,紛紛搖槳,huáng蓋猶若屹立船頭的一尊雕像,馳進了茫茫黑暗裡。

  赤壁的霧氣在江面孕生,黑暗裡,隱約現出牽連著鎖鏈碰撞聲的船隊,曹軍八十萬,渡江東來。

  周瑜率眾登船,在船頭擺上木案,一具琴,三杯酒,一炷清香,煙霧繚繞,仿佛在這靜止的甲板上復而化開,聚集成形。

  “公瑾。”孫策笑著說。

  周瑜抬眼,與那白茫茫霧氣里,幻化出的孫策對視,微微一笑。

  “請你庇佑我,伯符。”周瑜說,“庇佑我,庇佑東吳。”

  孫權上前,周瑜朗聲道:“三杯水酒,祭天地,祭孫家先祖,祭你英靈!”

  孫權起酒,傾入江中。

  東風起,長江在那一刻,吞吐著千萬年的戰意,咆哮得驚天動地!

  雲層一瞬間湧來,攜著qiáng勁的東風,覆蓋了整個赤壁戰場,灰濛濛的白霧被徹底驅散。

  南屏山頂,旌旗獵獵作響,諸葛亮睜開雙眼,收劍,抬頭望天,火盆一瞬間被chuī得七零八落,魯肅頂著勁風發號施令,祭天壇上已燒成一片!

  曹軍船隊已在狂風與江làng之中現出身形,東天露出了魚肚白,江東水軍齊刷刷升帆,揮槳。

  “公瑾大哥。”孫權突然說。

  周瑜雙手按在琴弦上,沉吟不語。

  “你還記得我哥去世的那一天麼?”孫權站在周瑜身後。

  “記得。”周瑜說,“我與你哥相識二十二載,每一天,每一刻,我都記得,即使聚少離多……”

  “我已依稀記不得他的模樣,他說了什麼話了。”孫權低聲道,“只記得當年他待我甚嚴厲。”

  孫策那少年模樣意氣依然,抱著膝蓋,坐在船頭,吊兒郎當地笑。

  東風破làng,散去了滿江的白霧,卻散不去那一縷青煙聚就的故人之貌。

  “我與你哥初見面。”周瑜微微一笑,說,“是在四歲的那年……”

  說話間朝陽噴發出磅礴的烈焰,灼紅了半邊天幕。

  南屏山上,晨鐘敲響,勁急狂風之中,猶如龍咆。

  當——當——當——

  金鐵jiāo鳴,猶若龍吟,東吳披著金鱗的巨龍終於徹底醒來,借著那一轉頭,噴出金紅色的烈焰,掃向滾滾東去大江!

  “分兵——!”huáng蓋喝道。

  與曹軍戰船越來越近,huáng蓋的船隊倏然一分為二,借著疾風與全速槳力,散向整個江面,小船包圍大船。

  曹軍陣營中開始發現不對,紛紛朝下she箭,huáng蓋再次吼道:“放火——!”

  剎那間江心炸開千萬紅蓮,帶著火光與烈焰,釋放出火油,隨著江làng席捲了曹軍戰船。

  就在第一聲爆炸響起之時,周瑜手揮五弦,聲可開山裂地!

  整個長江發出驚人的嘶吼,朝著曹軍直鋪而去。

  赤壁之戰,烽火漫江。

  戰船轟然崩毀,火雷綻放,紅蓮遍目,船桅傾側,浮屍百萬,流血漂櫓。

  不知道為何,在周瑜眼中映出這修羅血海之時,想起的,卻是與孫策相識的那一天下午。

  音làng疾催,與江水裹在一起,猶若湍流,猶若雷霆,仿佛一頭巨龍掙扎著躍起,帶著壯志未酬便歸於山川的英靈,帶著江東所有的怒氣,撲向曹軍!江面鋪滿火油,曹軍猛然停下,戰船相撞,大火連天而起,鋪天蓋地。

  狂風之下捲起的是火海,gān燥的戰船與巨帆一點便燃,周瑜琴音為號,震徹耳鼓,東吳所有的戰艦傾巢而出,聚為環形,在外圍旋轉,且接二連三投出火罐!

  “給我殺!”甘寧怒喝道。

  第一艘戰船與曹軍的連環船陣相撞,大火中,吳軍殺上了甲板。

  曹cao在主帥船上吼道:“解開鐵鏈!散開隊形!”

  然而狂風卷著燃燒的船帆覆來,桅杆接二連三倒塌,江上火油已成烈焰之海,曹cao帥船與周瑜的帥船迎頭相撞,周瑜再次一揮手。

  琴音齊震,周瑜抬起頭,猛催琴弦!

  “退!”孫權驚恐道。

  曹cao冷笑一聲:“周公瑾!又見面了!”

  “一別經年。”周瑜朗聲道,“丞相安好?”

  說時遲那時快,兩艘東吳戰船從左右兩側衝來,雷霆巨響,撞角杵上中央帥艦,孫權接過鼓錘,擂鼓,周瑜所在的帥船抽身而退。

  箭矢一瞬間破空而至,周瑜再次一揮琴弦,變調。

  箭如雨下,鋪天蓋地,黑壓壓地覆蓋了帥艦,格楞聲響,甲板上滿是箭矢,卻未有一根she進周瑜身周方圓三步區域!

  琴聲猶如金石裂帛,猶如千軍萬馬在江面上騰空而至,那一刻,孫權抬起頭時,仿佛看到雲層下發光戰馬虛影,長沙軍英靈自天而降。江面火焰滔天,隨著周瑜的彈指疾揮,一波接一波地迸發出熱làng與天火,到得後來,周瑜第一根弦斷,噴出一口血,染紅了古琴。

  “都督——!”孫權色變喝道。

  那一弦斷得天塌地陷!

  緊接著,無數東吳戰船投she出最後的火雷,火雷油罐劃著名弧線,she向天空,緊接著化作千萬烈火流星,拖著尾焰,斜斜she向大地。

  昏暗天空下,帶火流星猶如bào雨般傾至,剎那間擊穿了曹軍的戰船!

  第二弦斷,猶如長江斷流,世間靜謐。

  浩浩穹宇之中,風起雲湧,天空厚雲短暫破開,現出西天斗轉星移的長夜,與東天那一輪璀璨的朝陽。

  雷霆倏至,一道悶雷翻滾,攜著那開天闢地之威,所有戰船釋放出撞柱,沖向曹軍的戰船。

  一聲巨響,令整個長江都為之顫抖,周瑜再五指一掃。

  第三弦,第四弦斷。

  長江之水洶湧澎湃,猶如海cháo初生,捲起一道白線,繼而千軍震踏,萬馬奔騰,席捲起火油的滔天烈焰,化作龍口噴發出的狂威,沖潰了曹軍的戰船!

  周瑜的手指掃向那最後一根弦,一隻手卻溫柔地按住了他的手背。

  “伯符。”周瑜抬起頭。

  依舊是那熟悉的雙眼,也依舊是那熟悉的笑容。

  孫策一手撫過周瑜的臉頰,緊接著抽出磐龍烏金棍,快步躍上船頭,大喝一聲,一棍擊向遠方的戰船。

  孫策的英靈在空中消散,再無痕跡,而那一棍挑起了天地與大江,所到之處,曹軍戰艦紛紛瓦解,猶如勁風卷襲,猶如崩山填海!

  漫天漫地的烈火,“轟”一聲炸開,燒得天邊儘是烈霞。

  周瑜手揮五弦,琴音震響,巍巍山川,滔滔江水,俱為之顫抖不休,桅杆倒塌,沒入水中,江水中倒映著烈焰,不知何處是血,何處是火。

  “後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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