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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你都告訴他了?”

  “當然。陸大哥不是你的朋友嗎?他說從小跟你青梅竹馬,不過後來失散了,不知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。”

  什麼亂七八糟的?

  陸修文若真想知道這些,直接問他不就成了,何必捨近求遠去套柳逸的話?

  段凌這樣想著,卻怎麼也睡不著覺了,在chuáng上翻來覆去,吵得柳逸也無法入睡,委屈道:“段大哥,你要是不習慣跟我一起睡,我去找陸大哥擠一擠好了。”

  “閉嘴,睡覺。”

  “……是。”

  柳逸這才閉上了眼睛。

  段凌等他睡著後,輕手輕腳的下了chuáng,推開門走出房間。

  陸修文就住在隔壁。

  雖有月光照著,但屋裡模糊一片,看不清那人的身影。段凌靜靜在門外站著,想了又想,終究沒有敲響房門。

  第二天早上起來,柳逸發現另外兩個人都沒什麼jīng神。

  是客棧的chuáng太硬,沒有睡好麼?

  他倒是睡得不錯,早上還吃了兩個包子,心滿意足地上了馬車。照舊是由他駕車,段凌和陸修文坐在車內,氣氛比昨日還要僵硬,大眼瞪著小眼,誰也不開口說話。

  柳逸覺得奇怪,但好在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,又趕了一天的路,到了日暮時分,總算到了陳家村。

  陳家村是個小村落,村里稀稀落落數十戶人家,有一大半都姓陳。

  柳逸嘴巴甜、會說話,找人打聽一番後,很快知道了魏神醫的下落。

  “村里外姓人很少,只有一戶姓魏的,在這裡住了些年頭了,平日深居簡出,應當就是我們要找的神醫。”

  “他住哪裡?”

  “村子最東邊的那間屋子就是了。”

  段凌頷首,率先找了過去。柳逸和陸修文跟在後面,沒走多久,就見一間白牆黑瓦的房子,門外種了兩株槐樹。

  這時已快入夜了,魏家的大門卻敞開著,院子裡擺了石桌石凳,有一人手執棋子,正自己同自己對弈。那人相貌平平,一張臉木無表qíng,瞧來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,兩鬢的頭髮卻已斑白了。

  段凌見他面有風霜之色,確實像是隱士的模樣,便上前抱拳道:“魏前輩。”

  魏神醫雙眼一翻,瞥了他一眼,問:“你是何人?為何踏進我家的院子中來?”

  “在下段凌,聽聞魏前輩醫術高明,有起死回生的本事,特地來此求醫的。”

  “死了人該去棺材鋪子,來找我可沒用。”

  “這……在下的朋友還沒死。”

  “那就是快斷氣了?嗯,你是怎麼尋到這兒來的?”

  “魏前輩大名鼎鼎……”

  “說實話。”

  “是,是我一個走鏢的朋友提起您,說您就住在這陳家村。”

  魏神醫手中黑棋輕輕落在棋盤上,接著又換執白棋,沉吟道:“我確實會些醫術。”

  段凌喜道:“那前輩……”

  “不過我為什麼要醫治一個非親非故的人?你們一行人來路不明,焉知不是我的對頭派來試探我的?”

  他說的也有道理,要求人治病,總得拿出些誠意來。

  段凌想了想,道:“不知前輩的對頭是誰?晚輩不才,稍微懂得些拳腳功夫,願替前輩分憂解難。”

  魏神醫抬頭看了看段凌,突然將手中棋子一扔,放聲大笑起來。他笑聲清朗,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,才搖頭道:“我那對頭十分厲害,豈是尋常人對付得了的?你小子這樣年輕,還是別去送死了。”

  說罷,重新低頭看那棋盤,揮手道:“你們走吧,別擾了我下棋的興致。”

  段凌站著沒動,道:“晚輩家中頗有田產,必不會短了前輩的診金。”

  “財帛動人心,可惜非我所yù。”

  “前輩不肯醫治我的朋友,可是怕治不了他的病,壞了你神醫的名頭?”

  “哈哈,激將法對我沒用,你就別費心思了。”魏神醫並不動怒,只是專心下棋。

  段凌見他軟硬不吃,正不知如何是好,一直沉默不語的陸修文卻上前兩步,道:“我瞧前輩甚愛下棋,不知我是否有幸,向您討教幾招?”

  魏神醫朝他面上一望,道:“你就是要求醫的那個人?果然是一臉死氣。唔,你是要同我賭棋麼?就算我輸了,也不會給你治病的。”

  “不敢。無論輸贏,我下完這盤棋就走。”陸修文微笑道,“生死有命,豈能qiáng求?”

  “好一個生死有命!偏這世上許多人看不透,非要qiáng求。”魏神醫指了指對面的位置,道,“你坐罷。”

  陸修文瞧一眼棋盤上的局面,執黑子同他廝殺。

  段凌棋藝不佳,只能看個大概,見黑子一時被bī入絕境,一時又轉危為安,那魏神醫臉上雖沒什麼表qíng,眉峰卻緊緊皺起又慢慢舒展,可見這一局棋下得峰迴路轉、跌宕起伏。

  後來天都完全黑了,柳逸機靈得很,忙去點了燈來給他們照著。

  臨近終盤時,魏神醫每一步棋都下得極慢,一面問陸修文道:“我瞧你印堂發黑,可是中了毒?”

  “是。”

  “似乎還不只一種?”

  “大抵有數十種吧。”

  “劇毒已入肺腑,發作起來怕是生不如死。”

  “生不如死,那也比死了好。”

  魏神醫“唔”了一聲,忽然一把抓住陸修文執棋的手,兩根手指搭上他的脈門,雙目微閉,道:“你這脈象倒是古怪,像是曾遭重創,被人廢了……”

  “前輩,”陸修文打斷他道,“我是練功走火入魔,方才如此。”

  魏神醫瞧了瞧他的神色,也不說破,只道:“今日天色太晚了,棋就下到這裡吧。”

  柳逸cha嘴道:“魏前輩,你跟我陸大哥還未分出輸贏呢。”

  聞言,陸修文跟魏神醫一齊笑起來。

  柳逸滿臉茫然之色,悄悄問段凌:“段大哥,他們笑什麼?”

  段凌使勁瞪他一眼,道:“你陸大哥說無論輸贏,下完棋就走,現在既然未分輸贏,自然是不用走了,明日再接著下。”

  柳逸這才恍然道:“魏前輩肯替陸大哥治病了?”

  魏神醫沒說肯治也沒說不肯治,只嘆息道:“且看天意罷。”

  柳逸可不管什麼天意不天意,聽說陸大哥治病的事有了轉機,就是一陣高興。高興完了才發現肚子咕嚕嚕直叫,原來他們一直在旁邊觀棋,連飯也沒顧上吃。

  魏神醫脾氣古怪,當然不會是好客之人,陳家村這等小地方,也不可能有客棧讓他們打尖住店,三人只好回馬車上啃gān糧。

  柳逸吃飽喝足後,伸了個懶腰道:“那神醫的規矩可真大得很,這個也不治,那個也不治,還是陸大哥厲害,只跟他下了盤棋,就哄得他出手相助了。不過像這等高人,越是xing子怪越是有本事,肯定能治好陸大哥的病。”

  他說了半天,另兩個人都是愛搭不理的樣子,頓時大覺沒趣,捅了捅段凌的胳膊,小聲道:“段大哥,你跟陸大哥還沒和好麼?”

  段凌皺了皺眉頭,沒有做聲。

  他跟陸修文又沒吵架,有什麼要和好的?

  何況……

  何況從來都是陸修文先來找他說話,要麼使喚他做事,要麼拿他尋開心。若換成他主動開口,真不知該說什麼,難道又提陸修言?

  段凌憋了半天才道:“你棋下得不錯。”

  “是魏前輩手下留qíng了。”陸修文道,“我自從不能練武,每日除了看看書、下下棋,也沒別的事可gān了。”

  段凌聽他提起,才發覺自己對他的事一無所知。陸修文廢了武功,又自願為教主試藥,這十年是怎麼過的?難道日日呆在那間狹小的密室里?

  “你被關在魔教多年,想來難得有出門的機會,待你的病好了,倒是可以四處走一走,見識一下山河風光。”

  “段少俠也陪我一道去麼?”

  段凌怔了一下,說:“我……若是有空的話……”

  陸修文便微微一笑,道:“借段少俠吉言,但願能夠如願。”

  他語氣淡淡,疏離而又多禮。

  段凌心裡彆扭了一下,倒qíng願他像平日那般胡言亂語。

  柳逸見他倆終於說上話了,算是去了一樁心事,打著哈欠道:“好了好了,明天不是還要接著下棋嗎?咱們快點睡吧。”

  “嗯,”段凌點點頭,對陸修文道,“你今日費了許多jīng神,確實該早些休息。”

  陸修文笑了笑,自無異議。

  馬車雖然寬敞,卻也睡不下三個大男人,最後段凌抱了劍坐在車門處,也算是守夜了。

  柳逸最沒心事,轉眼就睡著了。段凌卻有些輾轉反側,心裡總覺得不太踏實。他跟陸修文算是和好了嗎?還是……離得更遠了?

  段凌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入睡的,睡到半夜時,鼻端忽然聞到一股濃郁的香氣。這香味像是花香,卻比花香更為芬芳誘人,叫人忍不住想深深嗅上一嗅。

  段凌深吸一口氣後,立刻察覺不對,連忙屏住呼吸,翻身跳下馬車。不料他跳下去後,雙腿竟是一軟,“咚”一聲栽在了地上。

  段凌這一驚非同小可。

  想他何等武功,豈會跳個馬車就摔倒?一運功,卻發現丹田空dàngdàng的,一點內勁也無了。

  另外兩個人聽見動靜,也從夢中驚醒過來。柳逸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,嘀咕道:“段大哥,你半夜練什麼功夫?咦,奇怪,馬車裡怎麼這麼香?”

  陸修文眉心一蹙,馬上說:“小柳,這味道有古怪,趕緊閉氣!”

  段凌手軟腳軟,扶著車轅站起來,與陸修文對視一眼,異口同聲道:“追魂香!”

  這是天絕教特有的一種毒藥,段凌也略有耳聞,道:“追魂香還需一味藥引,我們是何時中毒的?”

  “可能是在昨日投宿的客棧里。”

  “如此說來,必定是魔教的人去而復返了。”

  “魔教?”柳逸這時也明白過來,“難道是那個左護法?”

  “不會,”陸修文冷靜道,“若是左護法親至,不必用上追魂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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