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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這番話措辭委婉,其實卻暗指江勉沽名釣譽、難逃偽君子之嫌,吳笑傑當然從未說過這種話。連捏造出這些謊言的何應歡,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離間師父跟江勉的關係。他只覺心底酸溜溜的,很是氣悶,卻怎麼料得到自己是在吃醋?當然,他就算料到了,也是決計不會承認的。

  而更讓何應歡吃驚的是,江勉聽了這幾句挑撥離間的言語後,竟然絲毫沒有惱怒之色,依舊氣定神閒的坐在原處,笑說:“多年不見,吳大哥說話可越來越有意思了。”

  面上笑意盈盈的,神色極為自然。

  何應歡討了個沒趣,便不再胡言亂語下去了,只將頭轉過一邊,心裡恨恨想道:哼,遲早要騙得姓江的喜歡上我,然後再一腳把他踢開,親眼瞧一瞧他心慌意亂、痛不yù生的表qíng。

  他這樣自我安慰一陣,心qíng總算好轉不少,一面在生江勉的氣,一面卻又偷偷望他,後來終於忍耐不住,又與他說笑了起來。

  沒過多久,便已到了午飯時分。江勉把船劃回岸邊,在街旁的鋪子裡買了不少特色小吃。何應歡吃得高興,把先前的不愉快盡數拋在了腦後,只嘖嘖贊道:“果然美味。幸好大師兄不在這裡,否則可全都要被他搶光了。”

  “你師兄的食量……似乎很大?”

  “沒錯,大師兄天生神力,因此飯量也特別驚人。”何應歡點了點頭,倏的心念一動,故意垂下眼去,小聲說道,“我功夫太差,以前在山裡的時候,總是搶不過他。”

  “那豈不是時常挨餓?”

  何應歡只苦笑一下,既不承認也不否認。原來他早已打定了主意,非得抓緊一切機會,不擇手段的騙取江勉的心。

  江勉一見,立時起了憐惜之qíng,連忙將自己剩下的食物分了給他,暗悔以前太過疏忽,以後定要好好照顧這個“賢侄”。

  何應歡雖然猜不透江勉的心思,卻也曉得他定然已經中計,於是左手握拳,勾了勾嘴角,慢慢扯出一絲笑容。叮叮噹噹的鈴聲不絕於耳,他抬了眼,直直盯住江勉看,黑眸中波光流轉,似是愛戀至深,又仿佛怨恨入骨。

  第十三章

  何應歡料得不錯,他越是裝出一副楚楚可憐、受盡委屈的模樣,江勉就越是將他掛在心上。以前總是他死活纏著江勉不放,可自從那次出遊之後,反倒變成江勉經常往他屋裡跑,時時關心他的飲食起居,甚至連吃飯的時候,也一個勁的往他碗裡夾菜。

  開頭那幾天,何應歡倒是挺得意的,可時間一久,卻又忍不住心急起來。原來江勉雖然處處寵著他,卻只是普通長輩對晚輩的愛護,任憑他怎樣明示暗示、勾引挑逗,都沒有絲毫動心的跡象。

  轉眼間,何陸二人已在江府住了快三個月了。何應歡面上雖不動聲色,暗地裡卻早已經心急如焚。自己努力假裝了這麼久,怎麼江勉始終沒有反應?若是繼續拖下去,恐怕就沒有機會了。

  他時時刻刻記掛著這件事qíng,連早晨練劍的時候也不專心,一劍刺出去竟是歪歪斜斜的,不小心擊中了旁邊的竹子,霎時間落葉紛紛。

  江勉遠遠瞧見了,不由得皺起眉來,上前幾步,柔聲道:“應歡,你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。怎麼?有心事?”

  何應歡微微一窒,連忙收斂心神,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,無辜淺笑:“有嗎?大概是我昨夜沒睡好吧。”

  江勉點點頭,果然相信了他的解釋,道:“你練了一上午的劍,確實也該累了,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吧?”

  “好。”

  何應歡應了一聲,隨手把劍cha在地上,倚竹而立。

  江勉則從懷裡掏出一隻捂熱的包子,微笑著遞了過去,說:“你早飯吃得少,小心別餓著了。”

  何應歡早已習慣了他的溫柔體貼,立刻開開心心的吃了起來,含糊不清的說一句:“多謝江大俠。”

  江勉仍舊只是笑笑,把頭一偏,問:“應歡,你我都已經這麼熟了,怎麼你還是‘江大俠’、‘江大俠’的叫得如此生疏?”

  “要不怎麼辦?叫你江叔叔麼?”何應歡眨了眨眼睛,一本正經的說,“江大俠相貌年輕得很,瞧起來大不了我幾歲,若總是這麼稱呼你,豈不是硬生生把你喊老了?”

  江勉一聽,頓覺既好氣又好笑,當下瞪了幾眼過去,悠悠嘆道:“你這小子,總有許多歪理可講。”

  他口氣輕輕軟軟的,目光在何應歡臉上打個轉,笑容溫柔似水。

  何應歡全身一震,忽覺耳邊嗡的響了起來,心跳如雷,急忙別過頭去,一把抓起地上的長劍,大口喘氣:“我、我接著練劍了。”

  “別急,我還有幾句話要跟你說。”江勉一把按住他的手腕,清了清嗓子,神色認真,“應歡,我這幾天在旁邊看下來,發現你的招式都已練得極熟了,只可惜內力跟不上,還有,你的左手……似乎不能動?”

  聞言,何應歡面色一變,整個人立刻就僵住了。

  江勉往前走了一步,笑得愈發溫和可親,道:“無論吃飯還是練劍,我從來沒見你使過左手,所以有些好奇罷了,並沒有其他的意思。”

  何應歡不說話,只緩緩垂下頭去,輕輕動了動藏在袖子裡的左手,清脆悅耳的鈴聲再次響了起來。他蹙著眉遲疑一陣,忽的咬了咬牙,猛然抬起左臂。

  原先遮在手上的衣袖悄然滑落,江勉定睛望去,不覺吃了一驚。

  何應歡的右手修長白皙,左手卻截然不同,小指完全沒了,無名指少了兩截,中指則少了一截,瞧來形狀怪異、突兀恐怖。而且每根手指上都系了一隻銅鈴,只消微微一動,就會牽扯出叮叮噹噹的鈴聲。

  江勉看得心驚,脫口問道:“應歡,你的手……?”

  何應歡早已準備好了一套說辭,因而勾唇淺笑,平平靜靜的答道:“我從前練功的時候走火入魔,不但內力全失,還把自己的手弄成了這副德xing。”

  他這番話半真半假,走火入魔是有的,左手上的傷卻是因了其他的緣故。江勉不知就裡,自然完全相信,急忙把何應歡的左手放回原處,拿衣袖重新遮好,猶豫片刻後,又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掌。

  “對不住,我果然說錯話了。”

  “學武之人,受點傷也是難免的,我並未放在心上。”

  “應歡,”江勉直直盯住他看,神qíng半是懊惱半是憐惜,輕聲道,“不如我送你一樣東西當作賠禮吧?”

  “啊?”

  “跟我來。”

  說著,已牽了何應歡的手大步向前。

  兩人沿著長長的走廊行了一陣之後,最終走進了一間兵器房,江勉徑直邁步上前,從架子上取下了一柄長劍,轉身遞進何應歡手裡。

  那劍身薄如蟬翼,出鞘時青光隱隱、寒氣bī人,怎麼看都是把難得一見的寶劍。

  何應歡忍不住贊了幾聲,一眼瞥去,只見劍柄處龍飛鳳舞的刻了三個字,他伸手摸了摸,輕輕念道:“江勤之。”

  微微一怔,問:“這個人是誰?”

  江勉不答話,只抿了唇,似笑非笑的望住他。

  何應歡這才恍然大悟,叫道:“勤之,勤之……啊,這把是江大俠的佩劍?”

  “我年輕時行走江湖,使得就是這一把劍。”

  “如此貴重的東西,我怎麼好意思收下?”

  “我說了這是賠禮的,你不肯要麼?”頓了頓,沖何應歡眨一下眼睛,笑,“何況你內力全失,許多jīng妙的招數都使不出來,有一柄利劍防身,我才比較放心。”

  說話間,一雙眸子明明暗暗的,說不出的溫柔動人。

  何應歡只覺心qíng激dàng,幾乎握不穩手中的劍,腦中一片模糊,仿佛入了魔一般,眼裡心裡全只剩下江勉的身影。他呆立片刻後,突然傾身向前,一把抱住了江勉的腰。

  “應歡?”江勉嚇了一跳,忙問,“你怎麼了?身體不舒服?”

  何應歡睜大了眼睛,直勾勾的盯著江勉看,仰頭,輕輕吻上了他的唇,一字一頓的說:“我喜歡你。”

  第十四章

  饒是江勉慣經風làng,聽到這句話後,也不由得呆了呆,一下僵在原處,怔怔的說不出話來。

  何應歡此時卻早已是意亂qíng迷了,雙手緊緊攀住江勉的肩膀,一個勁的親吻他的面孔,嘴裡喃喃念著:“勤之,勤之……”

  江勉聽了這兩聲低喚,方才如夢初醒,一把將何應歡推了開去,低頭與他對視,問:“應歡,你、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?”

  “當然。”何應歡點點頭,重新纏了上去,黑眸中霧氣蒙蒙的,嗓音低啞,“我喜歡你。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,我心裡便全是你的身影了,明知道不可以,卻還是日日夜夜想著你……”

  他越說越激動,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了,雙眸半眯著,眼底儘是痴迷之色。

  江勉卻只覺眼皮跳了跳,心頭大震,慌忙打斷了他的話,沉聲道:“應歡,你年紀還小,尚不懂這qíng愛之事。我跟你一樣身為男子,又是你師父的至jiāo好友,怎麼可能跟你……?”頓了頓,氣息不穩,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來,“這事不但大逆不道,而且有違人倫,你實在是連想都不該去想的。”

  “我也曉得不應該,可我偏偏就是喜歡你,有什麼辦法?”何應歡抬頭望他一眼,神qíng半是歡喜半是委屈,悠悠的說,“江大俠,我這麼一心一意的想著你,可怎麼辦?”

  江勉縱使在與高手對決之時,也都是氣定神閒的,從來不曾怕過。但此刻一觸及何應歡的視線,便覺心慌意亂,恨不得奪路而逃。他長到這種年紀,還是第一次聽一個男子表明心意,當真是既荒唐又可笑,完全不知如何應對才好。隔了許久,方才慢慢鎮定下來,一邊掙脫何應歡的糾纏,一邊放柔聲音說道:“應歡,你的心思我都已經明白了,可惜我一直只把你當成晚輩看待,從來沒有動過那種念頭。”

  說到這裡,只見何應歡眼神微黯,一張臉陡然蒼白了起來。

  江勉心下一凜,後頭的話忽然就出不了口了,只得急急忙忙的別開眼去,後退幾步,轉身奔出了房門,落荒而逃。

  何應歡見狀,既不追也不喊,只呆呆立了一陣,抱緊手中那把長劍,手指輕輕撫過劍柄上刻著的名字。

  原來,江勉從未將他放在心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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