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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問王有才能不能去前面的藥店幫他買盒特效藥。

  王有才心生不忍,想起了自己因病去世的母親,於是他停下了腳步問老人要幫他買什麼藥。

  老人說:「前面是我常去的藥店,你就和老闆說,要特效藥,三盒兩劑……」

  老人的話說得斷斷續續。

  王有才對藥品一竅不通,並聽不出這話里的蹊蹺,急匆匆地便往藥店跑。

  果然,藥店的老闆聽他說完什麼都沒問,就從身後櫃檯拿了幾盒藥遞給他。

  王有才甚至好心地問:「能不能給我一杯水,老人家快不行了,得馬上吃藥。」

  藥店老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,給他遞了杯水。

  王有才回到原地看著老人家和著水吃了藥後慢慢平緩了呼吸。

  為了報答他,老人家甚至給了他兩枚大洋。

  他推脫不得,像做夢似的懷揣著兩枚大洋回家,決定和阿寶說,做好人好事果然是會有回報的。

  然後,他沒能回到家。

  在回家的路上,一隊穿著警服的人在搜尋間諜,看見了他手上揣著的兩枚大洋後,看了看他的臉,領頭的那人冷酷無情,直接開槍,正中他的胸膛。

  王有才至死都不知道。

  原來他以為的做好人好事只是被人利用,拉他做了「間諜。」

  而後來等警衛搞明白事情原委後,氣沖沖地找到王有才家,告訴王阿寶,都怪你爹蠢笨如豬,被人當了擋箭牌。

  「但是我們廳長仁善,知道抓錯人後,特地讓我們來給你送補償。」

  趾高氣昂、語氣不耐的警衛們說完後就匆匆走了,丟下了二十枚大洋。

  二十枚大洋,一條命。

  王阿寶給王有才下葬的那一天,少年在墳前哭得撕心裂肺、形象全無。

  「爹,咱們做人還有一個道理,您都沒搞明白。」

  「不要善良。」

  王有才死後,上海無人知曉的角落少了一個看門人,上海繁華的街頭少了一個黃包車夫。

  王阿寶去從軍了。

  不是出於什麼振興祖國的偉大理想,他想給他爹報仇。

  他想有朝一日親手血刃那幾個事情都搞不清楚、無辜害人性命的警衛,那幾人的臉,他牢牢記在心裡。

  或許是當黃包車夫多年,見慣了各色人臉多少機靈、謹慎、識時務了許多,又心有仇恨,激發了潛力。

  王阿寶居然混得挺不錯。

  幾年之後,他被委派了一個任務,是給組織的一位秘密人員傳遞消息。

  秘密人員在敵軍政府混到了高層,身份至關重要。

  可是在這個人人都愛插間諜的年代,阿寶的任務也不知被誰泄露了。

  在約好的接頭地點,那位高層沒有出面,而是組織埋下的另一個暗樁主動暴露了自己,時間緊迫,警方馬上就要過來。

  那枚暗樁已經註定犧牲,組織不想再犧牲阿寶。

  於是,那枚暗樁告訴阿寶,隨意找一個路人過去傳遞消息,讓阿寶順勢身退。

  暗樁匆匆說了幾個方法,給他指定了街上的一個隨機人選。

  是個黃包車夫。

  暗樁說自己五年前就用這樣的方法脫身過。

  阿寶原本要動的身子僵在了原地,「五年前?」

  他轉回頭,身子仿佛屍化的木頭人,動一下都費了全身力氣,聲音低不可聞。

  暗樁沒聽清,面上沉重:「這也是無奈之下的萬全之策,你出去後如果還有餘力,如果警方來得晚,那個黃包車夫可能,也沒事。」

  王阿寶面上徹底失了血色。

  暗樁走後,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個黃包車夫面前。

  五年前,類似的手段。

  他的父親,王有才,不正是這般被無辜連累,而運氣不好的路人?

  那個臥底可能沒有了餘力看顧、而警方又全不講理直接當街開槍。

  說不定,害死他爹的,就是剛才的那個暗樁。

  畢竟,哪裡有這麼巧的事?

  王阿寶心亂如麻。

  從軍甚至成為地下人員的這幾年,終日擔驚受怕、性命堪憂,但他以為自己是找到了歸與信仰的。

  但現在,他的歸宿是什麼?

  他最初的目的,為王有才報仇,還能實現嗎?

  他看著匆匆離去的暗樁,這個今天註定犧牲的暗樁。

  只要張口再問上一句,他也許就能知道真相了。

  只要知道了真相,他也許,就能親手,完成自己最初的目的了。

  但王阿寶手指顫抖著什麼都沒做。

  他走到那個黃包車夫面前,這是個和五年前的他差不多大的少年。

  少年的眼裡透著股和大部分黃包車夫格格不入的亮光。

  阿寶想起自己在王有才死的那一天,懂得的道理——不要善良。

  少年問他:「先生,您要坐黃包車嗎?」

  「您別看我年紀輕,但我的手法比起老師傅一點不差,保管您坐著一點都不顛,又快又穩!」

  王阿寶的唇角勉力揚起,他朝著面前的少年想笑,卻不知道比哭還難看。

  他說:「我以前也是拉黃包車的。」

  少年眼睛放了亮光,有點崇拜地看著他:「您現在看起來很成功。」

  他不敢問阿寶是怎麼做到的。

  是靠拉黃包車就可以做到嗎?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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