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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「那我就等到明日,相煩曹秉筆遣人回宮稟奏陛下一聲。」蕭曼笑容不減,俏目中更含著難以言喻的堅定。

  這下便沒話好勸了。

  曹成福有意無意地搖手一嘆,睨她道:「成,隨你,可別怪我沒提醒,真要出了岔子,沒人能替你拾掇利索。」

  蕭曼沒再應聲,依禮沖他拱了拱手,便轉身出了廳。

  曹成福探著眼目送她自去了廊廡下站著,皺眉「嘖」了一聲,隨即折返迴廊內。

  一路到盡頭,停步先在門上叩了兩聲,聽到裡面低低地應了,才打手推開入內,躬身到書案前嗬腰道:「督主,那丫頭也是個強脾氣,說什麽都不肯走,非要等著傳見,這……」

  秦恪在案後沒抬眼,這拈著紫玉狼毫的手卻微頓了下,但也只是瞬息之間,隨即便順著筆道圓轉地劃了過去。

  曹成福看得仔細,雙眼眇了眇,又湊近了些低聲道:「瞧這樣子,像是真知道錯了,先前下頭不也報了麽,其實也沒想招惹那姓吳的,姑且算識相了,依奴婢看,督主要不就……」

  「想等,那就叫她等著吧。」

  他話沒說完,便被這冷淡之極的言語攔腰截斷,察覺勢頭不對,趕忙收了聲。

  秦恪不再言語,幾筆寫完最後那句話,將信箋折起塞進封內,拈在指間遞過去,等曹成福接了退出門去,才站起身,負手走到窗前。

  才片刻沒抬頭而已,天色已一片鉛沉,風聲嘯嘯,遠處院中那棵老槐樹也在搖顫。

  要下雨了。

  第256章 風雨送春

  的確要變天了,但似乎又沒有想像中的那麽快。

  雲聚得越來越厚,雨卻來得遲遲,像躊躇難斷,不忍澆洗這春韻方濃的天地。

  終於到了霖落九霄的時候,一切反而顯得突然,叫人始料未及。

  沒有絲毫徵兆,雨一上來就呈滂沱之勢,檐口下掛起了水簾,須臾便倒懸如瀑。

  原來,剛才那些等待不是躊躇,也並非不忍,只是積醞蓄勢,要來一場淋漓透徹的蕩滌。

  蕭曼先前一直在呆呆出神,等雨點濺落在身上才促然醒覺。

  撤步向後面退了退,雨也進逼似的從斗拱闌額下卷飛進來,往身上扑打,竟有些無處躲藏之感。

  回頭朝裡面空空的廳堂望了望,想想還是沒進去,便挨著門靠在了牆上。

  風似乎更大了。

  她攥緊了袖筒抱著雙臂搓了搓,口鼻喘息間竟能嗬出淡薄的白霧來。

  真是冷啊,新換的春裝有些擋不住寒意,涼氣直往裡躥,一下子竟仿佛回返了臨冬時節。

  天色是一片濃重的鉛沉,看著儼如黃昏,瞧不出現下究竟是幾時了。

  沒留神這會子,左右廊廡間值守的內侍竟一個人影也不見了,偌大的院落中只剩她孤零零的一個。

  莫非是見風大雨大的,都躲到屋子裡暖和去了?

  宮內十二監,二十四衙門,這裡聲勢最隆,什麽時候也不會斷了人,照說誰也不敢這樣沒規矩。

  可不是麽,司禮監,單聽這響噹噹的名號,便知道是個格外講規矩的地方。

  他明面上就是如此,「規矩」兩個字見天掛嘴邊上,背地裡卻是個恣意妄為,視規矩如無物的人。

  若非如此,她也不會身處宮中,更不會有那些遭際。

  匆匆經年,憶回漫溯。

  不知道為什麽,那些曾經痛徹肺腑,不堪回首的苦難已有些模糊了,一霎間能想起的,全是同他相處的種種,一樁一件,甚至言語間的字字句句都清晰無比的刻在腦海中。

  其實,那些也談不上什麽快樂,甚至更多的是悸悸猜疑和惴惴難安,只有極少的一些姑且能算是令人心神平靜的。

  然而就是那麽一點點回憶,卻莫名叫人刻骨銘心,不光忘不掉,更連帶著過往的一切都變得暖亮起來。

  這大約便是歡喜一個人,有他在,苦也不會太難受。

  從前她不明白,現下卻像大夢甦醒,再也無法裝作懵懂無知。

  這番心意即便說不出口,也該叫他明白。

  蕭曼只覺胸中暖意盈動,雙頰熨燙,身子似乎也沒先前那麽冷了。目光微側,斜望著敞開的正廳大門。

  他就在裡面。

  所以,她不是孤單的一個人。

  他一定會來。

  她確信。

  蕭曼像是不經意間尋到了悅心可意的東西,沒有出聲,卻抿唇笑得暢然,回過頭來,舉目望向廊外。

  許是真的天色近晚,那半空里灰意淡了,幽秘的深藍開始占據上風,瞧著竟如夜色一般,散碎的水滴零星拍打在臉上,只是沁沁的微涼,很舒服。

  「還沒走?」

  雨落的寧寂中,那已然熟印在心坎上的聲音驀然響起,而且就近在門內。

  蕭曼不由渾身打了個顫,一瞬間連髮根都舒張開來了,整個人飄盈發輕。

  自己料想的沒有錯,他真的來了。

  她身子彈起來,踏前一轉,果然見他正站在過門石後。

  「師兄……」

  「慢著。」

  他冷凜的聲音又起,這次看得分明,那張精緻的俊臉上瞧不出什麽情緒,雙眸淡淡的睨過來,微挑的唇角似笑非笑。

  蕭曼被堵得一怔,但也料到他會是這般口氣,既然心裡頭彆扭,擺臉色說幾句噎人的言語也在情理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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