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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瀛洲前路過的每一個城池, 小副將入城採辦補給的糧食,都會遵照著將軍的吩咐,給沈靈姝買糖果糕點。是故, 沈靈姝的袖子口袋, 總不缺糕點小物。
司馬鳳腦袋沒轉過去, 直接奪過了少年手中的一整包蜜糖, 環抱著膝蓋, 拾起了一顆放進嘴中。
蜜糖在唇舌間融化開。
鼻息之間, 是槐花的香氣。
*
瀛洲城外的情報, 傳來一封又一封。卻是往著司馬祝的屋子送去的。
衛曜已經離開了十五日。
沈靈姝望眼欲穿。
小副將則想了各種辦法偷聽情報來, 給沈靈姝傳遞。
王家的軍隊是王瑾領的兵。「他這個人可狡詐了,什麼都做。甚至還拿過孩童當兵做前線衝鋒。只不過當時對陣的是司馬家。司馬家,嘖嘖……也沒有人性,所以王家照樣慘敗得厲害。」小副將之前王家和司馬家的戰役, 細細都琢磨了,和師爺一併分析。
兩人就靠著分析之前的戰役, 來分析王家此戰的成敗。
王家敗一定是註定的。
小副將這個結論, 來源於對自家將軍的無條件自信和崇拜。
沈靈姝的推斷, 則來自於對自己前世記憶的堅信。
到了第十七日。
衛曜的兵馬終於回城了。
傳遞情報的小兵先行, 帶來了個好消息:王家兵退卻至瀛洲以外了!
雖然不知道還會不會捲土重來。但可以知道, 王家這次受到了重創, 即便是要折返回來, 也需要一段時日養兵蓄神。
而這段時間, 瀛洲的軍馬可以好好休歇。
這對於司馬祝來說, 是意外之喜。要知道, 司馬家與王家對敵數月。從沒有將王家兵馬徹底趕出瀛洲一帶。一方面是因為司馬家長子帶走了大量瀛洲兵馬,另外一方面也是王家心狠奸詐, 詭計多端,與他們司馬家不遑多讓。
沈靈姝迫不及待就要見衛曜。
但衛曜已經被司馬祝傳喚了過去。
沈靈姝只能焦灼等著小副將來消息。
小副將:「王瑾被射中了左眼,可惜摔下馬後被部下救了。」
「不過,將軍的傷勢也不輕……」小副將垂下腦袋來,「可恨那什麼司馬,竟然還延誤將軍治療,硬要先表功,才讓軍醫治療。」
「他人在呢?!」
「軍醫所……」
衛曜並不信任瀛洲司馬家的郎中。
而是帶傷,回到營地,讓自己的軍醫診治。
左臂一處傷口極傷,幾乎貫穿了整條手臂。卻也只是草草地用布料纏裹。甚至能看得出是,好幾天前的傷。說明後面幾日衛曜幾乎是帶著致命傷,將王家兵徹底追殺趕盡出瀛洲。
「你啊你啊,將軍你不要命了?!萬一感染了,你不僅是整條手臂要廢掉,性命也不保!」軍醫心急火燎。
衛曜神情淡然。「勞煩了,儘快即可。」
「儘快,能快到哪去?」軍醫想起來,「將軍你上次的鞭傷還沒好全,就已經不能拿劍握劍……」
軍醫嘆了聲氣。「將軍,這腐肉得割掉。將軍怕疼的話,咬著布忍忍……」
旁邊的大副將叉腰。「怕疼?怕疼我們將軍還能帶著這傷,窮追那王家小兒十里地嗎?你是不是糊塗了?」
軍醫:「……」
「儘快處理,不用顧慮我。儘快。」衛曜聲淡淡,接過了布,咬住。
軍醫:「是。」
燭火來回反覆燒燙刀子。軍醫暗自嘆息不已。
大副將盯著,臨到割腐肉時,還是閉上了眼。
待腐肉割除,立馬上藥,止血纏布。
外頭傳來敲門聲。是小副將的聲音:「將軍,師爺來了……」
大副將一瞬間睜開眼,接受到將軍的眼神暗示,立馬將桌上的腐肉,刀子紗布……一一藏到了桌底下。
軍醫:「……」
處理完後,大副將才打開了門,讓門口的兩人進來。
軍醫咳嗽一聲,低頭繼續有模有樣給衛曜纏紗布。「將軍,傷口不可浸水,不可勞累……用食要清淡些,不要……」
「嗯。」衛曜道。
軍醫感嘆著將軍的身體實在強健,割腐肉,也不見人吃疼一聲。現在割完了,人還氣定神閒。怪不得能帶這麼個傷口,追十百里地不歇息。這是閻王來索命,都要回去看看生死簿有沒有寫錯的程度啊。
軍醫感慨的功夫,悄悄抬眼,果然是小師爺。
沈靈姝眼見著衛曜臉頰帶傷,烏髮凌亂,下巴還有正要滴落的汗珠。割了袖子的左臂,除卻了紗布之外,還有四五道嶄新的刀痕。
鼻子一酸,淚水在眼中打轉。恍惚之間,眼前一幕仿若和多年前的一幕景象重合,腦海中霎時一片空白。
軍醫剛要說話,
便聽耳邊一道虛弱的聲音。「我沒事,過來。」
回頭。
剛才氣定神閒、面不改色催著他儘快割肉的將軍,唇色是蒼白的,笑容是虛弱的。我見猶憐之狀,淋漓盡致。
軍醫:「……」
軍醫懷疑自己眼花了。
衛曜伸出了另外一手,將不住往下落淚的女娘,攬到身前。
大小副將心有靈犀相視一眼,架起了在收拾藥箱子的軍醫,大步流星帶了出去。順道把門也關掩了個嚴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