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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靈姝驚訝地回眸看身後人。「你不綁著我了?」
衛曜淡淡:「不方便。」
尤其是現在在司馬氏的地盤。
衛曜說完,垂眸看了女娘一眼。
眼中布滿濃稠的黑:
「你若再離開吾身邊,吾便殺了你。」
第五十七章
沈靈姝縮了縮脖子。
衛曜冷哼一聲, 環抱在女娘腰上的胳膊,微微收緊。
衛曜的兵馬已經提前一月余先一步到了瀛洲。
瀛洲之地。原是屬於朝廷的領地,王家和司馬家開戰後, 便成了司馬家的地盤。現瀛洲外西南方位, 還駐紮著王家虎視眈眈的兵馬。
時值六月。
卻是風沙冽冽, 入目荒塵, 空氣中隱隱飄來火藥腐爛之味。
來迎接兩人的, 是之前到過綏州一趟的司馬家的說客——司馬照谷。
此人不是司馬家的血系, 只是常年侍奉司馬氏一族的下人一戶, 卻能被冠以司馬氏姓銜。足以可見深受司馬氏的器重。
「公子, 隨我來。」司馬照谷道。此人身形瘦小,著一身灰綢直裰窄袖袍。目光精爍,唇薄鼻尖,是典型的笑裡藏刀之相。
沈靈姝和衛曜到瀛洲的前一個城池, 便已經分開駕騎兩匹馬。
衛曜給沈靈姝更換的衣服是隨從的男裝。黑色幞頭帽,墨藍色交領緞衣勁裝。腰間還配著把短刀。臉上也故意抹了兩把鍋底, 遮蓋過於白皙的膚色。乍眼看, 便是一灰撲撲的隨行小兵。
故司馬照谷並沒有起疑心。
衛曜的兵馬已在瀛洲城安置紮營。
安排在瀛洲, 用意已經很明了。是司馬氏要啟用這支兵馬對抗王家。
司馬照谷領著兩人入了一座府宅。府邸裝飾得堂皇氣派, 下人入入出出, 闊大的庭院正在修建整裝。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, 位於庭中央, 指揮差遣著僕從搬運花草、盤石……一副忙碌又得適的景象。
司馬照谷貼心地給了解釋。這里原是瀛洲知州的府宅, 司馬家二公子不喜原來知州的品味, 覺得寡味。所以差人將整座府宅重新做了整修。
司馬照谷笑著說。邊在前頭帶路。
沈靈姝卻聽出來了其中的暗意。這分明是在敲打衛曜。瀛洲知州是朝廷命官, 司馬氏公然住進知州府邸,還輕飄飄地表示要給整座府宅重修。他們住進來了, 瀛洲知州住哪裡?不就擺明了整個瀛洲現今都是司馬氏掌控,不聽話的,就是瀛洲知州的下場了嗎。
繞過一道迴廊。
迎面是搬運著一座天山雪蓮像的家仆。家仆規矩停下了腳步,朝著司馬照谷很是恭敬地行禮。
迴廊九曲八折。
司馬照谷接著與衛曜繼續講話。「公子想必也已經聽到了,外頭現在有一些風聲風語。議論公子是姜娘子的私生……公子切莫當真。公子是姜娘子和晉皇帝之子,是絕無半分假意。外頭,尤其是長安處,那些人怕公子有奪嫡篡位之嫌,才故出此謠言來抹黑姜娘子和公子……」
衛曜面色淡淡。「某未曾放在心上。」
司馬照谷聞言很滿意,點了點頭。「那便好,下官也只想提醒公子,真亦假假亦成真,公子是司馬氏一族血親,至死也是司馬氏的人。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。司馬一族是公子最堅固的砥柱,公子心如明鏡,知事辨曲折,下官替家主感到莫大欣慰。」
說話間,三人已到了正屋。裡頭傳出了泠泠箏聲,裊裊入耳。雅致怡然。
司馬照谷向外頭候著的家仆通報,待家仆出來回稟。司馬照谷才向衛曜做了個入內「請」的手勢。
沈靈姝跟著也要踏入。
被司馬照谷抬臂攔住。「這位小公子,留在外頭候著便可。」
衛曜回了頭,神色淡淡看了眼沈靈姝。沈靈姝已收回了一個跟隨的腳尖。
衛曜微微皺眉,折返身,反握住了沈靈姝的手腕,「他與我已是生死之交,吾事便是他事。一同進。無礙。」
司馬照谷面上流出一絲訝異。
而衛曜已經先一步,將沈靈姝帶著一同進屋。
外頭的家仆將門扇緩緩盒蓋上。門扇由張合,至一絲細縫,至吱嘎一聲,徹底隔絕外間。
*
門從後關閉。
光線由明轉至暗,又復明朗。
屋內堂皇明亮,時還尚早,兩壁卻已點燃了燈燭。堂內朱漆柱盤龍臥鳳,榻椅上羅列花瓷,壁上掛著字畫墨寶,橫樑懸垂下珠翠鈴鐺。瑙紅色地毯鋪至廊下。毯上,跪坐著兩名樂伎,正在撥弦誦曲,歌聲婉婉動人。
高座之上,是個年貌四五十的男子。著半肩鹿皮上衣,罩紫色下裳。雙手交叉,放在腹部處,仰頭閉眼。似在專心聽樂賞曲。
衛曜鬆開了握著沈靈姝手腕的手,回頭淡淡,卻又極復警示地看了沈靈姝一眼。讓人莫要離開他的周身。
隨後,才向高座之人稟聲。「外甥裴曜,見過二舅舅。」
男子緩緩睜開了眼,抬手。兩旁的樂聲剎那停止。隨著男子的手再一擺動,樂伎弓腰低頭,一一依次退下。
「你認識我?」男子開口,聲音嘔啞噪雜,如割鋸木柴的鋸齒,略微刺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