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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依鳳飛鸞的描述,這座城廓並非是以中軸線一剖兩半、分成外廷內廷前宮後院之類。說來也很簡單,禁宮是以九宮格為布局,從東南的巽位進入,逆時針轉動,每進一格就開一道門,全部八門打開之後,就繞至九宮的正中。

  楚晗瞭然於心:“是個九宮八卦圖麼。”

  楚晗將野戰背包里一大張防水油布撲在地上,就地畫了起來,洋洋灑灑的神來之筆,迅速在布上畫出一幅禁宮的平面圖,就依照腦里帝都皇城的布局。

  他再把八卦方位卦象都標出來:“巽位的文華殿大約在這裡,我們就從這兒進,一一開門就可以進去了。”

  一向傲慢的鳳大人都暗自驚嘆,平面地圖都有了。房千歲不看圖,直接盯著楚晗看個不眨眼……

  沈承鶴咧嘴一樂:“可以啊,寶貝兒!”

  “也沒什麼。”楚晗一笑:“你在書里看過的那些天罡北斗陣、六合八荒陣、七殺陣,狀似玄妙,都是擺一擺九宮八卦圖而已。

  “咱們帝都的皇城,也是依照易學卦象建出來的。比如,太廟屬陽,就擺在東面;社稷壇屬yīn,就擺在西邊。

  “再比如,皇帝老子辦公施政在外朝,他的‘辦公室’就在紫禁城南面,是八卦的離卦。他老人家坐臥生息修身養xing都在內廷,屬北,就在北面的坎位。東面震位,五行從木,節氣從chūn,屬文治禮教,才有文淵閣、文華殿。西面兌位,五行屬金,節氣從秋,就建了代表武功的懋勤殿和武英殿……每一處建築排列都務必暗合,這座禁宮想必也是類似如此。

  “東南巽位是吉位,紫氣從東來,所以鳳大人說我們從東南方向進去,八門遁甲全開,就能繞到正中的紫微宮。”

  鳳飛鸞難得誇人:“楚公子博學。”

  楚晗誠實地坦白:“我大學念的這一科,有篇論文寫了這個題目。”

  “畢設做的中軸路各式建築圖紙模型。”

  他補充道。

  楚晗在暗夜裡雙眼明亮,得意時眼神也很有風采,讓人忍不住盯著看上幾眼。

  沈承鶴覺著特別長臉,一抬下巴:“嘖,我倆校友。”

  鳳大人:“……哦?”

  沈承鶴嘚瑟地說:“校友,最好的學校,真的。他學建築的,我念的經管學院,不過我後來被發配去部隊了。”

  最好的學校?楚晗能考入國子監,你小子就也能進國子監?房千歲淡淡哼了一句:“本王的楚公子是高榜得中,你是使銀子進去的吧。”

  楚晗起身笑出了聲,忍不住揉一把小千歲的銀髮長辮。他低沉的笑聲在空曠地方飄出很遠。

  沈承鶴鬱悶得直看鳳大人。可惜鳳美人這回沒打算為他出頭,約莫自己都不信這兩人能進同一間學府。

  他們四人循著圖紙,踏入禁宮東南角的那道文華門。

  第八十七章九宮守衛

  他們經由長廊往東南的文華門方向過去,楚晗偶然抬頭,遠遠地望向禁宮御道上一座雄闊宏偉的大殿。這應當就是內城中等級最高、最宏大的建築。

  大殿是重檐廡殿頂,台階基座上布滿jīng致華麗的龍鳳浮雕,一龍一鳳鏖斗,賁張的動態栩栩如生。

  大殿前有一塊寬闊的丹陛月台,左右依規制佇立著日晷與嘉量。

  楚晗目力極遠。他突然停住,盯著遠處的日晷:“時辰怎麼不對了?!”

  日晷就是日影,完全是以太陽經由晷針投she到晷面的影子變化來測定時刻。太陽的投影往哪裡,就指示到哪個時辰刻度,旁人想要調亂指針都不可能。怎麼會不對了?

  房千歲說:“我以為我們現在是戌時,傍晚七點。但是那根晷針指向的辰時,晨七時。”

  沈承鶴驚呼:“咱們來的時候,天剛黑下來,肯定是晚上七八點鐘嘛!那個大鐘表直接轉到早上七點?!”

  “所以……”鳳大人說,“大殿前的日晷一定不是指示日影時間。”

  “它不是指示太陽時間。”楚晗猛醒,“它是指示我們還剩下多少時間!辰時就是我們初始的東南方位,日晷的投影在逆時針轉,咱們快走!”

  沈承鶴的聲音回dàng在曠野:“壞菜啦,哥幾位快跑吧,這地方鐵定有機關啊!不能讓那個標杆投影比咱們跑得還快!”

  五行八卦位當中,他們所處的“巽”位既是對應辰時。晷針投影就從辰時開始,不斷指向他們奔走的方向。日晷仿佛就在追逐他們的腳步,逆向移動計時,而且投影走得飛快。

  楚晗原本以為,他們會有充足的時間探訪禁宮,因此還在城下與人訂下半月之約。他們可沒料到,這座內城在他們踏入之時,就緩緩啟動了巨大的時刻齒輪。

  日晷會在十二時辰內走完一圈。如果他們不能在這十二時辰里走完九宮格,如果日晷的時刻一直都跑在他們前面,恐怕真的要有麻煩,不知會不會大地塌陷,或者山崩地裂。

  大殿丹陛的另一側,與日晷相對的是銅質的量器,名喚“嘉量”;豎立在一座高高的束腰須彌座上,漂亮的山水雲雷紋在須彌座上浮動。

  象徵神州社稷命脈的嘉量,標示出黑色cháo汐的來襲。墨黑色暗流在斗斛刻度上爬升,漸漸地充滿那尊量器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他們的時間沒那麼多了。

  假若這是他們四人共度的一劫、必須要走完的一段路,那麼這段路的盡頭,就是神界生靈萬物期盼的曙光。

  行宮的東南向陽之面,是文華殿、文淵閣的處所。

  五行之說,東方屬木,代表萬物生長、勃勃生機。

  房千歲與沈公子合力推開殿門進去。大殿是huáng瓦廡殿頂,天頂遼闊,燈火與人影憧憧,四周的菱花槅扇窗子透出或明或暗的光芒。

  他們四人結伴,一同尋路前進,那時並不感到一絲一毫懼怕與膽怯。

  鳳飛鸞低聲提醒:“別管那些晃動的影,我們快走。”

  他拉著承鶴,一路狂奔。

  他們直奔後殿通道,尋找下一扇大門。天頂發出異響,守衛的神兵從天而降!

  鳳大人提及的禁宮衛隊,大概就是這些人了。

  九宮每一處宮格內,皆由化為人形的神shòu守衛。指揮使大人的鳳頭金杖已不管用了,守衛們並不聽他使喚。禁宮的守衛者的眼中,充滿了遭受黑暗cháo汐感染後的渾濁迷茫,令人不忍傷害,卻又無法溝通,jī同鴨講。

  金盔鐵甲的守衛男子,豹須環眼,前額生有一隻青銅色的角,天生神力威猛,揮舞著一柄銅戈,滿屋子追逐他們。

  四人不約而同,呼拉拉散開,繞著柱子攀飛,簡直像一出老鷹捉小jī的場面。

  沈公子爬不上柱子,只得抱腚狂奔:“欸,欸?別掄,別掄我屁股啊,你認識老子嗎,你跟老子有仇嗎?!”

  獨角靈shòu吼道:“侵入者既是敵!”

  房千歲厲聲說:“我不想傷人,你放我們過去。”

  獨角靈shòu吼道:“先越過我,否則休想!”

  楚晗跳開對方揮舞銅戈的勢力範圍,躲在大殿柱子後面遠遠地瞄著,提醒另一根柱子後面的房千歲:“你捉他的角,他的命門一定是額頭上的獨角!”

  他後來回想,他們遇到的,大約是傳說中的獨角靈shòu獬豸,九宮巽位的守將。

  房千歲懸在天頂的樑上,倒掛下來,袖中突然甩出一道銀光閃閃的繩索。

  銀索帶著靈光,猛地纏上神將前額上那隻青銅角,並且巧妙地打了個結。房千歲喊了一聲“鳳大人”。鳳飛鸞會意,從另一根柱子後面躍出,恰好接住繩索另一頭。

  兩人一左一右,奮力扯住銀色長索,兩廂力氣相當,就將這獨角神將牢牢地捉在中間。

  楚晗從柱子後面走出來:“不傷你,放我們過去吧。”

  “打服了吧?!嘿嘿!”沈公子晃悠著溜達出來,從楚晗背包里掏出一枚手雷,不失時機地嘚瑟一把,側身擺出個馬步姿勢,“降不降?不降的話老子把這大黑疙瘩扔你褲襠里啊!”

  沈承鶴還在威脅糾纏“降不降”、“炸你的蛋”的時候,楚晗撇下眾人,越過獨角守將,直奔後殿大門。他奮力拉開沉重粗大的門栓……

  獨角守將無力攔他,怒吼:“啊——”

  他們四人魚貫奔出巽位的宮殿,一個接一個躍下台階,往下一宮而去。

  房千歲從後面撫摸一下楚晗的頭髮,不用說什麼話。

  楚晗突然問:“剛才用的什麼繩索?我好像沒見過。”

  房千歲眉心很有神采,傲氣地說:“隨用隨取取之不盡的繩索。”

  楚晗悄悄揉揉這人耳垂,小聲調戲:“銀色的,這麼好看,是龍鬚變的吧?”

  他絕對是猜中了。

  小千歲胸中得意,哈哈一笑,拉著他暢快地奔跑。

  他們又先後在東方的“震”位和東北方“艮”位順利過關,一路與日晷的投影賽跑。

  震位宮格的護衛竟是肥遺。肥遺就是傳說中的旱魃shòu,一揮手就是一片焦土襲來,庭院裡、殿角上,都是燒灼後噼啪剝離的石木碎屑。

  房千歲以水禦敵,一個水龍捲掄過去,把那哥們兒砸趴在大殿上。果然冒牌的小龍遇見真龍立刻現出原形,原來是一條六腿怪蛇。

  艮位宮格的守宮人身材魁梧,一身披掛毛絨絨的,活像一頭熊人。熊人名曰“混沌”,與沈公子ròu搏掐了一架,而且是摔跤的戰法,大戰兩百回合。最後是鳳大人等不耐煩了,或者是看不慣那二人的貼身地面戰法,從金鑾座後面暗暗發she幾枚暗器,助了承鶴一臂之力。

  沈公子還以為他自己就把混沌揍得四肢抽筋口吐白沫了呢。

  禁宮正北方,九宮卦象中的“坎”位。

  沈承鶴四面張望:“這地方應當是皇后娘娘的坤寧宮,還有御花園吶!”

  當然,神都的禁宮裡並沒有叫做坤寧宮的建築。坎位的宮格廟堂,一進入就四體生出寒涼之氣。大殿四壁淌水,空中瀰漫水霧。

  楚晗心想,坎位主水,難不成這是三太子自家地盤?

  房千歲將楚公子護在身後一丈之外,獨自走上幽暗狹長的甬道,步履在水汽中漂移。房千歲神qíng嚴峻,水霧中現出守宮人的一刻猛然抓向對手咽喉!

  守宮人撕扯怒吼,嗓門是真大,聲音如同滾滾雷鳴,震得殿頂瓦片橫樑一齊顫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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