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歲偃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,徑直把斷尾塞進佑寧手中,急道:「尾巴沒丟,佑寧,尾巴在這!」
佑寧依舊閉著眼,手卻緊緊攥著斷尾,「走,歲偃快走,快走……」
她明明依舊沒有意識了,滿心惦記的還是自己安危。
一滴淚從他的眼中落下,滴在了佑寧的面上,又緩緩滑落,好似她也哭了一般。
「走,我這就走,佑寧,我這就帶你一起走。」
歲偃擦掉眼淚,深吸一口氣,抱著她站起身來。因疼痛,起身的整個過程他的身體一直在發抖,即便如此,抱著她的雙手卻沒有任何顫抖。
他躍至藏經閣頂上,睨了一眼底下的情況:除去已經暈過去的三人,諸田躺在地上,喘著大氣,感受到他的視線,立刻將眼睛閉了起來,假裝自己一樣暈過去了。至於碧霄,他已坐起身來,面色蒼白,手中的拂塵被鮮血沁透,變成刺眼的紅色。
他冷冷地注視著他。
歲偃以同樣的目光看著他。
兩人眼中的殺意幾乎要溢出來。
「碧霄道長,今日之仇,來日我將十倍奉還。」歲偃道。
碧霄道:「彼此彼此,妖狐,我與你之間,不死不休。」
歲偃冷笑一聲,張口吐出一團青藍色火焰。火焰悠悠飄落在他腳下的藏經閣上,剛一沾到房檐,「轟」地一聲燃起熊熊大火,迅速將整個藏經閣吞沒。
在火焰燃起來的一瞬間,歲偃起身飛入黑暗,消失在了碧霄的視線中。
*
歲偃不知道自己飛了多久,飛了多遠,他只覺得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,神智越來越混亂。
正如碧霄所言,狐尾是狐族的精竅靈源,斷尾對狐族來說不亞於丟掉一條命。他能撐到最後放一把火,又逃出來全靠意志力和以前修行基礎夠紮實。
可萬事都有極限,他差不多也到極限了。
就在他即將撐不住,都無法飛直線時,頭頂突然響起一記清脆的鳥鳴聲,一隻青色大鳥一個俯衝從雲層之上沖了下來,風馳電掣地向兩人而來。
歲偃用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,望上去,然後露出一抹安心的笑。
是方七。
他收緊雙臂,將懷中之人護好,然後低下頭與她額頭抵額頭,再閉上眼,放任自己陷入黑暗之中。
第57章 57 .愧疚
佑寧醒來已是七日後。
睜開眼, 映入眼帘的室內裝飾風格非常陌生,甚至不像是大慶朝的風格。她試圖爬起身來,以便看清屋內的情況,然而, 剛一動手指, 手掌立刻被人握住。
歲偃的臉陡然出現在視線內。
他一直守在她身邊,寸步不離。
「你醒了?感覺如何?有沒有哪裡不舒服?」歲偃張嘴就是連環追問。
「我沒事……」佑寧一開口, 聲音啞得不成樣。
不僅如此, 意識回籠後,感官也在恢復, 她頓覺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呼痛,就像是被人拆散之後重新裝起來一般, 根本沒有力氣坐起來。
歲偃一瞧她的臉色就知道眼下的狀態,解釋道:「你強行吸納大量的靈氣與濁氣,導致體內經脈寸斷, 現在還不能動彈, 得等經脈全部重塑之後才行。」
佑寧保持平躺的姿勢, 側過頭疑惑地看著他,「經脈重塑?」
「嗯, 」歲偃捻起衣袖,替她擦了擦因疼痛溢出來的汗水,「我們已經離開承乾觀,這裡是大慶疆土西南邊的十萬大山,是方七帶我們來的。當時我二人傷得太重,方七沒有辦法才將我們帶來這邊。這十萬大山中, 不論人還是妖,於治病療傷一道上, 皆頗有心得,你什麼都不用擔心,只管安心養身體便是。」
說到受傷,佑寧立刻憶起自己失去意識前看到的令她傷心欲絕的那一幕。
她用眼神將他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,然後焦急地問:「你的傷勢如何?尾巴呢?尾巴怎麼樣了?」
歲偃站起身來,略微退後一步,攤開雙手,轉了個圈,復而蹲坐回床邊,笑著安慰她:「已經沒事了,不要擔心。」
一條尾巴被齊根砍斷,說沒事就沒事?佑寧沒有被迷惑,堅持道:「我不信,除非你把你的尾巴給我瞧瞧。」
歲偃臉上的笑意頓了頓,推脫道:「真沒事……」
佑寧打斷他:「歲偃,給我看看你的尾巴。」
歲偃露出無奈的表情,「佑寧現在已經不信任我了嗎?行吧,既然你要看,給你看便是。不過我要把話說在前頭,在我們峪山,要求看別人的尾巴這個行為等於求愛,如此你還確定要看?」
「我要看,」佑寧眼神堅定無比,絲毫沒有被他的話轉移走注意力,「你不許用幻術。」
這下歲偃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,他望著她寫滿執拗的雙眼,倏然嘆息一聲,道:「你真是越來越敏銳,我的小心思竟全都瞞不過你。」
他一邊說著,一邊重新站起來,放出了自己的尾巴。黑色的獸尾依然美麗且充滿威懾力,盤踞在他身後,猶如一朵盛放的花朵。
佑寧默默數了一遍,一條、兩條……只有八條黑色的尾巴!
她的眼眶頓時紅了起來,眼中泛起一層淚光,「你不是說沒事了嗎?為什麼還是少了一條尾巴?那條尾巴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