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沛懷柔道:「今日巳時三刻妧姬會開神壇祭告海神, 請海神為懷柔擇選出海的日子。公主是大慶來的貴客,此番盛典不容錯過,父王特命懷柔親自來請,望公主能賞臉蒞臨。」
她一個眼神,佑寧身邊的侍女便跨步上前接下木匣。
佑寧皺了皺眉,但轉念一想,此等重要場合,自己若是拒絕並不合適,也就不計較侍女的行為,她端莊地回答道:「懷柔公主放心,安平會準時到的。」
說罷,轉身欲走。
沛懷柔卻是伸手拉了她一把,道:「安平公主莫急,開神壇請海神有些講究,請聽懷柔解釋給您聽。」
佑寧只得轉回來,耐著性子聽她說道。
「海神尊貴,願降下神諭,庇護我等,為答謝海神之恩,參加問卜典無論主客都需得為海神獻上供奉。供奉無要求,可以是山珍海味,奇珍異寶,也可以是清粥小菜,女紅經帖,只要心誠便可。」
客隨主便,佑寧點頭道:「多謝公主,安平知道了。」
回屋後,佑寧思索了一番,從頭上取下一隻步搖,放入匣中。
步搖是文宗賞賜之物,獻給安善的海神既不算怠慢,她也不心疼。
巳時剛到,佑寧便來到安善神壇。
神壇建在王城之外,一處寬闊的海濱空地之上。青色的巨石在空地上堆出一個高台,高台兩側分別錯落地矗立四根巨大的石柱,高台的正中是一個由一塊巨大的玉石雕刻出來底架,架上放置著一面巨大的石鼓,石鼓鼓面上有和木匣上一樣的圖騰。
高台不臨海的三面被一圈石砌的圍牆圍了起來,隔絕平民百姓靠近的同時也為皇室和貴族提供了絕好的觀禮點。
佑寧越過重兵把守的外圍,來到圍牆的入口處,恰好碰到了正欲上行的李嘉昉。
後者也瞧見了她,刻意放慢腳步,待佑寧走到他身邊時,突然出聲道:「這一次你別想贏過我。」
隨後,氣登登地領著侍從飛一般地登上圍牆,留下佑寧一臉茫然:「?」
佑寧走上牆頭時,安善的貴族都已到得差不多,三面圍牆牆頭都是人。她被安排在安善王右手邊第一個位置,正對神壇,視野絕佳。
等到落座,佑寧才看見神壇上的光景。
神壇之下圍站著許多健碩英俊的年輕男子,他們光裸著上身,小麥色的皮膚上繪滿圖騰,手中握著一個成人頭顱大小,纏繞著紅色絲帶的的海螺。
神壇上只有兩個人,一個是妧姬,一個是沛懷柔。兩人俱穿著與安善民風大相逕庭的服飾——不是斑斕輕薄的紗衣,而是一層又一層,繁瑣而複雜的青藍色綢衣。
綢衣上同樣繪製著波浪紋樣。
沛懷柔以手掌向下,額頭點地的姿勢跪拜在石鼓前,一動不動,妧姬立於她面前。
今日她未帶面紗,但露出來的所有肌膚上都塗寫著一種佑寧看不懂的文字,包括臉上。
這些文字帶著神秘和詭異的美感,使人的目光不自覺地粘在妧姬身上,無法移開。
巳時三刻一到,高台之下赤膀的男子齊齊吹響手中的海螺,悠長渾厚的號聲響起,匯聚成一曲來自深海的頌歌,洗滌著神壇內每一個人的靈魂。
遙遠的海面上突然躍起一頭巨大的魚,又重重地砸進海水中,濺起丈高的水花,它哼鳴一聲,震撼人心的聲音與海螺號的聲音交織在一起,令所有人神魂震盪。
巨魚之後,傳說只有月夜才會現身的豚魚也驟然成群結隊地出現在海邊。它們競相越出海面,在空中劃出一道又一道完美的弧線。
有海風吹來,吹起妧姬的衣袖,她猛地拉開綢衣前襟,下一秒竟是直接脫掉了外衣,露出里面由貝殼製成,僅能遮住隱秘部位的螺衣。
她的身材非常傲人,曲線起伏堪稱女媧造人的奇蹟,然而沒有任何人能對眼前這一幕生出邪念。
妧姬的全身上下都繪滿了經文。
她倏地開始隨著號聲與鯨鳴舞動起來,身體軟若無骨,輕若柳絮,做出一個又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。
她繞著沛懷柔一邊舞動一邊轉圈。一圈兩圈……轉到不知幾圈,巨大的石鼓忽地被看不見的力量撞響。那響聲沉悶但震耳欲聾,立刻蓋過了數人齊齊吹響的海螺號聲。
妧姬的動作開始加速,她每繞著沛懷柔轉一圈,石鼓便響一圈。
九聲鼓響後,石鼓歸於沉寂。
豚魚如來時一般,悄無聲息地離去,巨大的海魚也失去了蹤影,海風止,螺號停,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。
妧姬停下舞動,她緩慢而莊重地以沛懷柔的姿勢跪倒在地,揚聲高呼:「信女妧姬,感謝海神指點。」
空曠地帶聲音往往會被弱化,但妧姬的聲音卻能清楚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。
安善王帶頭,圍牆牆頭上觀禮的所有人紛紛站了起來,雙手交叉放在胸前,齊聲高喊:「感謝海神!」
佑寧也跟著一起站了起來,但她並未行禮也未隨著一起高呼。
她不受海神的庇護,無需向它道謝。
神壇上,妧姬已經拉著沛懷柔站了起來,正在慢條斯理地穿衣服。待穿戴完畢,她朗聲道:「回稟陛下,海神神諭,懷柔公主可在九日後離海遠行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