V23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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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卻被西明風一把抓住了手腕。

  「你放開我!」

  北堂雪眼神凌厲似刀,狠狠地掃向他。

  「小姐!小姐!」

  堆心的哭聲越過噪擾的聲音直直地傳入了北堂雪的耳中。

  眼見著那個消瘦了許多的背影在人群中無助的奔逃著。

  一支箭堪堪擦過堆心削弱的肩。

  北堂雪驚呼了一聲,一顆心簡直是提到了嗓子眼。

  她百般掙扎不得,眼淚急的都要掉了出來。

  再也顧不得許多,她低頭咬住了那隻禁錮著她的大手,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。

  只一瞬間,那手背上便冒出了大片的血跡來。

  「陛!」

  一側的兩名侍衛見狀立刻白了臉,想要上前卻被西明風攔住。他手一使力,輕而易舉地將北堂雪整個人撈進了懷中去。

  看了眼血流不止的右手,西明風眼中竟是興味的顏色。

  他冷笑了兩聲,緊緊禁錮著掙扎的北堂雪。「冷靜不來了對嗎?想不想救她?」

  「你這個惡魔!若是她出了事情,我做鬼也不放過你!」

  北堂雪紅著眼睛,淚水已經爬滿了臉頰。

  「你且說嫁不嫁?」西明風無視著她充滿恨意的雙目,再一次問道。

  說話間接過了一側的侍從遞過來的弓弩。他鬆開了北堂雪,緩緩地將箭搭了上去。

  「現在,你可以跑過去救她,但要跟我手中的箭比一比快慢。」

  「記得那日篝火節,我便是一箭射中了燈心。」他似孩子般炫耀的口氣,移動著手中的弓箭,嘴角向一側揚起,眯起了眼睛道:「你猜我能否一箭命中呢?」

  剛想提步衝過去的北堂雪聞言一子便軟了腿,跌坐在階邊。

  那日篝火節射中燭心之人。竟就是他……

  她怔怔地轉過了頭去。見他手中的箭已蓄勢待發。

  一股破體而出的寒意蔓延在她的四周。

  她這一生。從未有過如此痛恨一個人,卻又束手無策的時候。

  「我嫁。」

  她只覺得眼前的景象都變得不清晰起來,開口說出這兩個字之後。一時間竟是無比的平靜。

  「你說什麼?」西明風含笑著詢問。

  「我嫁!你讓他們立刻住手!」

  北堂雪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喊道,伸手奪過他手中的箭。重重地朝著席擲了去。

  席眾人被這動靜給驚住。

  一時間都不由都朝著西明風看去。

  西明風臉上的冷意卻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。

  彎身擁住了她。

  動作極盡小心溫柔。

  ****

  次日,西寧宮中傳出了三日之後皇帝大婚的喜訊。

  消息一出,震驚了朝野和各方百姓。

  一切都是按照迎娶皇后的儀式來布置的。

  然而對於這位即將要成為西寧皇后的女子,其身世和背景卻是空白一片。

  甚至,無人知曉她姓甚名誰。

  但卻沒人敢多置一詞。

  個人心中都很清楚,但凡是這位帝王認定要做的事情,根本沒有他們說話的地方。

  多說多錯,不如緘口不言。

  「姑娘,太后娘娘過來了。」

  綠喬小心翼翼地行到默立在窗邊的北堂雪身側,稟道。

  北堂雪仿若未聞,目光一片死寂,空洞無物。

  自打那日狩獵歸來,她便再沒開口說過一個字。

  這讓綠喬為接來的大婚事宜非常擔心。

  「姑娘……」綠喬見她沒有反應,不由再次出聲提醒著道:「太后娘娘,在廳中等著您過去呢……」

  按理來說,姑娘是即將要成為西寧皇后的人,本該去拜見太后聆聽宮訓的,但顯然,依照姑娘近來的狀況來看,若她會過去那當真是見鬼了。

  可太后娘娘今日卻放了架子,親自過來了,若她連這個面子都不給,那可真是說不過去了啊……

  綠喬在心裡暗暗地琢磨著道。

  「姑娘,您就去見一見吧,奴婢求求您了……」

  綠喬看著仍然雷打不動的北堂雪,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北堂雪去見太后娘娘才好——

  「不必麻煩了。」

  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響起,綠喬心頭一驚,抬頭看清了來人,慌忙跪了去。

  「奴婢參見太后娘娘!」

  「免禮。」

  「謝。。。謝太后娘娘。」綠喬提裙起身,不安地看向北堂雪。

  北堂雪卻動也沒動一,好像她本就該這麼站在那裡一般。

  綠喬頂著一頭冷汗,替太后搬來了高椅,又示意丫鬟去沏茶。

  太后含笑著落座,每一個動作都極盡優雅,一襲雍紫色霏鍛宮袍,繡鸞織鳳,衣角綴著繁瑣的琉璃翠珠,曳地卻無聲。

  她輕啟了朱唇,看向北堂雪說道:「既然你不方便去見哀家,那哀家便來看你好了。」

  「你們,都出去候著吧。」丫鬟上前奉茶,太后接過之後,便朝著房裡伺候的丫鬟說道。

  「是。」以綠喬為首的丫鬟們紛紛退了出去。

  不多時,房中便只余了二人。

  安靜的可聞針落之音。

  太后臉上掛著的笑見淡了許多。

  「說來可笑,哀家至今竟是不知未來兒媳的姓名和來處。」

  「但這也不打緊,皇帝喜歡你便好,只要他喜歡,哀家自然沒有意見。」

  她似不在乎北堂雪有沒有聽,亦或是她認定北堂雪一定是在聽的。

  「哀家今日來此沒有別的意思,只是想見一見你罷了。」

  北堂雪方緩緩轉過了頭來。

  「北堂雪,大衛。」

  太后聞言稍愣了片刻,忽然掩口輕笑了一聲。

  才反應過來北堂雪是在回答她前面提的兩個問題,姓名和來處。

  還有,她方才所說的來此是想見一見她。

  一刻,便見她已經轉回了頭去。

  那背影仿佛是在說,問題也回答你了,你要見人也讓你見了,現在可以走了嗎?

  太后並未因北堂雪如此而變臉,相反的,她心中升起了一絲瞭然。

  她想,她現在明白了,為何他會獨獨對這麼一個女子如此上心。

  只是不知強求來的東西是否真的就能長久——

  她是過來人,深知這個道理。

  接來,太后也未有再開口,只細細地吃著茶。

  北堂雪則是一直維持著起初的姿勢。靜觀窗外。

  二人各想各的,互不干擾。

  「若留,便好好的留,若不願留。便不必留。」

  不知過了多久,太后才施施然地起了身,含笑說出了這麼一句話,便朝外室喚著隨行來的丫鬟。

  很快。便有一名紫衣丫鬟行了進來。

  「回吧——」太后將戴著寒玉護甲的手指微微翹起,抬起胳膊搭放到了那紫衣宮女的手臂上。

  綠喬等人行著禮,「奴婢恭送太后娘娘。」

  北堂雪淡淡垂眸,嘴角現出一絲苦笑。

  不必留嗎?

  她又何嘗不想走——

  ***

  天色未亮,雙宜宮中卻已是人聲鼎沸。

  殿外守著迎親的隊伍。

  這還是頭一個從雙宜宮裡『出閣』的皇后娘娘。

  內室之中,數十位侍女站成了一排,手中的朱漆盤逐一托放著喜服,首飾,鳳冠。霞披等。

  北堂雪坐在梳妝鏡前。神色木然。

  這三日來。她想了很多,夢到了很多。

  夢到和想到最多的是,慕冬來將她帶走。

  她心中想了一萬遍是也不願意讓他隻身犯險。為她拋江山大事,但卻總也忍不住會去臆想他會以怎樣的姿態來救她。

  北堂雪凝視著鏡中的倒影。眼角忽然現出一絲自嘲——說到底,她也只不過是個再平庸不過的女子。

  危難之時,總會將希望寄於心念之人身上。

  可是,她同時也很清楚,若她這個心上人是個尋常人也罷,可他偏生不是。

  他絕不可能是單單屬於她一人的,絕不可能事事以她為先,不顧一切。

  據聞西寧加大了對國公島的攻勢,戰事吃緊。

  邊陲之戰勝負未分,橫屍遍野。

  甚至還有傳言,攸允已同辰國訂百年交好的約,涼州一戰,辰國將會出手相援。

  衛國以一抵四,情況堪憂。

  如此想來,北堂雪才完完全全的意識到,她能將他等來的機率幾乎為零。

  「他不會來。」她朝著鏡中的自己輕動了被塗以朱脂的唇,幾近無聲地說道。

  綠喬細心的梳理著她每一根青絲。

  唯恐出一絲錯。

  「小姐!」

  一聲帶著哭音的呼喚想起,讓北堂雪為之一振。

  從鏡中可看得是誰。

  堆心哭著撲到了北堂雪身邊,在她身側跪了來。

  「小姐,都是奴婢不好,是奴婢連累了您!」堆心幾乎泣不成聲,眼中滿是自責。

  北堂雪示意綠喬等人先退。

  綠喬猶豫了一瞬,還是恭敬地退了去。

  西明風事先親口吩咐過,只要北堂雪肯乖乖的嫁,其它的都聽她的吩咐。

  北堂雪伸手扶起堆心,搖了搖頭道:「是我連累了你才是,若不是我,你也不會受這麼多罪。」

  她又抬手替堆心抹去眼淚,「可後悔跟了我這麼一個倒霉的主子嗎?」

  堆心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,只一個勁兒的搖著頭。

  「等過了今晚,便會有人把你送回去,到時回了衛國。。。不要過多提及我的事情,若是——」

  北堂雪話沒說完,便被堆心打斷。

  「不!」她哭著說道:「小姐在哪兒奴婢便在哪兒!小姐不回去,奴婢死也不回去!」

  「別說傻話。」

  北堂雪笑了笑,道:「北堂霄還在等著你,你若不回去同我留在這裡,可沒辦法給你物色到這樣好的夫婿。」

  這是西明風答應她的。

  會將堆心平平安安的送回去,這樣一來,不管以後怎麼樣,她便也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。

  「陛定也在等著小姐!」堆心不及思考,便哭喊著說道。

  北堂雪身形頓時一僵,臉上的笑也凝住。

  「不一樣的。」好大一會兒,她才勉強穩住自己的聲音,「你若真拿我當主子看,就該聽我的。」

  「小姐……」堆心不住地搖著頭,淚水打濕了北堂雪的肩。

  「你先聽我說完。等你回去之後,不要過多提及我的事情。」北堂雪交待著道:「若是……陛問起,便說我是自願的。」

  「小姐!」堆心突然提高了聲音。似忿忿不平,「他都不來救小姐,讓您吃了這麼多的苦頭,現在還要被迫嫁給一個這麼可怕的人……他既然對小姐的生死都不管不問。小姐為何還一心想著他!當初他答應少爺說什麼會保護好小姐,他就是個言而無信的騙子!」

  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她會這樣看慕冬。

  她懂的不多,不會去思及時局,但她認為一個男人就該信守承諾。

  北堂雪被她這麼一頓哭喊的話給怔住。

  堆心喊完之後哭的更甚。似乎想連著北堂雪的那份委屈也一同哭出來,趴伏在北堂雪的膝上,肩膀顫抖的厲害。

  ****

  明乾宮中一派通紅喜色。

  內殿之中,西明風張臂在一人高的鏡前觀賞著自己的倒影。

  「朕這樣穿,好看嗎?」

  秦連聞言微微一怔。

  這似帶有孩子氣的話,上一回聽到已記不清是多少個年歲之前的事情了。

  想到半個時辰前西明風對他的交待,他卻是半分也歡喜不起來。

  既然如此喜歡,又何必——

  西明風沒有等到他的回答,轉回了身來。看著他再次問道:「你說朕今日這樣。好看嗎?」

  秦連就點著頭。

  西明風一身緋紅喜袍。黑色滾邊織金繡龍,腰間是纏龍腰封,愈發襯得他身形欣長挺拔。冷峻的臉龐上也被烘托出了幾分喜氣。

  「她穿紅色的樣子,應當最好看。」

  他忽然笑著說了這麼一句。後便朝著秦連問道:「事情可都已經辦妥了嗎?」

  「回陛,都已經安排妥當了。」

  西明風勾唇一笑,眼神燁燁生輝,「今日這親,你猜朕可成得了嗎?」

  「…………」秦連張口卻又閉口,是也不知該如何回答,乾脆便垂首不語。

  「你可真是越發沒趣了。」西明風拍了拍他的肩,似說笑的口氣,大步行了出去。

  ****

  吉時已到,作為喜殿的明乾宮中奏起了喜樂。

  文武百官分列而席,臉上雖大多都掛著笑意,但仔細看去,都是不達眼底。

  其中是以右相周禮的臉色最為難看,連敷衍的笑也擠不出來。

  自從周雲霓逃到衛國的消息在西寧傳開之後,西明風對他的態度便一日比一日來的強硬。

  周家已是不比以前的周家。

  他在朝廷的地位也日益不被看重。

  然而就在三日前,西明風突然傳召他,命他寫一封親筆信給北堂燁,告知北堂雪現在西寧,只這簡單是一句話。

  其它的並未有任何提及,更沒有說要北堂燁拿什麼條件來交換。

  周禮向來猜不透這個帝王的心思。

  然而苦思冥想了幾日之後,他終於發現了端倪。

  西明風稱北堂雪現人在西寧,而雙宜宮中又突然出來了一個神秘的女子,而且,在今日將會嫁西明風為後。

  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。

  若真如此,那他之前那封信……豈不是就等同引北堂燁來送死的催命符嗎?即使北堂燁不會親自前來,他絕對相信,北堂燁絕不可能會眼睜睜的看著北堂雪被逼嫁給西明風。

  那個孩子的性格,他多少是了解一些的。

  可當時他真的無暇顧及這些。

  若換做他人來寫這封信,北堂燁興許還不會全信,但他來寫的話,就不一定了……

  他自認擺脫不了家族名譽的枷鎖,才會任由皇帝打壓而不敢言語,甚至,為了在保全周家,而犧牲妻女。

  但這不代表他心裡是不難受的。

  周雲霓到衛國之後多蒙北堂家照料,他不是一個不懂得感恩的人。

  可如今,他卻什麼都做不了……

  巨大的自責感和挫敗感沖襲著他,讓他的良心一刻也無法安靜來。

  而且只怕西明風的用意是想借北堂燁之口讓大衛的皇帝知道——

  北堂雪不僅是北堂家的小姐,還是即將要成為大衛皇帝妃嬪甚至是皇后的人。

  周禮無法確定西明風撒這隻的目標究竟是誰……

  吉時將過,卻還不見迎親的儀仗露面。

  眾人開始在心底猜測不已。

  這叫什麼事兒啊——

  皇帝大婚,這麼重要的事情,怎就覺得處處都不靠譜。

  先是找了個身份不明不靠譜的女子做皇后,現在吉時都過了這人都還沒露面。

  西寧皇室婚俗,那可是需要新人依循著事先訂好的時辰來交拜天地的。

  皇帝大婚如此兒戲,傳出去不是讓別國恥笑嗎?

  就在此時,西明風近身伺候的老太監行進了殿中。

  「陛讓老奴過來傳個話,臨時決定將吉時後延些時辰。」

  這話一出,更是令本就心存不滿的一干老臣們暗自吐血。

  可也沒人敢說不是。

  太后端坐在高堂的位置之上,瑩玉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起伏,接過一旁侍女奉過來的茶,輕啜了一口便擱了來。

  ***

  「姑娘您再等一等。」綠喬在蒙著蓋頭的北堂雪身側說道:「陛那邊似有些急事,您別著急,待會兒便會有人過來安排的。」

  北堂雪暗自冷笑了一聲。

  她著的什麼急?她巴不得今日這親成不了——

  西明風做事謹慎,怎會在此等關頭去辦其它的事情,指不定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。

  但不管他打得什麼主意,她都沒有心思去理會。

  現在,她只想堆心能平安離開西寧。

  而關於她自己,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作打算了。

  ***

  待殿中各人等的心焦之時。忽聽殿外有了動靜。

  首先是二十餘位羽林軍進入了視線,個個手中持著雪亮的寒劍,防備的看著負手而入的男子。

  來人一身尋常的深藍袍服,看不出身份。

  然而冷峻分明的臉上卻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尊貴之氣,讓人望之便覺非富則貴。

  見羽林軍刀刃相防,便知此人身份不同尋常,殿中群臣皆站起了身來,防備地看向行入殿中的來人。

  周禮神色大變。

  別人興許不知此人是誰。但他卻是在四年前見過一次的——

  相比於殿中眾人的轟動和防備,太后則顯得過於平靜了。

  她似笑非笑地看向被羽林軍團團圍住卻神色如常的男子,「我朝陛恭候您多時了。」

  說著,拂袖示意那團羽林軍散開。

  眾人是才鬆了口氣——此人既是太后識得,又是此種口氣,當並非什麼危險的人物。

  「人在何處?」男子開口問道。

  太后聞言微微一笑,起身道:「不急,皇上在偏殿等候,備好了酒水還請賞面一敘。」

  男子眸光一斂。不置可否。

  有侍女上前朝著他一禮,恭敬從容地道:「隨奴婢這邊請。」

  眼見著太后和這位突然出現的神秘男子朝著偏殿行去,殿中百官這才炸開了鍋來。三三五五的落了座來。

  「可有人認得此人是誰?」

  「從未見過啊……大許是陛的私交也未可知。」

  「不過話說回來。。。。這禮究竟還行不行了!」

  「唉,就安心等著吧。。。 。。。」

  周禮朝著偏殿的方向望去,心中不住的翻騰著。

  果然是被他猜中了——

  就是不知西明風的用意究竟是在何了……

  此刻的偏殿之中,充斥著難言的寂靜。

  宮女將酒盅斟滿,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。

  太后意味深長地看了西明風一眼,並未再有多言。帶著隨身的婢女從側門行了出去。

  轉眼間,殿中便只余了二人。

  「衛王百忙之中還能抽空來喝朕的喜酒,當真令朕意外。」西明風先開了口,目光灼灼。

  「你想要什麼。」

  西明風聞言稍頓,隨後便是一陣笑音。

  問的好。

  他想要什麼?

  「我想要的卻註定得不到。只能退而求其次。」西明風半晌才道出這麼句意味不明的話,「你說我想要什麼?」

  「你該清楚。你是贏不了的。」

  西明風聽他一語雙關,臉上的笑似也沒有減少,「但你終究還是過來了,不是嗎?」

  那位聞言轉過了頭來,是覺得西明風身上喜服的顏色格外刺眼……

  ****

  久不見有人過來,綠喬焦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。

  從昨日裡起,她眼皮便一個勁兒的跳,總覺得會出什麼岔子。

  外頭有人聲響起。

  終於過來了!

  綠喬面上一喜,朝著外室快步的行去。

  卻不是過來接親的儀仗隊。

  她錯愕了一瞬,忙地屈膝行著禮。

  「奴婢參見太后娘娘。」

  「外頭候著。」太后輕聲道了句,一個人進了內間而去。

  蒙著蓋頭的北堂雪身姿依舊挺得端直,坐在喜墩上,活像一尊雕塑。

  綠喬不知太后是同北堂雪在談什麼,探著頭往裡面瞧去,恨不得把耳朵都支起來,可偏生二人的聲音都放的極低,她也聽不甚清,於是不由忐忑有加。

  不知覺間,她竟是已將北堂雪當成了真正的主子來看待。

  約莫是一炷香的時間,才聽得珠簾被撥動的聲音響了起來。

  一抹紫紅現入眼帘。

  綠喬忙地收回了視線。

  只聽北堂雪的聲音忽然響起——「多謝太后娘娘。」

  這一句聲音響亮,綠喬聽得清楚。

  心裡不由驚惑交加,太后娘娘是同姑娘都說了些什麼?

  平時別說謝謝了,就是想讓姑娘開口說一句話那都是難如登天。

  太后駐足片刻。道:「不必言謝,哀家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和我西寧的大業著想罷了。」

  「多謝。」北堂雪如同沒聽見她的話,又道了一句謝。

  太后嘴角笑意微顯。

  「那哀家便承你個人一句謝罷。」

  話落,腳便不做停頓,行了出去。

  外室的丫鬟們忙呼啦啦的跪了一地,恭送著她出了雙宜宮。

  北堂雪無法遏止心中的狂喜。

  這種感覺就如同是重新活過來了一般!

  具體的她不清楚,但是太后的意思顯然是要放她離開……而且,是經過了西明風同意了。

  她雖不知西明風怎會突然改了主意。大發了善心,但此際她根本沒有心思再去琢磨其它……

  她不用嫁了!

  北堂雪一手掀去了火紅的蓋頭,站起了身來。

  綠喬一進來便瞧見她這個動作,被嚇了一跳,忙制止道:「姑娘萬萬不可啊,這蓋頭可不能隨意掀的,這不吉……利……」

  她話還未有說完,便身形一晃,順著身後雕蘭的白玉柱倒了去。

  北堂雪一驚。望見簾外隱隱綽綽有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。

  她忽然就紅了眼眶。

  他,竟然還是過來了……

  「陛……」北堂雪話到嘴邊,見帘子已被挑開。來人沖她展開一個揚的笑來。

  「怎麼會是你!」

  她頓時臉色大變。隨後,便是滿臉的失望。

  怎麼,不是他……

  辰三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,頓時就氣的跳了腳,「什麼叫怎麼是我?我千里迢迢,不辭兇險來救你。你竟然就這麼對待我!」

  「我……」北堂雪此時反應過來,也知方才那句沒經大腦的話委實不中聽,便訕訕地解釋道:「我不是那個意思。」

  見辰三又要開口,她忙地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,制止他再說去。「好了好了,當務之急。咱們還是先出宮吧……」

  辰三顯然事前的工作做的很好,一路上竟是一個侍衛也沒碰著。

  眼瞅著出了這道後門便徹底自由了,然而這宏偉有加的皇宮後門竟是一個看守的人也沒有——

  縱然西明風默然了太后要放她出宮的事前,可這怎麼不該是一個皇宮該有的防禦系統……竟是如此疏漏。

  辰三見她這個時候竟還有心思走神,在她頭上敲打了一記,強扯著她出了宮門。

  北堂雪剛想反擊,一抬眼卻是頓時愣住了。

  西明風負手站在門外。

  他一身喜袍鮮紅似火,烏黑如墨的髮絲整齊的綰在頭頂,午後的陽光折射過來,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。

  他站在那裡,像是等了很久的樣子。

  見北堂雪過來,他竟是展開了一個淺淺的笑,笑意蕩漾在眼底,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分外明朗。

  「你穿嫁衣的樣子,比我想像中的更好看。」

  北堂雪本想回一句「你也是」來寒暄寒暄,但是到嘴邊她便意識到這句話是多麼的不合時宜……

  於是她忽然覺得不知該說什麼。

  這些日子來她是將恨他恨的牙痒痒。

  但現在突然卻恨不起來了。

  說到底,他並沒有真正的做過什麼傷害到她的事情。

  西明風走上前來一步,看著她道:「別恨我。」

  北堂雪頓了頓,還是點了頭。

  辰三揪扯著她寬大的衣袖,不耐煩地催促著:「走吧走吧,天都要黑了。」又朝著西明風道:「改日得空我再來拜訪,告辭,不用送了啊!」

  北堂雪一頭的黑線,朝著西明風一點頭,便隨著辰三離去了。

  「……快點快點!」

  「知道了!你別扯我行不行!」

  西明風望著那抹紅消失在宮牆的盡頭,再也尋不到痕跡,似覺心中被掏空一般。

  秦連來到他身畔,見他神情,不由嘆口氣。

  隨後便猶豫著道:「若是現在去追,應當還來得及……」

  與別人不同,他最在意的不是別的,只有西明風的喜怒。

  相較於萬頃江山,他更希望看到一個活的開心的西明風。

  他太了解西明風,他眼裡什麼都裝不,心中什麼也填不滿,縱然是西寧的江山,也不例外。

  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可以改變他的女子,可以使他真正去笑的人,秦連在心裡說句不講道理的話,不管用什麼手段,得罪多少人,他都想將人留。

  可西明風卻選擇了放手。

  「不追了。」西明風淡淡地道:「已經太遲了。」

  秦連聽他口氣分明是不舍,急道:「不遲的!只要陛願意,屬一定將人帶回來!」

  西明風緩緩搖頭,「不,她心中有人了,所以,太遲了。」

  「可是——」秦連還想再勸,卻被西明風的話打斷。

  「秦叔,以前你總教我,只要想要的便去爭。」

  這句秦連聞言幾近呆愣。他已經記不起,是有多少年不曾從他口中聽到這個稱呼了——

  「可我現在才發覺,有的東西即使真的爭過來,她終究也不會真的屬於我。」

  他從不認為自己會輸,可這次,卻全盤皆輸。

  若她空心以待,即使是這天,他也不換。

  唯一的遺憾便是那年的城門前,他沒有堅持將她帶回來,那時候,她眼中空空如也,心中尚無牽掛。

  若時光可以倒回到那一天,他想這一切都將完全不同。

  然而,沒有如果。

  北堂雪同辰三走了半柱香的時間,忽然驚叫了一聲。

  「怎麼了?」辰三被嚇了一跳。

  「你有沒有看到堆心?」

  事情轉變的太突然。她方才竟將堆心的事情給忘了!

  「嗨!我當是什麼大事呢……」辰三無奈地看了她一眼,「走吧,早辦妥了!」

  北堂雪見他表情不似開玩笑,才安了心來。

  約莫是過了半盞茶的功夫,二人才算是真的離開了皇宮的管轄以內,轉而入了一條官道。

  兩側種著垂柳,幾棵垂柳的掩飾,隱隱現出一座客棧的蹤影來。

  「我去客棧里取個東西咱們就走。」辰三看了北堂雪一眼。道:「待會兒他會過來接你,你們先走,我隨後便跟上。」

  北堂雪點著頭,目送他朝著客棧走去。

  果然,沒多多大會兒,便有一頂馬車停在了她眼前。

  北堂雪不敢肯定是不是辰三的人,抬眼看向那車夫,卻是一愣。

  肖裴從駕座上跳將來,對她含笑點了頭。示意她上車。

  北堂雪只覺得心跳猛然加快,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。

  肖裴來了……那他,是不是也來了!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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