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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多謝秦叔,我爹他傷心悲痛,都說不出話來了,還請您別介意。”借著夜色的掩飾,蕭守運毫不臉熱地搶著道,隨即深深嘆氣:“秦叔,也不怕你笑話,眼下麥子還沒收回來,家裡早就沒閒錢了,飯食都是從貨棧里賒來的,我雖想給二弟辦的風風光光,可實在是無能為力啊!”

  躲在裡頭的張氏頓時咧開了嘴,關鍵時刻,丈夫還是有點用的。

  秦如海就知道他會這麼說。

  “既如此,你們就負責報喪布置靈堂吧,棺木和法事就jiāo給我女婿代辦……”

  蕭守運聽了,不由很是失望,喪事喪事,棺木和法事是最能撈油水的,偏偏落在了舒家!

  秦如海卻不理會他的小心思,jiāo待清楚後,連夜派人買了上好的棺木來,入殮,又請廟裡和尚來做法事,因為蕭守望非壽終正寢,法事只做了一晚。

  當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亮天空,當最後一絲嗡嗡的念經聲彌散在清新的晨風裡,蕭琅倏地睜開了眼,目光所及,是兩個鋪的整整齊齊的被褥,根本不像有人睡過的樣子。

  只一眼,他便認出了這是舒家。

  遠處傳來熟悉的嗩吶聲,那是舉辦喪禮時的旋律。

  昨日之事洶如海làng,一下子湧進腦海,蕭琅猛地扯開身上的被子,穿鞋就往外跑。

  “阿琅!”

  聽到動靜趕過來的舒宛被撞了個正著,連忙扯住他的胳膊,剛想開口,蕭琅忽的回頭,一雙微紅的眸子直直瞪著她:“他們找到我爹沒?”

  舒宛拉著他的手一下子沒了力氣,別過頭,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。

  “他們在給我爹辦喪事?”蕭琅低著頭,一字一句地問,沙啞的聲音聽不出半點qíng緒,然不等舒宛回答,他就逕自回了屋。

  舒宛一時愣住,這個時候,論qíng論理,都應該馬上跑去靈堂哭靈吧?

  正想跟進去看看,蕭琅已經沖了出來,眨眼就消失在了門口。

  舒宛莫名的感到不安,可等她追出去的時候,長長的街道上已沒了蕭琅的身影。

  應該是去靈堂了吧?

  望著空dàngdàng的街道,舒宛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生出這個疑問,那是他的親爹,阿琅不去靈堂,他還能去哪兒?

  可他剛剛為何要跑回屋子?

  那舉動實在是匪夷所思,舒宛不得不多想,驀地,她忽然記起昨晚從蕭琅身上取下來的東西,腳下一軟,差點失去力氣跌倒。

  蒼白著臉跑回屋子,舒宛直接望向紅漆木柜上面,待看清那裡的擺設,這回再也忍不住,癱倒在地。

  蕭琅用十兩銀子買回來的那把匕首,不見了!

  作者有話要說:不知說什麼好,替他心疼捉條蟲,為了怕大家誤會是更新,以後如果只是明顯的白字但不影響閱讀,俺就不改了,這次是把晚飯打成了午飯,看不過去,必須改掉,抱歉~\(≧▽≦)/~

  ☆、提議

  這世上孝子頗多,為父的年邁老去,為子的披麻戴孝,素衣守喪。

  可天下之大,能以十歲幼齡單槍匹馬進山為父尋仇者,恐怕寥寥屈指可數。

  所以,秦如海雖然責怪蕭琅的莽撞,卻也被他的孝心震撼,親自領著一眾村民進山找人。

  短短半日功夫,蕭琅的事qíng就傳遍了平陽鎮周圍的大小村落,不少壯丁自髮結隊進山尋人,更有數不清的百姓期盼著聽到下文。

  平淡的太久,人人都憧憬奇蹟,他們真心希望那個孩子能夠報仇雪恨,因為只有這樣,他的莽撞之舉才能變成大孝,他才能從一個無知的山野孩童變成智勇雙全的少年英雄,而他們才能成為這件必定流傳頗廣的軼事的見證者,才能自豪地與別人訴說。然,如果那孩子沒有成功,他們會遺憾會唏噓會大失所望,卻很少有人會替他心疼難過,畢竟,他們只是看客。

  程卿染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,他回了書房,然後又走了出來,吩咐魏大準備馬車。

  馬車趕到青山村的時候,已是huáng昏,絢麗的夕陽為延綿不絕的山巒披上了一層金色的霞光,即便如此,它也無法驅散山林深處的黑暗,光亮與幽暗的對比,反而更讓人心悸。

  守在山腳的婦人們陸續回家了,她們要開始準備晚飯。

  於是,程卿染遠遠就望見了秦氏與舒宛,母女二人一動不動地駐足凝望深山的方向,白色的素裙隨風飄動,就像兩朵清幽的丁香。

  他莫名地有些難過,低聲示意魏大將馬車停在幾株稀疏的樹後,默默地坐在車廂里,凝聽山村特有的蟲鳴。

  不知道過了多久,外面終於傳來了沉重疲憊的腳步聲,程卿染聽見秦氏悽慘的哭喊,聽見舒宛壓抑的哭聲。他輕輕嘆了口氣,看來,他們沒有找到人,或是……

  剛想開口說些什麼,一聲悠長的láng嚎隨風飄進車廂,清晰地傳入耳中。

  幾乎就在同時,仿佛一聲令下,所有的人語都消失了。

  程卿染不可置信地跳下馬車,然後,又一道清晰的láng嚎傳了過來,回聲如波làng,一圈一圈在山林上方飄dàng。

  蕭琅持刀立在一片空地上,初升的明月灑下柔和又清冷的光輝,卻照不清他的面容。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等待著,直到有狂奔的疾跑聲由遠及近,他才抽出匕首,雙眸緊緊盯著前方。

  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裡,忽的浮現七雙幽綠光芒,其中一雙綠芒的主人領頭跑在前面,在快要躍出樹林時,它忽的停了下來,左右動了動,似乎有些不太確定。

  蕭琅盯著為首的那雙綠眸,眼中波譎雲涌。

  沉默的對峙中,他忽的朝前走了兩步,緩緩揚起頭,仿佛用盡全身力氣,發出最後一聲láng嚎。從此以後,他將對所有獵物一視同仁,包括這些與他前世同名為láng、害了他親生父親的畜生!

  頭láng感受到了他的戰意,儘管它不明白這個人為何會láng語,身為頭láng,它必須接受其他雄láng的挑戰。

  頭láng從黑暗中現出身形,它身後的六條láng一動未動,láng有láng的規矩。

  明亮的月光清晰地照在它龐大的身軀上,壯碩的肩高達一米,完美的láng身長達兩米,高昂的頭張揚著它的驕傲,幽綠的眸子冷冷地注視著前方瘦弱不堪一擊的卑微人類。

  因為蕭琅一動不動,頭láng漸漸失去了耐xing,最後,它率先發起攻擊。

  láng的攻擊,那是深深印在蕭琅血骨里的記憶,不論過去多少年,他都不會遺忘。

  他沒有躲,在頭láng撲身而至時,身體倏地後仰,全憑兩腿保證身體平衡,然後,雙手緊握匕首猛刺入頭láng的脖頸,狠狠向下一划……

  隨著一聲慘叫,熱血噴濺而出,láng群四散而逃。

  匕首最終卡在頭láng的胸骨處,那前撲的勢頭雖然緩了緩,卻依然將緊握匕首的蕭琅往前拽了一大截,直到頭láng狠狠摔在地上,蕭琅才徹底停了下來,仰面跌倒在地。

  頭láng無力地抽搐著,粗硬的尾巴掃起陣陣灰塵,漸漸地,那嗷嗚的慘叫越來越輕……

  蕭琅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,任由溫熱的láng血從額頭流下來,順著鬢髮流到耳朵里,漸漸gān涸。

  頭頂是漆黑的夜空,繁星點點。

  娘親死的時候,爹說人死了會變成天上的星星,那他又變成了哪一顆?

  轉眼,又是一個新的黎明。

  仿佛一夜之間,麥子一下子就徹底huáng了。村民們都忙著割起麥來,再也無心幫忙進山尋人,更何況,他們都覺得,蕭琅那麼大點的孩子,在山裡消失了一天一夜,怎麼可能還活著?

  在秦氏的哀求下,秦如海領著從鎮上雇來的短工,準備再去尋一次。

  可沒等他們出發,就見蕭琅肩上扛著一頭巨láng,滿身是血的走了出來。

  “阿琅!”

  秦氏一愣,隨即風似的撲到蕭琅身前,一把推開那礙事的láng屍,夾住蕭琅的腦袋就打了起來,一下一下狠狠地拍在他的屁股上:“你個狠心的孩子,誰讓你進山的!萬一你有個好歹,你讓我怎麼對得起你爹!你要是真不想活,就在我面前死,非要跑到山裡餵láng啊!活不見人死不見屍,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?啊?”最後打不動了,半跪在地上,摟著蕭琅的腿大哭起來。

  舒宛靠在秦如海懷裡,死死咬著帕子,望著蕭琅那滿臉的血,看著他任由她娘打罵卻一動不動,眼裡一片死灰,眼淚就忍不住地落了下來。

  “伯母,我去看我爹了。”蕭琅推開秦氏的手,彎腰扛起頭láng的屍體,一步一步地朝蕭家走去。

  舒茂亭走上前,將妻子扶了起來,安慰道:“別哭了,阿琅沒事就好,咱們趕緊跟過去看看吧,我看他那樣子有點不對,身上都是血,也不知受傷沒……”

  “他沒事,身上的都是láng血。” 秦如海冷靜地道,濃眉下的雙眼jīng光閃爍,這孩子不是一般人,若是好好栽培,他日必有大出息!

  雖然他這麼說,秦氏依然不放心,連忙追了上去。

  蕭琅扛著láng邁進蕭家大門時,張氏正一手掩鼻一手抱著柴禾往裡走,聽到門口的動靜,她隨意地回頭看去,結果被滿臉血污的人影嚇得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,扔下柴禾就逃命似的跑了進去。

  蕭琅就像沒看見沒聽見似的,雙眼直直地盯著擺在院子中間的大紅棺木,呆立良久,才一步一步走了過去,撲通一聲跪下,將頭láng的屍體放在身前,手裡的匕首放到頭láng的脖頸下,一刀一刀地割了起來。

  “爹,你看見沒?我把它打死了,你告訴我,它咬了你多少下,我就切它多少刀……”

  láng血不停地噴涌而出,很快便染紅了大片地面,比棺木上的紅漆還要紅得奪目刺眼。

  趕過來的秦氏等人、蕭守運夫妻都驚駭地頓住腳步,他們萬萬想不到,蕭琅會說出這種話來。

  眼看一顆láng腦袋被生生割下,眼看蕭琅把刀移至láng腹,張氏想也不想地阻攔道:“別切!一張láng皮能賣不少銀子呢!”看蕭琅那樣子,分明是要把巨láng割碎啊,這簡直是太bào斂天物了!

  蕭琅恍若未聞,繼續手裡的動作,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,他卻半點不受影響。

  張氏ròu疼地要去把láng拖出來,可剛一伸手,就對上蕭琅染血的眸子,登時嚇得魂都沒了,連連倒退數步。

  秦如海深深嘆氣:“隨他去吧,或許這樣,他心裡才會好受一些。茂亭,你去煮些安神湯給他喝。”這種qíng況,東西肯定是吃不下去的,拿來也白搭,只希望他心志堅定,早點清醒過來。

  舒茂亭臉色沉重的去了。

  回來時,蕭琅不喝,被幾個人qiáng按著灌了進去,然後他就一直跪在那兒,等到整整一條láng被割得不成樣子,秦如海再也看不下去,又合夥把他抬走,讓人收拾了láng屍,才把他放了出來。

  日頭從東方挪到西方,黑暗再次降臨。

  蕭琅不吃不喝,就那樣直挺挺地跪著,偏偏連滴眼淚也沒有。

  秦家人回去了,蕭家人睡下了,只留著兩盞白燈籠掛在院子裡。

  “阿琅,明天再來替你爹守靈,先跟伯母回去好不好?”秦氏在蕭琅旁邊蹲下,柔聲問道,聲音有些沙啞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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