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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往常趙沉是不屑看這些人的,今日他高興,鳳眼含笑一一掃過兩旁村人,謙和有禮。被他目光掃過的男人還好說,那些小媳婦大姑娘都不由紅了臉,總覺得對方眼神別有深意,不禁羞澀低頭,過會兒再抬頭想確認一番,人家已經騎馬走出一段距離了……

  又有錢又有貌,趙沉無疑成了這些年村里最出色的乘龍快婿,村人津津樂道。嘈雜聲中,忽有一道聲音傳了過來:“仲達你大哥呢?他不是一直覺得對不住林家嗎?快把他叫過來看看林家的新姑爺,看完他就不用愧疚了,人家這次選的女婿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呢!”

  乍聽好像是好意,知qíng的人誰都聽不懂其中的諷刺意味?

  孟仲達狠狠瞪那人一眼,轉身大步回了家。自家大哥悔婚,孟仲達十分不快,他本打算過幾年求娶林竹的,現在倒好,兩家恩斷義絕,連累他跟林竹再無可能。

  他沉著臉進了院子,裡面孟仲景正在砍柴,衣袖挽到手肘以上,掄著斧頭肌ròu緊繃。

  孟仲達看看他臉色,忍不住道:“大哥,趙公子跟阿桔今天小定,你知道嗎?”

  孟仲景點點頭,手中斧頭用力砸下去,木柴一分兩半,他沒有停頓地繼續擺好一根,再次掄起斧頭。

  他知道,他早就知道,阿桔一定會嫁給那個人,他只是想不明白,既然她都送那人蘭花荷包了,為何會瘦成那樣。那次她姨母送她回家,他正好從地里回來,看見她下車。她直接進了家門,沒有看見他,他卻看得清清楚楚,她瘦了,瘦得他心疼。

  她心裡一定還是有他的,他先退親,他先娶了別人,她還是難過了吧?

  眼前浮現阿桔清瘦的側臉,她落淚的模樣,他胸口一陣陣地疼。

  “二弟回來了啊,正好,我剛剛給你們哥倆分別做了一套秋衫,你的一會兒我讓你大哥拿給你試試,哪兒不合適你告訴嫂子,我再改改。”兄弟倆沉默之時,如娘從新房門口走了出來,笑盈盈地道。

  孟仲達臉色變了變,開口道謝:“有勞大嫂了。”這個嫂子,他最初不喜,可她嫁過來後任勞任怨,洗衣做飯,還用自己的錢貼補家用,孟仲景挑不出她的錯,更沒法冷臉以對,道完謝,他抬腳進了老房。

  街上一片喧譁,如娘站在門口聽了聽,慢慢走到孟仲景身邊。男人額頭冒了汗,如娘摸出帕子給他擦,目光溫柔似水。孟仲景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小女人,想到她對自己的一心一意,想到這幾晚她溫柔的接納,心中的疑問不甘漸漸沉了下去。

  就這樣吧,他有了溫柔體貼的媳婦,她嫁了一個配得上她的男人,各自過自己的日子。

  孟仲景對妻子笑了笑,放下斧子,隨她一起去屋裡試衣裳。

  ~

  林家,新女婿頭一次正式登門,當然得受一番品頭論足。林賢夫妻領著趙沉一一介紹,這個喊二叔,那個叫三嬸,趙沉都笑著打招呼,讓人如沐chūn風。

  晌午用飯,柳氏姐妹在西屋招待女眷,林賢陪男客們在東屋喝酒。

  趙沉跟林賢並肩坐在東面,每當對面西屋有人進出門帘被人挑起時,他都會不經意般朝那邊瞥一眼,可惜女眷們是坐在炕上吃的,她應該坐在裡頭,他看不見。

  明知道她不可能給他機會,他還是忍不住望過去。

  再一次失望之後,恰好有人敬酒,趙沉笑著舉杯,仰頭灌下。他真是貪心,在山上抱她那一晚覺得很滿足,分開之後,他又盼望每晚都能擁她入睡,盼望每天都見到她,就像親事未定之前,他想快點定下來,現在定了,他又想馬上把她娶回家。可惜父親還沒有定下一個確切的日子,他只能先把其他禮節走完。

  散席之後,客人們陸續散去,趙沉依舊裝醉,被林賢扶到西屋炕頭歇下。

  與上次不同,這次趙沉真的睡了一小覺,醒來時頭有些昏沉。

  他抬手揉額頭,習慣地喊人:“水。”

  “趙大哥,你醒了啊。”林重九坐在一邊解他送的九連環呢,聽到動靜,立即下地去給他倒水。

  趙沉徹底清醒。

  坐了起來,接過林重九倒的茶,再看著准小舅子將茶杯放回桌子上,趙沉心qíng不錯,招手將林重九叫到炕上。他伸著腿靠著牆,林重九學他,目光在兩人腿上打量幾次,羨慕地道:“趙大哥,你腿真長!”

  “小九長大了也會跟我一樣長。”男娃天真爛漫,趙沉摸摸他腦袋,低聲問:“這幾天你大姐高興嗎?”

  林重九認真想了想,實話實說:“沒有不高興也沒有很高興,跟以前差不多,不過今天大姐特別好看,她穿了一身紅衣裳,頭上還戴了蝴蝶簪子,跟仙女似的。”

  趙沉還沒看過未婚妻穿紅衣裳的樣子,剛想問到底是如何好看的,旁邊門帘忽然被人挑開,卻是林賢走了進來。轉過身,見一大一小並肩坐著,林賢有些吃驚,轉而關切地問道:“承遠醒了,頭還難受嗎?”

  “勞伯父掛念,好多了,一會兒洗個臉就行。”趙沉馬上穿鞋下地。

  林重九去廚房準備洗臉水,翁婿二人落座閒聊,趙沉問:“伯父,這幾天是不是該收花生了?”

  林賢笑道:“還要再等等,月底吧。對了承遠,你們莊上種花生了沒,沒種從這裡帶些回去嘗嘗鮮,伯父家裡種的多,都吃不完的。”

  趙沉連聲道謝,跟著道:“小九還小,幫不了多少忙,正好月底我有空,我來跟您一起收吧。”

  林賢受寵若驚:“不用不用,那種活哪用你出手,我請個人幫忙就是,用不了幾個錢。”

  “莫非伯父怕我笨手笨腳幫倒忙?”趙沉笑著打趣,“伯父你就讓我過來吧,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,小九長大之前,這些活兒承遠幫你gān。”

  他態度誠懇,林賢只好應下,臉上笑容止都止不住。女婿有這份心,比送多少禮都更讓他舒心。

  翁婿兩個約定好具體日子,趙沉洗把臉,收拾收拾告辭走了。

  目送他轉彎,夫妻倆進了院子,柳氏將大門關上,去西廂房喚長女:“阿桔,走,跟娘一起去看看趙家送來的禮。”

  阿桔不想去,只是母親有興致,她願意哄她高興。這事林竹自然也要湊熱鬧,娘仨並肩去了上房,林賢已經在那邊等著了,林重九正咧著嘴拆箱子上的紅綢。小孩子未必在乎裡面禮物是否貴重,更多的還是享受拆禮的興奮。

  除了茶餅喜果等吃食,還有一匣首飾,兩箱綢緞,兩箱皮毛。

  林賢大致看過之後便領著林重九出去了,留娘仨在裡面品鑑,都是女人喜歡的東西。

  柳氏手裡有禮單,一一念給兩個女兒聽,最後小心翼翼托起一匹大紅緞子,斟酌著對長女道:“阿桔啊,這是蜀錦,媒人說趙夫人特意選了兩匹,一匹留著給承遠做喜袍,一匹送你做嫁衣。之前那套嫁衣咱們就不要了吧,你重新再做一套?”

  成親當日,新郎新娘站在一起拜堂,若是身上衣料相差太多,那得多讓人笑話啊。先前跟孟仲景定親,顧忌到孟家手裡沒太多閒錢,長女辭了姨母送的好緞子,只用細布做嫁衣。若是嫁給旁人能直接用,嫁到趙家,肯定就不行了。

  阿桔愣住了。

  她真的沒有想過這麼多。

  嫁衣……

  她伸手,輕輕摩挲眼前的蜀錦,清涼似水,大紅如火。她看著它,腦海里卻是另一件嫁衣,是她坐在窗前的身影,一針一線地fèng,一針一線都是歡喜。

  “阿桔……”見她出神,柳氏有些不安地喚了聲。

  阿桔回神,斂眸笑道:“嗯,就按娘說的,我重新做一件。娘你跟阿竹繼續看,我先抱回去比量比量。這料子太貴重,我得仔細點,裁壞了可就沒有了。”說完抱起那匹蜀錦走了。

  走出上房,陽光落到懷裡的蜀錦上,流光溢彩,晃了她的眼。

  是夜夜深人靜,阿桔將原來那件嫁衣燒了,燒得一gān二淨,燒盡所有過往。第二天,她重新穿針引線,fèng她的第二件嫁衣,就像fèng一件普通衣裳。她繡活好,雖然嫁衣繁瑣,也只用了五六天,畢竟沒有當初那般上心,每次落針都要前後思量,生怕不小心fèng錯一線……

  期間中秋送節禮,除了給林家的,趙沉還單獨送了前朝大家的《墨蘭圖》給她,附有一張字條。

  一日不見,如隔三秋。

  眼前浮現男人溫柔微笑的臉龐,轉瞬又變成冷若寒霜,幽幽眼神似láng,讓人遍體生寒。

  晌午幫母親燒火時,阿桔再次將紙條丟進火中,至於那幅蘭花圖,阿桔捨不得一幅墨寶在自己手裡毀掉,便將畫放在箱子底下,眼不見心不煩。

  轉眼到了月底,

  林家要出花生了。

  ~

  得知趙沉要來,阿桔早早就打算好了,吃完早飯馬上回廂房。趙沉肯定在家用過早飯才趕過來,再快也要用一陣子,等他到了,她一步不出屋,自然碰不上。

  可阿桔還是低估了這個男人。

  一大早,柳氏在廚房準備早飯,阿桔打掃院子,剛掃一會兒,門口林重九大聲喊道:“我回來了!”

  弟弟去林子割糙,以前都是早飯快好時才回來,今天怎麼這麼早?

  阿桔疑惑地轉身,還沒開口,就見林重九已經進了大門,身邊還跟著一個人。那人身材頎長,穿了一身灰色粗布衣裳,頭上青布頭巾束髮,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,一雙鳳眼裡隱含驚喜。

  就在阿桔為他這身打扮發愣時,柳氏從廚房探出頭,本想看看兒子怎麼回來這麼早,見到趙沉,她驚訝地說話都結巴了,“承遠,你,你怎麼這身打扮?怎麼這麼早就來了?”

  趙沉邊往裡走邊笑道:“今日下地gān活,穿這身最合適。伯母,我怕來得晚了,天沒大亮就出發了,早飯也沒吃,伯母要是還沒做完,勞煩也給我做一份吧?”

  這要是不認識的人,一大早就來討飯肯定招人嫌,可這是准女婿啊!這種親昵的口吻,正是一家人才該有的,柳氏頓時眉開眼笑:“這孩子,行行,我也不說你了,快去屋裡坐著,一會咱們一起吃。”說完繼續去忙了。

  二人說話時,阿桔已將掃帚放到牆邊上,準備進屋了,稍後讓妹妹把早飯端到廂房用。

  “阿桔。”趙沉開口喚她。

  阿桔假裝沒聽到。他不是一直在人前裝君子嗎,怎麼現在還敢叫她?可是,當男人微微提高聲音又喊了一聲,顯然她不停下他就不會放棄的姿態,阿桔不得不停住腳步,側身問他,“你叫我做什麼?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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