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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寧氏示意她再往自己這邊坐一些,才拉著她的手,平靜地說了起來:“我十四五歲的時候,很喜歡一個人,那人是我表哥,長我兩歲,因家中變故,從小住在我家。青梅竹馬,相信你懂,而我跟他的青梅竹馬,只會你比跟孟仲景的更美好。他生得溫文爾雅玉樹臨風,會陪我一起種蘭賞蘭畫蘭,那時候我就覺得,嫁給他會是我最幸福的事。可是我終究沒能嫁給他,你知道為什麼嗎?”

  簡單的敘說,阿桔卻是心中一痛,嘴唇動了動,聲音不像是自己的,“他,他喜歡上旁人了?”

  寧氏搖搖頭,一手握著阿桔的小手,一手輕輕摩挲她柔軟長發,“不是,但他親手把我送給了旁人,拿我跟人換了前途,而我呢,因為幼時無知送出去的物件落入外男手中,礙於名聲,不得不嫁。阿桔,你說咱們是不是很像?”

  是啊,青梅竹馬都變了心。

  阿桔不想哭,可眼淚自己落了下來,在母親面前都能克制住假裝不在乎了,到了這個跟她有相似經歷的女人面前,她控制不住。

  寧氏沒有勸她,由她自己擦淚,“你是不是一直想問孟仲景為何這樣對你?我也是,滿心不甘只想求一個答案,然後我真的見到他了,面容未改,他卻不再像曾經那樣溫潤如玉,他不敢看我,他跟我道歉,跟我說他的苦衷,甚至怨恨我父親不幫他……”

  因為剛剛經歷過,阿桔完全能想像當時的qíng景,哽咽著問:“伯母怎麼說的?”

  寧氏低頭看她,目光恬靜:“沒有,我什麼都沒說就走了。因為我發現他根本不是我的青梅竹馬,我喜歡的那人不會如此怯懦沒有擔當,他在決定放棄我的那一刻就死了,後來這個雖然跟他有一樣的容貌,卻不是他。我的難過和眼淚,都是為了他的死,新的這個,只是一個我看不起的人,跟我再也沒有關係,那我何必再問他?”

  阿桔怔住,腦海里忽然有些亂。

  她一直都想問孟仲景,但她真問了,孟仲景會怎麼回答?面對如娘柔qíngqíng不自禁,還是不忍拒絕一個可憐女人的臨別哀求?她問了又能怎樣,她親眼見到他要別的女人,親耳聽到他承諾娶別人,他也沒有任何解釋地娶了,他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老實憨厚的孟仲景,不管當晚有什麼理由,他都不是了。

  那個會笨拙討好她的孟仲景,真的已經死了。

  阿桔掩面,最後一次為那些青梅竹馬的記憶哭出聲。

  寧氏將人攬到懷裡,輕輕拍著她肩膀:“阿桔,不用恨也不用怨,至少他對你好的時候,你知道他是真心的,你也很歡喜是不是?你只需要告訴自己,你喜歡的那個孟仲景已經死了,你再也得不到他的解釋也不必得到,你可以繼續喜歡他,懷念曾經的青梅竹馬,但這些都與那個娶了別的女人的孟仲景無關,懂嗎?”

  阿桔哭著點頭。她懂,真的懂了。

  寧氏笑笑,扶正她,替她擦臉上淚珠:“你到底還小,一時想不開也qíng有可原,不過你看我,被青梅竹馬拋棄了,嫁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,還不是照樣過來了?有些事qíng,時間長了就淡了,過幾年再想,會笑自己當年怎麼會喜歡那樣一個人,笑自己白白傷神那麼久。而你,在我看來,就是個孩子呢,哪就懂真正的qíng.愛了?”

  阿桔不好意思地低下頭。

  寧氏給她時間平復,然後問她:“你說世上那麼多夫妻,有多少是因為qíng投意合才在一起的?”

  阿桔心中一跳,終於要提及婚事了嗎?

  寧氏被她眼裡的防備逗笑了,拍著她手道:“別怕別怕,我可不是來bī婚的,說實話,如果承遠不是我一手帶大的親兒子,單憑他對你的那些威脅冒犯,我都想打他,根本不會替他來這一趟。”

  阿桔有些驚訝,既詫異趙沉竟然什麼都對寧氏說了,又吃驚寧氏的態度。

  寧氏繼續笑道:“我那個兒子啊,其實在他欺負你之前,我還真沒發現他有什麼大缺點。我剛剛跟你說了,我跟承遠父親關係複雜,但承遠很會疼人,從小就站在我這一邊。他父親常年不在家,他認真讀書練武做生意,像個雛鷹一日日漸漸長大,曾經是我護著他,現在他來護著我。若說缺點,他在外面心狠手辣,可我一點都不怪他,因為這邊只有我們母子,他不對別人狠,別人就會反過來搶他的生意。他還很固執,武師父讓他練一個時辰的功夫,他非要練到筋疲力盡,事事都想做到最好。”

  阿桔靜靜聽著,沒有搭言。趙沉如此年紀便能撐起一個家,確實出色,她也從來沒有認為他一無是處,不喜的是他的品xing。

  寧氏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麼,聲音放輕了:“阿桔,他欺負你,你是不是覺得他品行不端?”

  阿桔垂眸,正琢磨措辭,就聽寧氏繼續道:“說來你或許不信,承遠是個很自律的人。跟他同樣條件的少爺,十三四歲就有通房丫鬟了,我給他安排的丫鬟也頗有姿色,可他從沒有過那種心思,有丫鬟舉止輕浮,他馬上讓我換新的丫鬟,在外面他更是不去那種地方。後來他年紀漸長,我開始發愁他婚事,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,他就告訴我,說想娶個合心意的姑娘,一輩子只有她一個,不讓她受委屈。”

  阿桔抿唇。

  如果寧氏上來就說這個,她應該不會信,可現在,她相信寧氏不是那種故意撒謊夸兒子的人。

  但那跟她有什麼關係?不喜歡就是不喜歡,不是他好她就會動心,況且……

  寧氏突然開口,打斷她的思緒:“阿桔,不說你信不信,我這個當母親的都不敢完全相信。承遠今年才十七,他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,將來會比現在更顯赫,到那時候,他能否一直堅守自己的承諾?他敢保證,我不敢替他保證,即便他是我兒子。但我必須說,承遠很自律,不會輕易被女人蠱惑。阿桔,伯母現在唯一能保證的是承遠真的很看重你,只是他跟他父親一樣qiáng勢固執,容不得心意被拒絕,你越不理睬他,他反而越會想方設法娶你回家。”

  阿桔心中一緊,眼前浮現那雙冷戾鳳眼,不由小聲求道:“伯母,您能不能,替我勸勸他?我真的不想……”

  寧氏無奈地笑:“不用怕冒犯我,這事本就是承遠做的不對,活該他被你憎惡。阿桔,伯母喜歡你這樣的好姑娘,也希望有個你這樣的兒媳婦,但感qíng這回事,伯母不qiáng迫你,承遠能否如願全靠他自己有沒有本事打動你。至於承遠那邊,不是我不想勸,實在是他主意太大,認定的事誰勸也不管用。阿桔你自己小心吧,那孩子,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過,你能避開他我就看他笑話,若你避不開,最後終究還要嫁到趙家,你也別太難過,你進門後伯母會站在你這邊,決不讓他欺負你。”

  說到後面,有點打趣的意思。

  阿桔臉上發熱。說心裡話,寧氏這樣的婆母,哪個姑娘遇到都是幸事,只可惜她的兒子……

  寧氏本就沒想bī阿桔給個答覆,握著阿桔的手起身道:“好了,伯母該走了,阿桔快給我挑盆蘭花,咱們投緣歸投緣,願賭服輸,賭注可不能不給。”

  一句話就把阿桔心中的不自在化解了,阿桔輕輕一笑,陪她出去選花。

  帶著阿桔送的一盆建蘭君荷,寧氏在半個時辰後回到了自家莊子。

  趙沉早在聽到馬車動靜時就出來迎她了,見問梅抱著一盆蘭花下來,面露疑惑。

  寧氏邊走邊笑:“這是我跟阿桔贏回來的,承遠你說,我是放在廳堂還是臥室?”

  趙沉輕輕一笑:“娘屋裡已經有很多名品了,兒子屋裡倒是不多,這盆娘賞我罷。”

  張口就要,臉皮可真夠厚的。寧氏睨他一眼,卻吩咐問梅直接把蘭花送去少爺屋裡。

  母子倆在外間落座,趙沉體貼地給寧氏倒茶,寧氏慢條斯理地品了兩口,見兒子老神在在坐在一旁看她,不由奇道:“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,不想知道她有沒有答應?”

  “那她答應了嗎?”趙沉隨意問了一句。

  “沒有。”寧氏馬上道,緊跟著笑了:“因為我根本沒跟她提親,但我能幫你的都幫了,讓她心甘qíng願嫁過來是你的事,別指望我跟你一起欺負人家。”

  趙沉不以為意,打趣道:“娘真是偏心,兒媳婦還沒進門,你先幫她對付兒子了。”

  寧氏沒笑,狐疑地看他:“讓我去提親又不關心結果,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?”

  趙沉笑而不語,過了會兒見寧氏皺眉,才起身道:“娘歇會兒吧,我還有事要做,你放心,我心中有數,不會太過分的。”言罷轉身出了屋門。

  他這樣,寧氏反而不放心了,只是不放心又如何,正如她跟阿桔說的,這個兒子,主意大著呢。

  ~

  趙沉大步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
  錦書錦墨兩個丫鬟正在屋裡打量夫人新送過來的蘭花,錦墨膽大,伸出手想碰碰尚未完全綻開的蘭花花瓣,只是還沒碰到,身後忽然響起挑簾聲,隨之而來是一聲怒喝:“誰准你碰的?出去!”

  那聲音熟悉地不能再熟悉,怒火卻是兩個丫鬟從來沒有經歷過的。錦書立即曲膝行禮,隨後快步往外走。錦墨眼裡帶了淚,戰戰兢兢低頭認錯:“少爺息怒,我以後再也不敢亂動了……”

  “以後內室全部jiāo給錦墨收拾,你不得進來一步。”趙沉看都沒看她,冷聲吩咐。

  錦墨雙腿發軟,只是這些年的服侍早讓她熟悉了這個男人的xing子,根本不敢再求qíng,白著臉退出去了。

  腳步聲漸遠,趙沉側頭看門帘,沉思片刻,注意力很快又回到桌上的蘭花上。

  這是她養的花。

  男人冷峻神qíng柔和下來,走到桌子前,低頭看花,腦海里卻想像她每日給這盆花澆水,也會像他現在這般目不轉睛地打量它,心中漸漸升起一絲柔qíng,轉瞬又幻想成親之後,他會站在她身後,抱著她腰跟她一起看花。她看花,他看人。

  要是現在她就在身邊該多好。

  趙沉俯身,聞蘭花的香。

  他還記得,那日將她抵在牆上貼著她時,她身上也有似有若無的香氣,不知是她發間的,還是女兒體香。如果她喜歡他,會不會就閉上眼睛乖乖給他親了?她紅唇的味道……

  似是被蘭香蠱惑,腦海里浮想聯翩,越來越旖.旎,趙沉坐到炕上,背靠牆壁,平復後,繼續扭頭看花。

  不知母親都跟她說了什麼,無論如何,現在她應該明白,他是真心想娶,絕非花言巧語騙她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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