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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她慈眉善目的,媒人心裡舒服不少,謝了兩句,先回去了。

  到了武康侯府,媒人直接去了二房。

  賀裕今日在家,媒人來時,他正在陪母親單氏對弈。媒人來了,他也沒有迴避,端坐在羅漢chuáng上,眼睛依然看著棋盤。兒子老神在在的,單氏命人端茶招待媒人,等媒人喝過茶了,這才打聽陸家那邊的qíng況。

  媒人當然得說實話啊,只是稍微委婉了點。

  單氏一臉不出所料的表qíng,看向兒子,她就說了,那個眼睛長在天上的小姑子不會答應的。

  賀裕神色淡淡,終於抬頭,卻只是安慰了媒人兩句,然後請她先回家休息,需要時再請她過來。

  媒人應了聲,朝單氏行個禮,又出去了,才出院子,就見武康侯夫人領著丫鬟氣勢洶洶趕了過來。媒人心裡一突,隱約覺得此事與她有關,不想趟渾水,媒人努力把頭埋得低低的,仿佛這樣武康侯夫人就注意不到她。

  但武康侯夫人就是為了她來的,怎會不知道她是媒人?

  停在媒人面前,武康侯夫人狠狠瞪了她兩眼,才繼續往院子裡面走,去找單氏算帳。

  “大嫂怎麼來了?”

  屋裡單氏早聽到動靜了,正要出去瞧瞧,不想武康侯夫人走得太疾,挑開門帘就走了進來。

  進了屋,武康侯夫人飛快掃了一圈,目光落到背對她坐在棋盤前的侄子身上,武康侯夫人眼裡幾乎快要噴出火了,打發丫鬟們都下去,她故意走到賀裕對面,再低聲質問單氏:“聽說你派人去懷玉家提親了?”

  單氏就像看不出嫂子臉上的熊熊怒火般,笑道:“是啊,豫之年紀不小了,他說他喜歡懷玉,我一高興,馬上就托媒人去問了,懷玉要模樣有模樣,要家世有家世,我怕動作慢了,叫別人家給定了去。”

  她還有臉說?

  武康侯夫人氣得衣襟高高起伏,努力壓抑著怒火才沒有做出潑婦罵街之舉,眼神卻刀子似的恨不得在單氏身上扎幾個血窟窿,“胡鬧,簡直胡鬧!我早有心讓阿禮娶他表妹,難道你不知道?現在好了,你搶先去提親,叫我們還怎麼去?”

  陸明玉能懂的道理,她當然也懂,因此才恨得牙痒痒。

  單氏卻冤枉極了,震驚地看著她,“大嫂,大嫂也看上了懷玉?這,這,大嫂從未跟我提過,我又何從知曉?否則我也不會……”說到這裡,單氏快步走到兒子身旁,急著問:“豫之,你知道你二弟也喜歡懷玉嗎?”

  賀裕抬頭,面沉如水,直視武康侯夫人道:“不知。”

  母子倆一唱一和,演得跟真的似的,武康侯夫人自然猜得到二人在耍她,面對如此挑釁,她狠狠地揉著帕子,牛似的喘了好一會兒,才咬牙切齒地道:“好,好,原來你們母子這般黑心,我真是小瞧了你們!不過你們也別得意,就算懷玉嫁不成我們,她娘也不會把好好的女兒許給一個……”

  她想說庶子之子,對上賀裕幽幽的黑眸,如被惡鬼盯上,忽然就說不出口了。

  想罵沒法罵,武康侯夫人再次扯了下手裡早就揉成一團的帕子,憤然離去。

  “娘,他們怎麼說?”賀禮一直在母親這邊等消息,見母親歸來,他皺眉問。

  武康侯夫人在外面要維持威儀,這會兒身邊沒有外人,她怒不可揭,抓起一個茶碗就摔到了地上,“賤人,名分爭不過我,兒子不如我,就背地裡使這種伎倆壞我兒子的好事!”誰家妯娌沒個恩怨?論起武康侯夫人與單氏的明爭暗鬥,她能說上三天三夜。

  賀禮一聽,攥緊了拳頭,他知道他想娶表妹怕是沒那麼容易了,但此時此刻,賀禮更擔心別的,“娘,姑父姑母,會不會真的答應了?”

  “不可能!”武康侯夫人這點信心還是有的,坐到椅子上,冷哼道:“你姑母看你二嬸最不順眼,如今你二嬸壞了你與懷玉的好事,她肯定也惱得不行了。”

  母親與姑母差不多的脾氣,賀禮讚同母親的話,但……

  “如果姑父同意,姑母也只能聽姑父的。”賀禮握緊拳頭,沉聲提醒母親。說到底,姑父,甚至陸斬,才是一家之主。拋棄虛名,單論本事前途,儘管不想承認,賀禮卻很清楚,他,比不上那人。

  聞聽此言,武康侯夫人一怔,腦袋僵硬地轉向兒子。

  陸二爺,不會那麼糊塗吧?

  第88章088

  晚風清涼,陸斬父子三人同路回了家。

  門房瞧見三位爺,小心思轉了轉,行過禮後,壯著膽子朝陸斬道:“老爺,今兒個武康侯府來為二姑娘提親了……”

  爺仨腳步一頓,陸斬、陸嶸不約而同地看向陸二爺。

  這是喜事,陸二爺不由微微一笑。武康侯府是妻子的娘家,陸二爺不太看得上武康侯夫人,但武康侯當年在戰場上金戈鐵馬意氣風發,陸二爺是十分欽佩的,至於賀禮,少年郎風度翩翩待人謙和,讀書上算不得天縱奇才,但也有些聰慧,將來他多多提攜,前程肯定錯不了。既然妻子一心想著親上加親,女兒又喜歡這個青梅竹馬的表哥,陸二爺便早就認可了這門親事。

  但再滿意,他也不能表現的太高興,好像女兒除了賀禮就嫁不出去似的,因此陸二爺迅速收起那淡淡笑意,繃起臉,準備朝父兄謙虛一番,先貶低賀禮兩句,然而沒等他開口,門房低著頭,終於把話說完了,“提親的是,是大表公子。”

  “大表公子?”這提親人選太過出人意料,陸二爺沒能忍住驚訝,低聲重複道。

  門房忐忑看他一眼,點點頭,剩下媒人被二夫人趕走的話,他就不能說了。

  確認了消息,陸二爺下意識看向父親,他有意把女兒嫁給賀禮,已經跟父親通過氣了。

  陸斬不生氣也是冷臉,這會兒聽說孫女婚事出了變故,神色更冷了,眼神掃向次子時,如卷著一股寒冬霜雪的冷風。

  陸家這五兄弟,除了才七歲的老來子崇哥兒,陸嶸幾個,別看都當爹了,甚至兒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,就沒有不怕老子的。父親瞪他一眼就往前面走了,陸二爺卻被父親那一眼風chuī得渾身涼颼颼的,大門口不是說話之地,他看看陸嶸,哥倆也抬腳跨進了院子。

  “二哥,這事?”子女的婚事自有親父母做主,身為叔父,陸嶸是不該cha手太多的,但既然撞上了,無論是出於客氣,還是對二侄女的關心,陸嶸都沒有馬上回三房,並肩與兄長同行,低聲問道。

  “我也一頭霧水。”陸二爺苦笑道,“天色不早,三弟先回去吧,有消息我再知會你。”

  有點家醜不可外揚的意思。

  陸嶸頷首,識趣地拐去了三房。

  陸二爺也想直接回自己的院子,馬上找妻子問個清楚,但他不能走啊,微微低著腦袋,跟在父親後面跨進了堂屋。

  “怎麼回事?”陸斬沉著臉在紫檀木雕獅紋的太師椅落座,虎眸瞪著兒子道。

  陸二爺頭垂得更低了,“父親,這事我也不知qíng,容兒子先去問問懷玉娘,再來回稟父親?”

  陸斬平時冷峻威嚴,從未多問過孫女們的事,但都是他的子孫,他心裡哪個都看重,在他這邊,孫女出嫁與女兒出嫁一樣,都不許男方給陸家姑娘委屈受。武康侯府倒好,這還沒嫁過去,兩房就鬧了這麼一出大戲給他,叫他如何放心?

  武康侯府的大表公子,賀裕……

  陸斬認得賀裕,金吾衛的選拔、內里的官員升遷,需要吏部、兵部共同定奪,賀裕從比武獲勝到成為今日的金吾衛副將,堪稱一表人才,陸斬都一清二楚,單論為人,賀裕還算配得上自家孫女。只是陸斬不信賀裕不知道兩家長輩的意思,明知還故意攪合堂弟賀禮的婚事,這品行……

  有老四陸峋暗害老三的事qíng在前,陸斬最看不起手足相殘之輩。

  皺皺眉,陸斬沉聲囑咐兒子道:“你先回去,打聽清楚再過來。”

  言外之意,他要cha手孫女的婚事了,夫妻倆別想再擅自做主。

  父親cha手也是因為疼愛孫女,陸二爺分得清好賴,忙低頭道:“兒子不孝,讓父親cao心了。”

  陸斬哼了聲。

  陸二爺灰溜溜走了,行至二院院門前,遠遠瞧見寶貝女兒在那兒探頭探腦,分明是在等他。

  “爹爹!”看到父親,陸懷玉眼睛一亮,嬌嬌地喊出聲,隨即rǔ燕一般輕盈地撲了過來。察覺女兒臉上的羞澀與掩飾不住的歡喜,陸二爺微微眯了眯眼睛,他怎麼覺得,女兒好像特別高興?喊“爹爹”也喊得比平時好聽?

  “爹爹,你可算回來了,女兒好想你啊。”陸懷玉一把抱住父親,小孩子似的撒嬌。

  女兒大了,陸二爺這兩年都沒有再享受過這種“投懷送抱”的待遇,他又不傻,在戶部里打拼這麼多年,再看不出女兒的心思,那被嚴父罵死都是活該。心知妻子肯定在裡面等著跟他抱怨,陸二爺摸摸女兒腦袋,先領女兒去了旁邊一座小涼亭中。

  “先前不是喜歡你禮表哥嗎?怎麼又變心了?”坐好了,陸二爺直接問道,一會兒妻子可能找出來,他沒有太多時間同女兒說悄悄話。

  陸懷玉羞答答坐在父親旁邊,小聲把上元節那天的事qíng說了遍,嘟嘴哼道:“每次有花燈亮出來,蕭煥都會問阿暖喜不喜歡,禮表哥一次都沒有問過我,只會看熱鬧。我喜歡一盞花燈,讓他幫我去she,他連試都不試就說不行,裕表哥卻主動站了出來,一箭穿心,後來我想買燭台,二哥沒錢,也是裕表哥給我買的。”

  攥攥小手,陸懷玉腦袋頂著父親胳膊,小手扯著父親袖子道:“爹爹,誰對我好我就喜歡誰,何況裕表哥那麼有本事。娘不喜歡他,氣得把媒人都趕跑了,我知道爹爹疼我,爹爹替我做主吧。”

  說到後面,委屈地哭了出來,怕賀裕被母親羞rǔ後,不要她了。

  陸二爺是個疼女兒的,一聽女兒哭就受不了,連忙拍著人保證道:“懷玉別哭,爹爹都知道了,賀禮配不上你,爹爹絕對不會把你嫁給他,只是賀裕,他今日這事做的不太地道,是因為喜歡你才急著娶,還是急著當咱們陸家的女婿,爹爹還得仔細確認下。”

  小姑娘大多單純好騙,男人對她好就覺得是真心喜歡了,容貌俊朗溫柔體貼,加起來沒有幾個姑娘都清醒的。陸二爺雖然徹底把賀禮剔除女婿備選了,但賀裕究竟如何,他必須當面問個清楚。

  “這不一樣嗎?”陸懷玉心心念念著賀裕,沒聽出父親話里的深意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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