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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越欽佩,當弟弟在人家面前胡鬧起來,陸明玉就越尷尬,急得朝楚行伸手:“表舅舅,把恆哥兒給我吧,您快去前院休息。”

  表舅舅喊地很親昵,但她表現出來的因為弟弟冒犯他而生出的愧疚與尷尬,都讓楚行明白,陸明玉對他並沒有他以為的親近之心,她的態度,更像是晚輩對待長輩,親昵卻尊重,不帶一絲絲男女之間的挑逗。

  楚行莫名心中一松,視線移向恆哥兒。恆哥兒賴在表舅舅懷裡,低著腦袋看看下面的姐姐,捨不得下去,表舅舅抱得高,他看得遠。

  “下來,姐姐想恆哥兒了。”陸明玉晃晃弟弟小手,循循善誘。

  恆哥兒還是不動,大眼睛飄向風箏。

  陸明玉笑了半天的臉終於沉了下去,她喜歡弟弟,但也不能慣著弟弟的壞脾氣。先朝面無表qíng的楚行使個眼色,陸明玉瞪著眼睛威脅弟弟,“你下不下來?不下來,姐姐就再也不喜歡恆哥兒了!”

  桃花眼瞪得大大的,訓起弟弟來威風凜凜,至少嚇唬一個三歲男娃還是很有氣勢的,只不過這模樣落到楚行眼裡……人就在跟前,楚行不可避免地看清了陸明玉一舉一動,連陸明玉想要雙手叉腰又及時打住的小動作都留意到了。

  楚行看向別處。

  弟妹太……單純嬌憨,想來長大了也嬌嬌的,所以重活一世,扮起孩子來才這麼渾然天成。可,他因橫死才重生,弟妹又是因為什麼?

  念頭剛起,懷裡恆哥兒突然踢他,楚行皺眉,垂眸一看,卻是蕭煥不知何時靠了過來,正往下拽恆哥兒小腿,恆哥兒不願意,不小心踢了他。楚行不屑跟一個少年郎計較,但他面容清冷,不怒自威,陸明玉嚇壞了,以為楚行再生弟弟的氣,當即什麼都顧不得了,踮起腳尖夠弟弟,“恆哥兒快下來!”

  楚行“瞪”他,蕭煥本來有點慌的,一聽表妹跟他一個心,都不喜歡讓楚行抱表弟,蕭煥頓時底氣足了,也幫忙拽恆哥兒。陸明玉拽的溫柔,蕭煥卻沒有那麼體貼,只想著搶回表弟,心裡酸溜溜的,不懂表弟為何肯喜歡一個外人也不喜歡他。

  恆哥兒在家就是小霸王,只有看著最沒脾氣的父親能吼住,如今被蕭煥用力扯,恆哥兒哇的哭了,望著姐姐告狀,“姐姐,他打我……”

  陸明玉看看弟弟被蕭煥扯歪的虎頭鞋,心知寶貝弟弟吃了苦,頓時生氣了,抓住蕭煥胳膊使勁兒往旁邊推,“你自己放風箏去,不用你管我們!”

  蕭煥委屈,遷怒地瞪了楚行一眼,卻只敢怪恆哥兒,“誰讓恆哥兒不聽話?”

  恆哥兒也是個見風使舵的,看出姐姐真的發火了,男娃老老實實靠在楚行懷裡,一副姐姐讓他gān啥他就gān啥的乖巧模樣。陸明玉不想耽誤楚行去前院,也不許留在這邊與蕭煥糾纏,順勢繼續裝生氣,瞪著弟弟道:“恆哥兒下來,咱們去找娘。”

  恆哥兒乖乖朝姐姐伸手,要抱。

  楚行便將小傢伙放了下去。

  陸明玉牽著弟弟,沒看一旁氣呼呼的蕭煥,再次朝楚行道謝。

  楚行也誤會陸明玉真的氣到了,有心安撫,卻找不到合適的話,只點點頭,“一點小事,四姑娘不用放在心上。”又低頭教導恆哥兒,“恆哥兒長大了,自己走路,你這麼重,四姐姐力氣小,抱不動你。”

  恆哥兒歪頭瞅姐姐,見姐姐還繃著臉,繼續點頭。

  楚行嗯了聲,最後看眼還算懂事的兩個妹妹,朝前院而去。沒走幾步,身後傳來蕭煥糾纏陸明玉的聲音,“表妹,我不扯恆哥兒了,你別生氣行不行?咱們放風箏吧,我放的可高了,恆哥兒喜歡放風箏是不是?”

  楚行腳步稍頓,好奇陸明玉怎麼回答。

  “我不喜歡跟你玩,以後你都別來找我了。”

  小姑娘聲音冷冷的,楚行眼裡卻多了一絲暖意,當斷則斷,弟妹真是聰明又果斷。

  ~

  “阿暖,你們在花園遇見世子了?”回家路上,蕭氏抱著睡著的胖兒子,細聲問女兒。

  陸明玉點點頭,把花園裡的qíng形說了一遍。

  蕭氏訝然,瞧瞧懷裡的淘氣兒子,奇道:“沒想到世子竟然喜歡小孩子……說起來,之前世子遲遲未婚,可能與他眼疾、手臂有關,如今他身qiáng體健戰功累累,又是大房唯一的男丁,或許今年太夫人就會為長孫張羅一門好親事了,世子龍章鳳姿,女方得多出眾才能入太夫人的眼啊。”

  楚行的妻子?

  陸明玉想像不出來,她對這個也不是很感興趣,摸摸弟弟小手,陸明玉想父親了,“娘,都說貢院裡考棚簡陋,條件特別差,爹爹受的了嗎?”

  提到丈夫,蕭氏自信笑,“阿暖放心,你爹爹那麼多年的苦都熬過來了,還會怕這幾天?”

  陸明玉跟著笑,她的爹爹,心志之堅,絕非常人能比。

  娘倆卻怎麼都想不到,就在她們閒聊的時候,貢院裡,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。

  第049章49

  會試每場連考三場,每場三天,最後一場,陸嶸看過試題後,收起供考生答題的木板,與底下那層木板拼成一張簡單的木板chuáng,然後就躺上面了,看似閉目養神,其實在平心靜氣地解題,準備深思熟慮後再動筆作答。

  四名主考,十八名同考官在號棚里來回逡巡,路過這邊,看到陸嶸這模樣,認出來的暗暗讚許,覺得這樣的姿勢既容易靜心又節省體力,最適合陸嶸這樣的才子,沒認出來的,對此嗤之以鼻,只當陸嶸是哪個不學無術渾水摸魚的紈絝子弟。

  第二天早上,考棚里空氣還算清新,陸嶸研磨提筆,一氣呵成,墨跡gān了,陸嶸收好考卷,繼續躺著休息。沒辦法,答完了也不許提前jiāo卷,待在這邊無所事事,陸嶸閉上眼睛,竟然更習慣這種黑暗。眼睛恢復了,陸嶸的耳力依然遠遠超過常人,他聽到了左側考生書寫的沙沙聲,也聽到右側考生連續不停的嘆氣聲。

  人生百態,各有喜憂。

  待到第三日,也是這屆chūn闈的最後一日,考棚里的嘆氣聲就更多了,焦慮像無數顆細小的種子,隨帶著一絲臭氣的chūn風chuī到考棚里每間號舍,飄進考生鼻端,再在考生心裡生根發芽。有人擔心考不上,有人發愁回去的盤纏,有人覺得這篇文章做的不好,想改,紙張卻都用完了……

  陸嶸也有焦慮,焦慮地卻不是科考結果。他急於離開這牢籠似的地方,他想回家沐浴更衣,他想看到貌美無雙的妻子,他想聽女兒嬌嬌地喊爹爹,想抱抱那雖然有時特別淘氣但乖起來又特別可愛招人疼的胖兒子。

  “嗚嗚……”右側忽然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響,仿佛有人被掐住了脖子,痛苦求救。

  陸嶸陡然坐了起來,雙腳剛剛沾地,右邊號舍里“嘭”的一聲悶響,有人倒在了地上。考場裡各種突發qíng況,不乏因病死在裡面的,陸嶸只猶豫了幾息的時間,便高聲喊人。在考場喧譁可是犯大忌諱的,恰好逡巡到附近的同考官張翰林聽到動靜,臉一沉,肅容從左邊走了過來,身後跟著兩個侍衛。

  看到陸嶸,張翰林臉色略微緩和,但還是裝作陸嶸只是個普通考生,沉聲問道:“何事喧譁?”

  陸嶸沒時間客氣,直言右側考生似乎出事了。

  張翰林立即往前走了幾步,果然看到裡面的中年布衣男子昏厥在地,他見怪不怪,示意一個侍衛去查看。侍衛打開號舍欄板,繞過去屈膝查看,食指搭在男人脖子上,很快就收回手,朝張翰林點點頭。

  意思就是,人死了。

  張翰林看看該考生案上才寫了一半的文章,嘆口氣,用手勢讓侍衛抬人出去,路過陸嶸的號舍,張翰林看了陸嶸一眼,搖搖頭。

  陸嶸只能沉默,看著被侍衛抬著的布衣男人,心qíng複雜。似他這種官家公子,考科舉是為了前程,但考不上,依然可以享受錦衣玉食,下次再考就是。可對於大多數百姓而言,讀書不易,甚至要舉債才能繼續讀書,進了考場,肩上壓力可想而知。

  “大人等等,此人或許還有救。”

  左側一道從容冷靜的聲音,突兀地打斷了陸嶸思緒。陸嶸不由往前走兩步,卻只能看見張翰林三人停在了隔壁號舍前。

  換個人冒冒失失地開口,張翰林多半不會理睬,但當他認出陸嶸隔壁的考生乃前任翰林院掌院學士、帝師姚老先生之次孫,張翰林不得不重視起來。姚老先生乃當代鴻儒,與學識同被人稱讚的是一手醫術,聽聞姚寄庭是姚老先生親手帶大的,那他的話……

  “怎麼救?”張翰林駐足問。

  “請大人容我出去,替他施救。”

  站在陸嶸的位置,目前只能聽到左鄰考生的聲音,清朗溫潤,年紀應該不大。

  張翰林凝眉片刻,朝他招手。姚老先生已經過世了,姚家男丁現在也只剩姚寄庭兄弟,但姚老太太還在,皇上敬重姚老太太為師母,每年都有賞賜,今日若姚寄庭救活了那考生,必定會傳為一段妙手佳話,救不活,傳到皇上耳中,有姚寄庭,皇上也不會過多追究。

  得了許可,姚寄庭從容不迫地跨了出來,一身淺灰色繡雲紋圓領chūn袍,側臉清俊,論俊美遠不如陸嶸、楚行等人,但他氣度溫潤,完全當得起翩翩佳公子的美名,而且看年紀也就十七八歲,敢為了一個陌生人在chūn闈上挺身而出,這份勇氣與仁心,著實令人佩服。

  陸嶸眼露讚許。

  姚寄庭蹲下前,察覺到陸嶸的注視,他看過去,見陸嶸點頭致意,姚寄庭也微不可查地頷首,隨即一心檢查中年考生的qíng況。內行看門道,外行看熱鬧,陸嶸略通醫理,但這種qíng況他毫無頭緒,只見姚寄庭按按考生脖子,隨即解開考生衣領露出胸膛,連續按其胸腹……

  “咳……”

  中年考生突然抽搐了下,竟然真的活了過來,臉色蒼白地打量身邊人。

  “你可有心疾?”姚寄庭平靜地問。

  中年考生茫然地點點頭,點完反應過來了,一把推開姚寄庭,撲通跪在張翰林面前,“求大人允我回去繼續答題!求大人了,求大人了……”邊求邊磕頭。

  張翰林心裡十分看不起,這人因為一場科舉就急得犯了心疾,這樣的心境,即便考上了,估計也不會有所建樹。但張翰林還是同意了,命兩個考生速速回去,姚寄庭始終淡然,中年考生感激涕零,忙不迭地去了自己的號舍。死而復生,中年考生反倒領悟了什麼似的,下筆如有神助,很快就寫完了考卷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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