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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柳園乃南湖名景,園內種了一片片柳樹,鬱鬱蔥蔥地在頭頂結成綠傘。那是春夏秋的景色,這會兒柳樹都禿了,但因為臨湖,園內還是擠滿了人。清溪遠遠地望著,腳步漸漸變慢。顧懷修為何約在這裡?就為了“月上柳梢頭”嗎?

  遲疑著,清溪來到了柳園正門外,剛站好,就見草叢裡竄出一道黑影,嚇得她連退好幾步。

  來福無辜地望著未來女主人。

  清溪本來有點冷的,被來福這一出弄得,渾身都熱乎乎的了。她試著走向來福,來福卻扭頭往裡跑,黑黑的一條大狗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,如果不是清溪先看到了它,目光一直追著,極有可能發現不了,就像來福經過的那些路人。

  三分鐘後,來福跳上岸邊一條畫舫,熟門熟路地鑽進蓬內去了。

  清溪知道,顧懷修就在裡面。

  可是,終於要見到了,她突然很緊張。

  “小姐,三爺日落就過來了。”守在岸邊的黑衣屬下走過來,低聲道。

  日落?現在七點半了,豈不是說,顧懷修已經等了她兩三個小時?

  清溪連忙上了船。

  挑起厚重的帘子,裡面還有兩扇木板門,清溪手放到門上,竟在輕輕地顫抖。

  就在此時,有人從裡面將門拉開了。

  清溪驚愕地仰頭。

  對面站著那個愛穿黑色西服的男人,他好像矮了一截,因為清溪看他不用仰得那麼費勁兒了,但他冷峻的臉龐與年前最後一次見面時幾乎沒有變化,凌厲挺拔的眉峰,冷如深潭的黑眸,蒼鷹似的看著她。

  腦海里一片空白,清溪忘了那些擔憂,也忘了什麼羞澀矜持,慌亂地別開眼。

  “進來吧。”顧懷修側身道。

  清溪嗯了聲,他站在門左,清溪一邊緊張地往右看一邊往裡邁步,結果預期的船板並不存在,清溪一腳踩空,整個人就朝里栽了下去。完全出乎意料的反應,冷靜如顧懷修臉上都掠過異色,長臂一伸就將小姑娘摟到了懷裡。

  清溪埋在他胸口,眼淚不爭氣地就下來了,說不清是因為剛剛差點摔了一個大跟頭,還是因為這一晚的所有忐忑。才見面就丟了這麼大的人,她也不想起來,就想等眼淚憋回去,不叫他察覺才好。

  “扭到腳了?”顧懷修看著懷裡一聲不吭的姑娘,又瞥了眼她身後的兩層台階。

  清溪搖搖頭,然後離開他懷,低頭快步往前走,偷偷地擦去眼角最後一點水兒。

  船篷四周都鋪著厚厚的帘子,蓬內燃著無煙炭,居然很暖和,紅木茶座旁,面對面擺著兩張沙發靠椅,一看就溫暖的那種。清溪在跟自己賭差點摔跟頭的氣,一生氣就忘了平時比較在意的規矩或講究,沒等顧懷修招待,她自己就坐下了,低著腦袋假裝看腕錶。

  顧懷修見她坐穩了,先讓船夫開船,他再走過來,坐在她對面。

  “去哪兒?”清溪悶悶地問。

  “小瀛洲,這邊人多,太吵。”船在晃動,顧懷修穩穩地給清溪倒了一碗茶,放到她面前。

  白瓷蓋碗,棗紅普洱,在柔和的燈光下,那顏色漂亮極了。

  清溪自怨的氣消了,摸摸茶碗取暖,低聲道:“謝謝,不過我得在九點之前回家,來得及嗎?”

  顧懷修:“可以。”

  清溪放心了,感受到男人在看她,清溪不自在地端起茶碗,一副要喝茶的模樣。

  顧懷修默默地打量女孩。才兩個月,她好像沒怎麼長高,大概是過年期間不用起早貪黑,臉蛋依稀圓潤了些,白皙瑩潤,比她手裡的白瓷碗還細膩。這次見面,讓顧懷修意外的是她的扮相,米白色大衣衣領下露出大紅色的旗袍,紅底金鑲邊的衣領,襯得她脖子白如雪,嫩如脂,而且今晚她長發全部用簪子束了起來,看起來竟有了幾分成熟女人的風韻。

  “好像長大了。”顧懷修低聲說。

  清溪小臉明顯地紅了起來,剛剛被忘卻的羞澀重新占據了她大腦,她捧著茶碗,視線從對面他胸口以下繞了圈再迅速繞回來,語無倫次了:“三爺,三爺約我出來,有事嗎?”

  顧懷修剛喝了口茶潤嗓,聞言放下茶碗,淡淡道:“沒事。”

  清溪睫毛微顫,輕輕地“哦”。

  “就是想看看你。”顧懷修又說。

  清溪耳垂髮燙,喝茶掩飾。

  接下來,兩人就不說話了,顧懷修素來沉默寡言,清溪是不好意思說,顧懷修俯身端茶碗,她就假裝歪頭觀察船內布局,顧懷修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,清溪再端茶品用。安靜的船蓬,只聞外面規律的划水聲。

  清溪卻並不覺得無聊。

  小瀛洲是南湖中的一座島嶼,與柳園隔水相望,遊船很快靠岸,清溪跟在顧懷修身後往外走時,看看腕錶,差一刻八點。

  “小心腳下。”到了門前,顧懷修突然回頭提醒她。

  清溪頓時又記起自己的丟人事,咬咬唇,搶先出去了。

  結果她一出來,入眼便是一片黑暗,黑漆漆的小瀛洲,只有湖中心有些光亮,月色下樹影森森,乍一看很是嚇人。清溪忽然意識到,這是一座湖中孤島,而身後的男人,她了解一些,但也說不上太熟悉……

  “還有一刻鐘,去亭子看。”顧懷修接過船夫遞來的燈籠,然後轉身,自然而然地握住清溪手。

  哪有這樣一聲招呼不打就隨便拉手的?

  清溪當然要縮回來。

  “路不平,不怕再摔了?”顧懷修平靜地問,仿佛女孩說不怕,他就會鬆開。

  “不怕。”清溪小聲說,繼續使勁兒。

  “走吧。“顧懷修卻沒有鬆手,稍微用力,清溪就被他拽著走了。

  清溪試了幾次沒用,也不掙扎了,乖乖地跟他走,燈籠搖搖晃晃,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,清溪看著地上的影子,腦海里只剩一個想法,被他牽著的左手好暖,右手好涼。清溪裡面的旗袍是短袖,大衣雖厚,卻禁不住島上風大濕寒,她右邊小臂有點冷了。

  顧懷修走在迎風側,並不知道她的情況。

  就在煙花開始燃放的前一分鐘,兩人跨進了湖北一座涼亭,亭子位於背風處,風吹不到,顧懷修放燈籠的時候,清溪走到北面的美人靠上,坐好了,借著月色看腕錶。

  “快開始了。”她興奮地說,抬起頭告訴前面的男人。

  顧懷修看向她。

  他的身後,突然傳來咻咻的爆破聲,無數煙花爭先恐後地飛起、綻放,五彩繽紛。

  清溪看到了,但她分不清,此時此刻驚艷她的,究竟是空中的煙花,還是煙花下的男人。

  她呆呆地望著顧懷修。

  十六歲的女孩,孤零零坐在那兒,修長的大衣顯得她越發嬌小,柔美臉龐被煙花照亮,杏眼像月色下最清澈乾淨的兩汪泉水,映照出夜空中的朵朵絢爛,那無法形容的美中,仿佛有他的身影。

  兩人就這麼互相望著,直到第一波煙花放完。

  周邊重新陷入黑暗,只剩一盞燈籠蒙蒙的光,清溪低下頭,心跳越來越快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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