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三章，地獄輪迴
他的手指修長有力，骨節分明，那是一雙擅長解剖各種骨肉的手指，歐陽瀾被他捏痛了，這疼痛進一步告訴她，這是真的不是夢。
看到歐陽瀾迷茫中帶著驚恐的眼睛，欲言又止的神色，就像是一頭落入陷阱的小鹿。她驚慌的神色取悅了江天健，他勾起了一邊唇角，「有什麼想問我的？」
歐陽瀾心裡有太多疑問，他為什麼還活著，當年死的是誰，邢越的死是不是與他有關，他為什麼要這麼做，還有當年他明明不喜歡她，為什麼現在卻
太多太多疑問，卻又不知從何問起，半晌，歐陽瀾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，「為什麼？」
「因為我一直都喜歡你。」
「怎麼可能，當年你不是一直都」
是啊，當年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，把她的真心踩在腳底，不給她任何回應。他知道她那時候是把他當做天才來仰慕的，她長得好看又聰明懂事，還一心一意地喜歡他，他不可能不動心。
他不回應她不是因為不喜歡，而是因為自卑，說出來可能沒人相信，他的自卑是深埋在骨子裡的。無論他如何偽裝，表面上的他光彩四溢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光華之下的內部早已經潰爛不堪，不能直視。
他不敢讓她靠近，他怕她發現他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樣好，到那時她就會離開他，拋棄他，那樣的話還不如讓一切都不發生。
他的父親是一個脾氣特別暴燥的人，從他記事起就對他們非打即罵，他和哥哥看到父親腿就發軟。好在那個時候他還有母親，母親總是護著他，寧願自己挨打也不讓父親傷到他們。
每次父親打母親都讓他和哥哥在旁邊看著，看著母親慘叫求饒，他們只能默默流淚，什麼忙也幫不上，更加不敢大聲哭喊，如果他們哭喊父親只會打的更凶。
他在心裡不止一次地詛咒過父親，希望他這個惡魔能快點死去。
可是父親沒有死，母親卻離開了，還帶走了哥哥，只把他一個人留給了那個惡魔。
他哭著求母親不要丟下他，他當時怕極了，要他一個人跟父親一起生活，還不如讓他去死。他記得他死死的抱住母親的腿，哀求她，讓她帶自己一起走，可她最終只帶走了哥哥。
他不知道那段時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，父親把對母親的痛恨全部發泄在了他的身上，沒有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麼，沒有人知道他心裡的傷口已經潰爛發膿，再也無法痊癒。
直到有一天，他挖了個坑，把潰爛的傷口埋進了土裡，然後在上面種上樹，用膿血讓它開出美麗的花。從此，他高高在上美麗綻放，外人只能看到他的光鮮，卻不知道那鮮艷是用什麼澆灌出來的。
他不再相信任何人，也不再給任何人可以拋棄他的機會。
歐陽瀾是個意外，他以為自己已心如鐵石，卻沒想到那個美麗的女孩竟讓他的心有了一絲復甦的跡象。正在他惱恨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辦時，一個意外的人出現了，那個人就是他的哥哥江天宇。
看著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他面前，他驚呆了，那麼多年過去了，他早已把那兩個人從自己的生命里剔除了出去，他並不渴望這樣的重逢。
雖然並不渴望重逢，但並不代表他不好奇，他也想知道母親和哥哥這些年是怎麼過來，是不是也跟他一樣吃了很多苦，如果是那樣，他的心裡或許會好過一些。
他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，聽江天宇講述著他和母親這些年來的生活。他們離開後去了南方的一個小鎮，那裡的人們都很和善，日子過得清貧卻安樂，而他有了一個美麗的妻子，他們過得很幸福。母親讓他來找弟弟，他們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，如果不好，就把他一起帶回去。
他臉上笑著，心裡卻充滿了憤怒，現在才來關心他過得好不好，不覺得太遲了嘛！他握緊了拳頭，指甲深深的陷進了肉里，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讓自己忍住沒有當場發作。
江天宇坐在他對面，對他的情緒毫無所覺，他還沉浸在與他重逢的喜悅里。他的衣著很樸素，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上卻有著燦爛的笑容，那看似溫暖的笑容竟晃花了他的眼，更刺痛了他的心。
他有多少年沒有笑過了，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笑了，憑什麼你們可以這樣幸福的活著，而他卻要在地獄裡經歷輪迴，憑什麼！
他一直想不明白，他到底有哪裡比不上哥哥，他比哥哥聰明，比哥哥聽話，明明當年母親和他更親近一些，為什麼她最後帶走的竟是哥哥。
他很想問問母親，當年為什麼不帶他走，為什麼選擇了哥哥，拋棄了他。這麼些年來她有沒有想起過他，她心裡可曾後悔過，她的心是不是也會痛？
那個叫做老樹的小鎮，石板鋪就的小路，清澈流淌的溪水，掛著涎水的老狗，梳著辮子的鄰家女孩，這一切本來都是屬於他的，眼前的這個人是個竊賊，奪去了本應屬於他的生活，還奪去了母親對他的疼愛，他要把屬於他的東西拿回來。
當年的那個案件他雖然發現了破綻，但他並沒有打算揭穿他們，那對他又有什麼好處。可惜那幫蠢貨竟然想要除掉他，他正琢磨著如何脫身，正好江天宇送上門來。
江天宇，他親愛的哥哥，本來他以為此生他們再無交集，是他自己找上門來的，是他要來招惹他，那就讓他代替他去死吧，而他則要去老樹鎮拿回原本就應屬於他的東西。
「你覺得邢越是個好人嗎？」
聽到江天健的問話，歐陽瀾有點迷茫，怎麼忽然轉到邢越身上了，她遲疑了一下，「除了後來這件事，他應該算是好人吧。」
「好人？他只是偽裝的好罷了。」江天健嘴裡發出一聲嗤笑，「你想不想知道我當年是怎麼死的？」
「那不是一場意外嘛？」
「意外？也算是一場意外吧，不過這場意外卻是你的好丈夫他一手製造出來。」
「不可能，他不是這樣的人。」歐陽瀾拼命搖著頭，「他沒有理由這麼做？」
「他有理由，而且不止一個。」江天健臉上的笑容又冷了幾分，「第一，他喜歡你，而你那時卻喜歡我。」
看到歐陽瀾欲要爭辯，江天健晃了晃手指，「當然，如果僅僅是這個理由，我相信他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，你還記得薛斌那件案子嘛？那是我做為法醫跟進的最後一個案子。」
歐陽瀾點了點頭，她怎麼會不記得，那個案子還沒完結，江天健就因為一場車禍去世了，那時候她聽到這個消息幾乎要發瘋了。
「那個案子裡薛斌最後殺的那個人叫做魏永晟，是我出的現場，我當時就是覺得魏永晟身上的傷口有些奇怪。他是薛斌的戰友，即便是薛斌為了逃跑不得已殺了他，也沒有必要在他身上製造那麼多傷口，他們說是他生前受到了薛斌的虐待，可那根本不是。」
「你是說他們搞錯了，魏永晟不是薛斌殺的？」
「不，他們根本不是搞錯了，而是故意把他的死推到薛斌身上。」江天健冷笑道，「雖然我發現了疑點，但我當時並沒打算揭穿他們，可惜他們太心急了。」
「你是說你是說.」歐陽瀾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