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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,他跟隨她一起下界。
他們在人間界待了三年多,每日遊山玩水,探尋風物地誌,偶遇不平之事,拔劍相助。
哪想到,某一夜醒來,落搖消失不見,只留他一人在空蕩蕩的山谷中。
她沒留下隻言片語,消失得毫無徵兆,守照珩起初只以為她出去玩了,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。
——她偶爾會這樣的。
在赤鴉宮時,她也會躲到一個角落裡 ,捧著一本書卷,看上幾天幾夜。
守照珩滿心不安,卻不敢挪動分毫,只待在山谷中,等她回來。
一日……兩日……三日……
一個月……兩個月……三個月……
守照珩等了足足一年,等不下去了。
他走出山谷,遇到了一群劫匪,他們正在欺凌一個少女,少女穿著暖白長裙,墨發垂至腰間,容貌較好,眼睛是淺褐色的,剔透如水晶,有些許像殿下……
她狼狽無助,滿眼絕望。
守照珩只覺頭腦嗡地一聲,再回神時傘劍有鮮血滴落。
他殺了人……
殺了很多人……
「孽種!我們守照族怎麼出了這樣的怪胎!」
「他哪裡像太陽的子民,分明是個邪物。」
「我若非被那魔族欺凌,又怎會誕下這種魔物。」
「哥哥,殺了他,他不配做我的孩子。」
守照珩在兒時聽到的這些話,一窩蜂湧上腦海,他只覺手腳冰冷。
守照珩不在乎母親的捨棄,不在乎「父親」對他的嫌惡,也不在乎族人對他的鄙夷……
他怕……
他只怕她嫌惡他,鄙夷他,捨棄他。
她說過——
「阿珩,人間界裡多是普通人,你切記不可傷了他們。」
可現在,他殺了很多人。
脆弱的人族,弱小的人族,還有無辜的人族。
怎麼辦?
該怎麼辦?
若是讓殿下知道了……
守照珩茫然地看著滿地血泊,意識到一個讓他絕望的真相——
殿下走了,她丟下他,走了。
守照珩用十三年走遍了人間界。
他在找她。
一直在找她。
直到他察覺到,她在魔域。
守照珩去了魔域,在妖皇宮中見著了她。
她罕見地穿了一襲紅衣,並不合身的紅衣。
長袖垂落,衣擺拖曳,墨發鬆松挽了個髻,慵懶中透著攝人心魄的美。
那是守照珩從未見過的東神帝姬。
不是東神山上的燦若朝陽,也不是人間界時的明媚如虹。
她依舊美得驚心動魄。
依舊讓人無法直視。
她看著對面的男人,含笑道:「辛苦殿下了,一大早為我洗衣鋪床。」
那高大的男子穿著與她一模一樣的紅衣,只是尺寸完全貼合——這是他的衣服——只聽他嗓音曖昧繾綣:「你昨夜那般可愛,我今日做什麼都是願意的。」
砰。
偽裝成妖仆潛入妖皇宮的守照珩,摔碎了手中玉壺。
她略微側頭,一眼認出了守照珩,面色陡然一變:「你怎麼……」
傘劍出鞘。
守照珩在亭瞳殿中,劍指朱厭。
少年仙族雙眸通紅,握著傘劍的手臂上青筋鼓起,整個人猶如一頭髮瘋的野獸。
他要殺了他。
他一定要殺了他!
當時的守照珩不顧一切,根本不去想自己身處何處,自己面對的是何等大妖,更不去想自己是否能贏,自己是否會死。
他自有記憶起,就常年待在漆黑閉塞,滿是腐臭味的屋子裡。
守照族是為守護燭照而生的仙族。
在離太陽最近的地方,也有這般陰暗的角落。
極致的光明下,他就是那道該被抹除的晦暗。
偏偏他們不殺他。
他們把他養大了。
讓他見到了光。
落搖是第一個對他笑的人,第一個牽他手的人,第一個在他心魔噬心時,給他撫平痛苦的人。
仙族的成年比神族早。
守照珩六七十歲就已懵懵懂懂成人。
自那時起,他眼裡心裡便只有落搖。
他自知配不上東神帝姬,卻甘願一生一世護她左右,做她忠心耿耿的隨侍。
可是……
他連這都做不好。
守照珩收住回憶,抬眸時眼底一片漆黑——
她無心於朱厭。
她因朱厭而百般煩惱。
她不會同朱厭入鴻蒙樹。
朱厭也無法助她修復神骨。
守照珩深吸口氣,神態恢復冷凝,唯有指尖的微顫,暴露了他情緒的震盪。
既如此。
那麼。
「妖月峰布陣。」守照珩以少主之印,向仙族護衛下令,「聽我指令,準備刺殺朱厭。」
同銀索這一番說道,落搖難免被牽起過往回憶,少不了又是一陣扎心扎肺。
二百年前,她怎麼都沒想到,守照珩竟尋她尋到了妖皇宮,還在眾目睽睽之下,毫無準備地襲擊朱厭。
且不提妖皇宮中有無數高手護衛,單單是朱厭這位大妖的修為境界,就不是守照珩能招架的。
當時的落搖心急如焚,生怕朱厭殺了守照珩。
她橫到了兩人中間,擋住了朱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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