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4章 贈詞《虞美人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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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陳晉說自己會占卜算命,預測禍福,可不是來扮做神棍。

  當修士的道行修煉到了一定的境界,元神壯大起來,就會萌生出趨利避害的感應神通。

  這一點,和陰陽法眼同理。

  當然,感應是感應,可以視作一種心血來潮,不可能做到完全的豁免,更不能說全知全能。

  如果能達到那一步,那就是真正的神仙了。

  這般感應,是顯得隱約模糊的,表現出來,則是心念一動,跟著感覺走。

  毫無疑問,陳晉走對了,於是救下燕南飛。

  篤篤篤!

  敲門聲響。

  「進來吧。」

  簡有雲推門進來:「阿昭,我們要走了。」

  燕南飛道:「好。」

  陳晉問:「你們有路子出城?」

  燕南飛笑道:「我們既然能進來,自然也留了後路出去。嗯,就在道觀中,藏著一條地道,可直通外城。」

  對於陳晉,她完全的信任,再無任何隱瞞。

  陳晉鬆了口氣,這樣就好:「那儘快出去吧,朝廷兵馬,很快會搜索過來。」

  燕南飛看著他:「出去之後,我會直接返回商州,繼續當崔七昭……守恆,你喜歡我哪個名字?」

  陳晉:「……」

  都這個時候了,怎地會糾結於這樣的問題?

  想了想:「叫『阿昭』順口些。」

  「那好,從現在開始,燕南飛就『死』了,朱琪也『死』了,只有崔七昭還在。」

  旁邊簡有雲聽著,大吃一驚,萬沒想到她會這麼說。

  但不得不說,今晚對同文會的打擊,堪稱毀滅性的。

  死了太多的成員,而且都是骨幹精銳……

  元氣大傷。

  重傷之下,總舵主難免心灰意冷,也夾雜著對死去兄弟的愧疚,畢竟今晚的行動,可以說是她執意來做的。

  對於同文會的事,陳晉沒有身份立場去介入,就道:「阿昭,今晚一別,不知何時才能相見,我便贈你一首詞吧。」

  「好……但你不能光吟,要寫出來。」

  崔七昭很是欣喜地道。

  陳晉正有此意,畢竟寫出來的筆墨,那就不單是贈詞那麼簡單,字裡行間,蘊含著文氣神韻,讓崔七昭看著時,能感到心平氣和,有利於身心靜養。

  在這個時候,文氣神韻,便等同於一劑良藥了。

  邊上的簡有雲快要抓狂,總舵主在陳晉面前顯露出來的那種女兒情態,簡直破天荒般,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。

  陳晉從壺天裡拿出文房四寶,絕不吝嗇文氣神韻的付出,飽醮濃墨,一氣呵成。

  「寫好了,我走了。」

  收拾好東西,一抱拳,大踏步出門而去,絕不拖泥帶水。

  崔七昭道:「姑姑,你將那詞拿給我看看。」

  簡有雲只有聽命行事,將紙張放到她面前:

  「春花秋月何時了,往事知多少?小樓昨夜又東風,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;雕欄玉徹應猶在,只是朱顏改。問君能有幾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……」

  崔七昭念著,不禁淚流滿面。

  這一首詞,絕對是為她量身而寫的呀。一字一句,完全寫進了她的心坎里。

  簡有雲也讀到了,不由暗嘆:這位陳解元,詩才文采,果然不同凡響。

  但老女冠並沒有那麼感性,催促道:「阿昭,咱們該走了……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返回到別院中,顧樂游正等在那裡,探頭探腦地問:「人呢?送出去了?」

  陳晉回答:「他們有離開的門路。」

  顧樂游鬆了口氣:「那就好……你放心,我不會問你關於燕總舵主身份的事。我想過了,這事我知道的話,也不是什麼好事,壓力太大了。」

  陳晉:「……接下來,咱們可得做好應付搜查的準備。」

  顧樂游問:「要不要大鬍子出去避避?」

  「滿城緝捕,他能躲到哪裡去?留在屋中,才是更安全的做法。」

  好在有先見之明,之前就給馬生申做了新的身份,是陳晉的長隨,顧樂游也一樣。

  身為舉人,陳晉帶著兩名長隨從江州奔赴京城考試,是十分合理的事。

  朝廷方面的追索搜捕比預想中還要迅猛快速。

  啪啪啪!

  「開門開門!」

  門還來不及開,砰的,已經被大力撞開,然後衝進一隊人來。

  以內廠番子為首,帶著數名官差衙役。

  陳晉出來,手中拿著舉子的告身文書,交給對方檢查。

  為首的番子勘驗無誤,但還是命令手下在宅院中搜了一圈,沒有發現後,這才帶人離開。

  然後到下一家去了。

  這片巷區是崔氏產業,不管方位還是距離,都不算重點排查區域,因此番子們來搜查,更多的還是走過場。

  折騰一宿。

  第二天,雪還在下,路面上已經堆積了厚厚一層。

  但全城依然封閉,不准出入,而城內的搜索仍未停止。

  看這情形,起碼要持續兩三天,甚至更久。

  皇城裡查,內城中查,聽說外城也在查。

  風聲越緊,越說明沒有抓到人,燕南飛……應該說是崔七昭,應該已經逃離了京城。

  這就好。

  形勢緊張,市井蕭條,顧樂游一肚子牢騷:「這日子沒法過了,肉都買不到;蔬菜更少。咋辦?」

  他們三個,都是十分能吃的主,每頓吃慣了肉食,一旦沒得吃,頓時感覺淡出鳥來。

  「唉,早知道提前買多點儲備著吃。」

  陳晉道:「買不到就吃白飯吧,活人總不會餓死。」

  顧樂游還是有辦法的,市場買不到肉,他直接到附近串門,看哪家養著雞鴨牛羊的,出高價來買,還真買回了數隻雞鴨,一頓殺一隻,其他的圈養起來,留著慢慢吃。

  不得不說,在吃的方面,這廝相當有經驗。

  數天時間很快過去,這一日,內城解禁了,再沒有如狼似虎的番子官差挨家挨戶踹門搜查。

  衙門張貼出告示,說城中有同文會亂黨意圖造反,但盡皆被斬殺殆盡,包括同文會總舵主燕南飛。

  這消息一出,頓時像長了翅膀般,傳遍大江南北,極具震撼性。

  燕南飛何許人也?

  雖然崛起才短短几年間,但已經闖蕩出赫赫聲名,被稱為一代英傑。

  沒想到就這麼死了。

  「官府說燕總舵主被殺,還展出了他的那杆神兵梅花槍。」

  顧樂游急匆匆回來道。

  陳晉說:「槍是真的,但消息是假的。官府此舉,不外乎是要席捲人心,徹底瓦解同文會。」

  「這可怎麼辦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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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「能怎麼辦?咱們又不是同文會的人,無從插手。」

  顧樂游嘆口氣:「可惜了……對了,城門牆上還掛上了一排溜的屍首,都是同文會的骨幹人員,一個個,死狀甚慘。」

  「我去看看。」

  陳晉來到城門牆下,看著那些被掛起來示眾的屍身,很快認出了一個熟人:

  痴生薑有成!

  他渾身中箭,死不瞑目。

  雖然已經死去多天,但氣候寒冷,屍身的容貌保持得挺好。

  陳晉嘆息一聲,轉身離開。

  吃過午飯,顧樂游問:「書生,京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,你們考試閱卷放榜的事,會不會受到影響?」

  「影響肯定是有的。」

  「不會是作廢,然後重考吧?」

  陳晉啞然失笑:「這麼可能?據我所知,那天晚上,貢院並未遭受到攻擊,安然無事。所以這次的考試成績並無問題,最多就是推遲幾天放榜。」

  「那就好,唉,早點放榜吧,住在這京城中,我總感覺到壓抑和難受,想早點離開。」

  「我也想離開了。」

  說實話,陳晉一點都不喜歡京城,包括進貢院考試那幾天,他都感到頗不舒服。

  這種感覺不好形容,就是元神敏銳地感受到了。

  蘇孝成又派蘇阿武送信來了。

  這是一封長信,主要說了兩件事,一件事是燕南飛夜闖紫禁城,新帝雖然毫髮無傷,但勃然大怒。

  他有發怒的理由。

  帝王之軀,不容冒犯。

  而帝王一怒,廟堂上自然又是一番風雲變色,好些人下了詔獄。

  作為禮部尚書,蘇孝成倒逃過一劫,沒有被波及。

  只是在信上的字裡行間,陳晉能感受得到蘇孝成的那種焦慮不安。

  即使身居高位,但隨時都可能下詔獄的擔心揮之不去,根本靜不下心來。

  當這種官,實在太高壓了。

  說錯一句話,做錯一件事,甚至寫錯個字,都可能導致萬劫不復。

  第二件事,是關心詢問陳晉這邊有沒有受到影響。

  洋洋灑灑上千言。

  但其實並未說到多少實質內容。

  陳晉很懷疑,蘇孝成這是找不到人說話了,唯有以書信的形式來表達交流。

  畢竟陳晉是蘇氏的女婿,而一路同行入京,經過仔細觀察,蘇孝成認為他人品不錯。

  一如上次,看過信後,陳晉便當著蘇阿武的面把信燒掉。

  他沒有寫回信,而是讓蘇阿武帶回個口信,很簡單,就說「一切安好」。

  接下來的日子平淡而枯燥,極少出門。

  出門多的,只有顧樂游,因為他要操辦日常飲食,而帶回時事信息的,也是他。

  他說這幾天雖然城內解封了,但街市依然冷清,大部分的人如無必要,都不敢上街來。

  其實那晚上同文會造成的動亂,都是有針對性的,根本不會去動普通百姓;然而後面的全城搜查,緝捕,番子和官差衙役組成的隊伍,浩浩蕩蕩,卻如同猛虎凶狼,每闖入一戶人家,都要藉機搜刮一番,還發生了不少令人發齒的暴行……

  百姓們或哀求、或哭訴、或嚎叫……

  卻都無用,他們更不敢稍有反抗。

  因為一旦抗爭了,就會被視作同文會同黨,下場更為悽慘。

  遭受這麼一番折騰,起碼要一兩個月的時間,這滿城民心才會恢復過來。

  陳晉不禁感嘆地說了句:「興,百姓苦;亡,百姓苦。」

  顧樂游立刻附和道:「所以我堅決不想當老百姓。」

  陳晉:「……」

  很多事情,哪裡是想不想的問題?

  ……

  王於寶也想著離開京城了。

  他住的地方在內城,但相當接近皇城。

  人在地理位置上,是很講究某種距離感的,就算同是內城,但也分了多重的範圍圈子。

  劃分的標準簡單粗暴,越挨近皇城,那就越貴,也代表著身份越高。

  王於寶住著的,正是王氏在京城的產業。

  王氏在京城有不少產業,這座宅院只是其中一部分。

  從江州啟程入京,到進入貢院考試,這一路走來,王於寶的心情都頗好,有一種春風得意的感覺。

  首先是堂哥王於俊的身體出了問題,沒有一起來考試。

  宗族的兩個讀書種子,少了一個,只剩下王於寶一根獨苗,也就意味著沒人競爭了。

  只要他今年能考中,那從此以後,在王氏中,王於寶將得到所有的風光與寵愛。

  將來的話,家主之位,也在向他招手。

  其次,進入貢院考試過程中,王於寶發揮得相當不俗,做題寫文章信手拈來,寫得非常順暢流利。

  他有信心,今年必中。

  並想起宗族供奉黃半仙大師以前給他批的字:先苦後甜,福澤連綿。

  這不,福澤就開始不斷湧現了。

  王於寶正心中竊喜,但突然間,事情就發生了變化。

  他甚至不能確定這變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,大概在考完試後。

  對了,好像從那次去雁棲湖遊玩開始的。

  文人士子,首重功名,亦重交際人脈。

  那一天,王於寶把所有入京趕考的江州士子聚合起來,他們是同年,更是同鄉,這是非常重要的樞紐關係。

  而他王於寶,毫無疑問的江州鄉黨之首,領頭人的身份地位。

  在湖邊上,他遇見了陳晉,想要把對方也拉攏進來,但遭遇到了拒絕。

  王於寶相當不滿,卻也不能發作,心裡暗想:等到放榜,等自己高中,而陳晉落榜,那就爽快了!

  他依然在不斷交際,並和涼州洪氏的洪沖走在了一起,開心不已。

  然而就在那天晚上,他們結伴去伊紅院,同文會作亂,洪沖被殺。

  王於寶在逃跑過程中被砸斷了左腿……

  至此,他的福澤變成了災禍。

  但洪沖遇害的事遠沒有結束,洪氏的人找上門來了,在他們看來,那天晚上,是王於寶邀請洪衝去玩的,必須擔責……

  然後是內廠的人……

  王於寶感覺自己要瘋掉了。

  他只想儘快離開京城,返回江州。

  好在,距離正式放榜的日期已不遠。

  只要金榜題名,眼前的麻煩事都將煙消雲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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