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3章 畫魚點睛,香火成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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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(大熱天穿棉襖哭求訂閱!)

  埋了憨憨,陳晉回到房間,獨坐無言,仿佛與潑墨般的黑暗融為一體。

  在這一刻,他的思緒很亂,很煩躁,心頭有戾氣,就想著提劍出門,大開殺戒。

  這並非因仇恨引起,而是生了惡念,亂了心智。

  根源就在江州文廟神殿內的那股突如其來的惡意上。

  這股惡意攻擊了在場的人,但只限於讀書人,在旁邊侍候的隨從健仆們則毫無影響。

  像顧先生那些上了年紀的儒士禁受不住,立刻感到頭暈目眩,站立不穩,甚至摔倒在地;

  陳晉看似面若無事,但同樣受到侵蝕傷害,神魄遭受到了污穢影響。

  這種傷害無形,卻更加嚴重,不及時祛除的話,便會形成心魔。

  深呼吸後,他開始運轉《首丘吐納法》,調息節奏,想要在身體上迫使自己歸於平靜。

  在以前,哪怕是剛開始學習那會,對此法門,陳晉總能很輕鬆地進入狀態。

  可如今,接連嘗試了三次,始終難以靜下心來,節奏一卡一愣的,不是這裡短,就是那裡長。

  他只好放棄,在桌子上鋪開文房四寶,也不點燈,直接在黑暗中寫字。

  只寫一個字。

  「鎮」字!

  情緒胡亂,寫「靜」、寫「定」皆不夠分量,必須要寫「鎮」,利用文廟的存在,把惡意造成的各種負面影響直接鎮壓下去。

  第一個「鎮」字,竟寫得扭扭歪歪,直如孩童塗鴉一般,根本不成字;

  第二個「鎮」字略有改觀,起碼像個字了;

  第三個「鎮」在筆畫上顯得正常了些,但也就是個普通的字罷了,沒有絲毫鎮壓的氣勢……

  一口氣寫了九個「鎮」字,當寫完第九個,陳晉終於感到心神穩定了下來。

  他放下筆,心神運轉,進入到泥丸宮。

  蘇孝文早等在那裡,很是焦急的樣子。

  如果不是今晚電閃雷鳴,他恐怕都要以陰魂狀態現身來問陳晉了,可雷暴肆虐,他根本不敢冒頭,只要出來,就可能被震得魂飛魄散。

  「守恆,發生了什麼事?」

  陳晉回答:「出了點意外,老師,你沒事吧?」

  蘇孝文道:「我沒事,可文廟似乎出了問題。」

  文廟的確出了問題,牆根處有一塊塊苔蘚生成,但不是正常的青綠,而是灰黑色,看上去,像是醜陋的斑點。

  陳晉心裡很清楚,那根本不是真正的苔蘚,而是惡意造成的衍生物。

  要是把文廟比喻為人的話,便是受到了病菌感染,生了皮膚病。

  這樣的皮膚病不但破壞美感,不進行治療的話,會越發蔓延開來,覆蓋住整座神廟,造成更大的破壞,甚至使得建築崩塌。

  然而陳晉不能直接去剷除它們,皆因和文廟的存在一樣,這些「苔蘚」也只是意念所化,並非實物。

  走進廟裡,陳晉竟嗅聞到了一股發霉的味道,仿佛是受潮了似的。

  他趕緊去查看《立言篇》,發現書本紙張果然出現了被侵蝕的跡象,好在滋生出的文氣神韻猶如護牆,有效抵禦住了,否則會被破壞得更嚴重。

  陳晉有些鬱悶,他從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,目前也搞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。

  回想起來,那股惡意明顯是衝著讀書人來的,而且越是頑強抵禦,副作用的影響就越大。

  最關鍵的還是,惡意就產自江州文廟。

  文廟聖人不庇護讀書人,反而進行迫害,這叫什麼事?

  轉念一想,龍王廟也不一定保佑風調雨順。

  邏輯倒也講得通了。

  但這樣的話,文廟裡供奉的算哪門子的聖人?

  這疑念一生,陳晉又開始感到暴戾翻湧,想要殺殺殺了。

  他趕緊鎮壓下去,對蘇孝文道:「老師,這幾天辛苦你了,我會儘快想辦法解決的。」

  整座神廟裡都充斥著一種霉味,蘇孝文置身其中,怎會沒受到衝擊影響?

  就好比住在發霉的房子內,身心健康都會受損。

  蘇孝文嘆一聲:「守恆,老師無用,沒辦法幫你多少。」

  陳晉忙道:「老師何出此言?伱已經幫了我很多。以前不說,現在又幫我出題,批閱,寫文章評語等。」

  蘇孝文笑笑:「這是老夫本分,況且印刷出書的事功在千秋,必須做好。」

  「我們一起來做好它。」

  又說了幾句後,陳晉離開了內景觀,沒有任何睡意,繼續在黑夜中沉思。

  惡意源頭在江州文廟,但他卻不願再去那裡了,至少現階段不適合去。

  對方來勢洶洶,極為強大,陳晉並沒有對抗的把握。

  君子不立危牆之下,在沒有勘查清楚的前提下,沒必要以身犯險。

  現在對他而言,江州文廟已被列為禁忌之地,甚至連三味書齋都不怎麼想去了,店裡的生意,交給褚秀才來打理即可。

  想到褚秀才,不由擔憂起來,其還在秋月樓的畫舫上,不知能否平安泊岸,但願沒事。

  江上的情況,陳晉目前無能為力,但有一件事,他想著應該現在就去辦了

  不要過夜。

  想做就做,當即又戴上斗笠,穿牆而出。

  眼下不知什麼時辰了,料想已是夜深,風雨小了些,雷電也沒那麼密集。

  陳晉沒有走江岸堤壩,而是繞路,選了另一條路徑,這樣能避開內廠緹騎,以及別的武裝勢力。

  畢竟雷霆之響,會對隱形法造成極大的衝擊影響,效果大打折扣,真要用時,未必管用。

  所以,乾脆選擇偏僻無人處走,以避開麻煩。

  這一晚上,麻煩糟心的事已經夠多了。

  不料人生事多不如意,儘管已經繞道走了,當經過文廟街口時,還是聽到一陣激烈的廝殺聲。

  陳晉一怔,飛身掠上屋頂,趴伏在那兒,往下觀察,正見到一道高壯的身影疾沖而至。

  他手中拿著一根齊眉長棍,似乎受了傷,但傷得不重,依然能健步如飛。

  見到他一邊飄蕩而起的衣袖,陳晉雙眸一縮,認了出來,可不是那位曾經來過書齋的粗獷乞丐嗎?

  洪有志今晚的運氣並不好,與老三姜有成分別後,他坐著烏篷船上岸,潛伏在文廟街一帶。

  兩人分頭行動,姜有成負責江上,而洪有志則盯著文廟。

  他不是一個人,身邊帶著數名同文會屬下,包括艄公楊大。

  洪有志找了間酒館藏身,數名屬下四處活動打探。

  廟會日人山人海,方便行事,一直到了晚上,到暴風雨降臨,到七色神光出現。

  異寶出世,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,包括洪有志他們。

  洪有志的計劃,是在岸上製造動亂,殺內廠一個措手不及,牽制住對方。

  但沒想到王氏與內廠聯手,準備得十分充分,竟埋伏了過百的緹騎,再加上蛛衛甲士等,不知其數。

  至於王氏這邊,也出動了數目可觀的門客高手,還有府衙的班頭衙役等,也被派來協助。

  巡捕司的立場態度雖然有些含糊,但洪有志可不敢掉以輕心,不管怎麼說,對方都是朝廷麾下的衙門,是效忠於新帝的。在這個立場上,天然與同文會對立。

  雖然已經足夠小心,但在絕對的人數劣勢之下,洪有志一方還是走漏了行蹤,立刻遭遇到大批人馬的剿殺。楊大等人在亂戰中被殺死,屍體被踐踏得不成樣子。

  洪有志武功高強,這才能殺出重圍,又藉助黑夜暴雨,一邊打,一邊跑。

  他心中已明白,對方不僅僅要奪寶,更是以此為餌,引同文會的人出來,再一網打盡。

  這些情況,作為旁觀者的陳晉自是不知道,他能猜到洪有志應該是同文會的人,有必要的話,不介意出手相助一把。可現在看來,洪有志脫身的問題不大。

  就沒必要橫生枝節了,等過一陣,躍下房屋,繼續進發。

  一刻鐘後,他來到了一處淺灣岸邊。

  大風大雨,江水暴漲,水位已經衝到岸邊來了,就差那麼一點,便會把那座小廟給淹沒。

  魚神廟。

  廟中照出一點光亮,那是長明燈。

  廟祝等人雖然借著神廟的名義斂財,但日常敬奉也是虔誠的,打理得周全。

  不過今夜氣候惡劣,廟祝他們都躲在自家小屋裡,不敢出來。

  四下無人,陳晉直接走進了魚神廟。

  憨憨慘遭毒箭射殺,死得無辜,屍身土葬,卻沒什麼後事可言,陳晉就想著到魚神廟來上一炷香。

  這不是拜祭,而是表達敬重與緬懷。

  「咦?」

  在點燃了香火,看向神像時,似有異樣。

  魚型神像,塑了法身,紅綠相間,顯得美觀。不過在陳晉看來,這樣的法身其實很粗糙,用句現代的話說,「塑料感十足」,一眼假。

  神像內部,本也只是個木頭胚胎,開光裝髒只是走了形式,並無真正內核,擺設品一般。

  但如今,陳晉卻發現這尊神像有所變化,仿佛具備了某種靈性。

  他心中一動,當即開啟法眼去看。

  視野之中,一團清氣盤踞在神像頭上,氣息盤旋繚繞,似聚似散,頗具玄妙。

  「這是……」

  陳晉眼眸異光閃爍,但不是很肯定:「香火成神?」

  關於此道,他曾從顧樂游口中,還有巡捕司的宗卷上有所涉獵,並未掌握多少,只大致有些了解。

  細想起來,憨憨的情況還真得符合香火神道的。

  其本身為魚怪,開了靈智,但並未成妖,救人之舉,純屬於善念,然後被救的人為它建廟立像,香火祭祀源源不斷,越發旺盛。

  在此之前,憨憨其實根本不知道魚神廟的存在,說起來著實荒謬。

  然而憨憨與魚神廟之間,是存在聯繫的。

  魚神之名,魚神之形,都是用憨憨的名義形象,這正符合了觀想法門的形式主義。

  但光有形式沒用,還得產生感應。

  魚怪之身的憨憨感應不到香火願力,當它死了,陰魂離體的瞬間,卻能感應到魚神廟的存在。

  兩者就這麼接上了頭,然後產生神異的化學作用……

  咳,不是「化學」,該用「神學」來形容才對。

  關於具體的過程,陳晉並不清楚,只是一種模擬猜測,大體如此,不會有太大的差異。

  也不必去深究。

  他又不會想著去香火成神。

  話說回來,若是憨憨能走上這條路,那就意味著它並未死去,而是通過另一種形式存活下來。

  這種形式對於一條魚怪而言,並非壞事。

  成不了妖,就成鬼神。

  這個發現,讓陳晉喜出望外。原本煩悶的心情,頓時變得好些了。

  不過很快,他注意到憨憨的陰魂氣息很不穩定,像一團煙霧,而且是被風吹拂的煙霧,飄忽不定,似乎隨時要被吹散了去。

  陰魂本身就不是一種穩固的狀態,尤其是一條魚怪的陰魂,如果沒有魚神廟的香火感應,恐怕在離體的剎那,便已魂飛魄散。

  即使如此,憨憨的陰魂附身到神像上,也不代表就安全落地了。

  畢竟神像品質不佳,再加上遭遇到惡劣的天氣,很克制鬼神相。

  更何況,它還沒有真正凝聚成為鬼神相呢。

  這種情況下,必須要有外力幫助,否則到了天明,憨憨的陰魂便將支撐不住,崩潰消散,化為灰灰。

  「心血來潮,自有因果。」

  陳晉微微一笑,當即從壺天中拿出筆墨,就在供桌上磨墨。

  當墨磨好了,於是提筆,飽醮濃墨,徑直點上魚神像的眼睛。

  這雙魚眼,原先已經繪好了的,但顯得呆滯,是雙死魚眼。

  筆尖落下,準確地一點,帶著獨特的文氣神韻。

  死魚眼一翻,登時活了過來,具備了某種靈性,竟似乎在對著陳晉眨動眼睛。

  這當然是假的,屬於觀感上的錯覺,卻也證明了「栩栩如生」的說法。

  陳晉再用法眼去看,但見那一團本來顯得凌亂而薄弱的氣息已經漸漸穩定下來。

  其獲得了文氣神韻的加持,霍然變得不同,正在慢慢凝聚,成形,看得出來,正是一尾魚形。

  不過距離真正的鬼神相,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來進行煉化,現在的憨憨,神智屬於混沌狀態,沒辦法交流。

  但無所謂,鬼神不缺時間。

  做完這些,陳晉轉身走出神廟,走進了風雨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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