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9章 一聲嚷叫,滿船驚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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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姜有成接連說了兩三次「我明白了」,可姬三娘等人卻不知他到底明白了什麼,一驚一乍,稀里糊塗的,直把他看成個痴漢書生。

  接下來,是如何處理這首小詩。

  周子良與宋山長兩個給出的看法是淘汰;姬三娘倒有些猶豫,她覺得此詩雖然稱不上好,但屬於淺白易懂,朗朗上口那種,倒有些意思。

  「這可是一首好詩。」

  姜有成很認真地道。

  周子良質疑道:「好在哪裡?」

  「言辭直白,形容生動,再加上對仗得體,還不算好?」

  「呵呵,按你所說,那這一堆都是好詩了。」

  姜有成瞥他一眼:「閣下以為淺白易懂是那麼好寫的?」

  說著,伸手從一堆文稿中抽出一張:「譬如這首,也是五言,寫得確實白了,卻如白紙,沒有一點值得回味的地方。」

  周子良:「……」

  總感覺對方的話有問題,可到底哪裡有問題,一時間又捕捉不出來。

  姬三娘不禁再把手上的詩作看了一遍,還別說,居然有種越看越上頭的感覺,甚至能直接默讀出來了。

  看一遍就能記住的作品,這本身也算是長處吧。

  不過既然有爭議,可暫且擱置在旁邊,表示「待定」。

  姜有成也不再多說,目光閃動,不知在想著什麼。

  後面的審閱就沒出什麼風波了,到了亥時,所有文稿都挑選完畢,共得出十三篇作品。可秋月樓只有十篇名額,這就意味著還得淘汰三份。

  於是七人開始交叉評閱,十中除三。

  其中兩篇很快就被決定了命運,到了第三篇,又起爭議。

  姜有成力保陳晉,但別的人都不同意。

  「三娘,我有話與你說。」

  姜有成忽然說道。

  姬三娘一怔,微微頷首:「好。」

  兩人去到旁邊的一間廂房內,只片刻功夫,又走了出來。

  然後姬三娘宣布,陳晉的那篇小詩入選十人名單。

  周子良等人雖然不服,但也無可奈何,畢竟姬三娘是秋月樓的老闆,掌握著裁決權。

  諸人心中已認定,姜有成定然與陳晉關係匪淺,才會如此。

  但這也沒什麼出奇的,入選的十篇,起碼有三四篇脫不開人情安排。

  所不同的是,那些人情安排事先就通過氣的,因此大家都很體面。

  作為評審之一,姜有成如果也有內定之人,可在白天碰頭的時候說出來,大家都能理解,也會給面子,何必到了桌面上才弄這一出?

  只能說不通世故,不打招呼,徒然鬧出這風波來。

  不過現在都過去了,對於眾人而言,坐在桌子上當評審並不算什麼大事,又不是真正的科舉評卷,沒必要那麼認真正式。反正不管選出哪十篇,到了文廟的最終評審團手中,都是走馬觀花,然後落到廢紙簍中。

  畢竟水準成色擺在這裡,毫無入圍的機會。

  姬三娘則暗嘆一聲:奢想終成空……

  依照流程,通過初選的十篇作品會重新抄錄一遍,然後放到一樓公布,表示「公榜」的意思。

  一樓的文人士子們嘩啦啦上前圍觀,果不其然,激發起不小的爭議。

  但凡出現這種情況的,就從來不缺乏爭議。

  褚秀才看過名目,急步跑回來,對陳晉道:「公子,你的詩作入圍了,已經被送去文廟。」

  陳晉一怔,隨即笑了笑:「倒出乎我意料之外。」

  這下輪到褚秀才不懂了,怎麼陳晉看起來並沒有多少欣喜之意?

  這可是難得的榮光!

  雖然不是最終的上榜,但能被七大名家來批閱,已經讓人羨慕不已。

  反正褚秀才很是眼熱,同時感到奇怪,他先前看過那首小詩,並不認為是一首佳作,應該不被選中才對。所以當時看到第一句,就忍不住婉轉地說「小詩字數少,不會被重視」。

  在他看來,以陳晉的詩才,隨便把書法上的名句補充完整,便是一首難得的佳作,會取得更好的成績,為何如此不上心?

  結果卻被打臉。

  褚秀才不禁懷疑,是不是自己的目光出問題了。

  實在想不明白。

  不過這一路來,他不明白的事不止這一件,也就習慣成自然。

  陳晉的詩作入了圍,坐在周邊的幾位書生秀才紛紛過來恭賀。

  但同時,也有不和諧的聲音響起,評頭論足,說入圍的作品中有個別的名不副實,陳晉的名字首當其衝。

  議論之中,有的說這句不通,有的說那句不行,還有摳字眼的,說某字用差了……

  陳晉聽到,不為所動。

  倒是褚秀才忍不住要為公子鳴不平。

  但陳晉按住了他:「沒什麼好爭的,詩詞文章,本就仁者見仁,智者見智,各有觀點看法。」

  「可是公子,伱就任由別人非議,甚至詆毀謾罵?」

  「呵,那能怎麼辦?你去與他們爭辯,他們便會改變自己的觀點嗎?我想不會,想說服一個人,還不如直接殺了他。」

  聞言,褚秀才嚇一跳,當陳晉說到個「殺」字時,其神色平靜無波,一雙眸子卻迸發出冷然的光,好像不是戲言,而是真得會動手殺人一般。

  褚秀才不由地心裡發怵,訕然笑道:「公子心胸寬闊,說得是。」

  非議就一陣子的事,塵埃落定,眾人也無法改變結果,於是很快過去了,新一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開始登台唱曲,立刻引來歡樂的喝彩聲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文廟中可沒有曼妙的姑娘,動人的吟唱,氛圍顯得肅穆。

  審閱基本也到尾聲了。

  文魁已定,沒有意外。

  文魁之下的十名優秀,也已差不多定下了。

  整體而言,波瀾不驚。

  甚至可以說,很多東西在白天之際,就已經安排好了的。

  這不是見不得光的內定,上榜作品皆可張貼出去,供人鑑賞,不會落人口實。

  王氏做事,不會那麼粗糙。

  「這是秋月樓送來的十篇作品,是最後一批了。」

  「好的,放在這吧。」

  評委們隨口說道,不急著來看,幾人坐在一起,開始談論稍後進行的文廟祭祀事宜。

  文廟廟會,屬於春秋兩祭祀中的秋祭,可不是燒點紙錢香火之類便草草了事,有一套嚴謹而繁瑣的儀式,核心是祭文。

  今晚禮祭,來一次豐盛的,便是把選中的文章詩詞全部做成祭品,獻給聖人,以求靈應。

  這個,才是最為重要的部分。

  別的事情,都是鋪墊,營造氛圍。

  詞賦滿江,筆墨如林……

  如果橫向比較的話,每一位參與的讀書人,都是文廟聖人的信徒。

  信仰之說,必須虔誠,必須人多,才算是大祭。

  伶仃散落,怎能獲得聖人眷顧?

  既做禮祭,那麼挑選出來的筆墨就必須是好的,這一點,可不敢含糊。

  「好了,時辰不早,儘快把最後這點看完,就開始祭祀大事吧。」

  「好的。」

  眾人應和道,打開封住的油紙包,拿出那十篇作品來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「桃花樹下問郎君,郎君此去幾時回……」

  嬌膩的唱腔,配上哀柔的弦樂,讓人聽著,不禁生出愛憐之意。

  「好!」

  喝彩聲成片響起,伴隨著雷鳴般的掌聲。

  人群中,陳晉卻感到有點無聊,曾經滄海難為水,現在來聽這曲風,就覺得矯揉造作,太過於裝腔作勢。

  於是他又起身走了出去,來到甲板上。

  夜色愈發陰沉,大片大片的烏黑像是傾倒的墨汁,就這麼落在頭頂上,仿佛手舉起來,便能觸摸碰到。

  但陳晉知道,距離依然十分遙遠。

  天黑風大,呼呼吹著,吹得畫舫上掛著的燈籠嘩啦啦作響,似乎要吹脫了去。

  被這風吹到臉上,有一種呼嘯的快意。

  船下是起伏不定的浪濤,漸漸隆拱起來,使得畫舫開始顛簸。

  陳晉站住,閉上眼睛,感受這份天地景象的變化,想要捕捉到關於文廟的氣息。

  只可惜,空蕩蕩的,仿佛並無存在。

  在這時刻,他有一種陰神出竅的衝動。

  陰陽法眼可以看到莫可名狀,但視野效果肯定沒陰神出竅直接來看好。

  不過這般環境,陳晉倒沒有衝動,立刻按住了意念。雖然已經占宮,但陰神依然脆弱,在這江上野外,陰神毫無保護措施出去,等於做極限運動,風險性太高。

  突然間,一艘烏篷船出現在水面,船上掛著一盞大馬燈。

  船頭站著個高壯艄公,手中船槳劃得飛快,船速如箭,乘風破浪而來。

  陳晉目光一凝,看到這船是奔著秋月樓的畫舫來的。微一沉吟,轉身返回大廳做好。

  褚秀才笑道:「公子,剛才演繹得精彩,你沒看到,倒是可惜了。」

  在他的觀感中,入座費一兩,吃那點茶水虧大發了,欣賞節目才是主題。

  陳晉笑道:「是嗎?那我倒要好好看看。」

  此際二樓也開始了節目表演,無論姑娘的模樣,還是才藝,顯然要比一樓的水準高出一大截去。

  尤其兩名頭牌清月與紫衣,正值豆蔻年華,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明眸,顧盼之間,風情轉動,最能撩撥人心。

  兩女自少在樓中養大,是秋月樓推出去競選金釵的得力人選,可惜差些功夫,最終落選。

  對此姬三娘又是惱怒又是無奈,不成金釵,那吸引力就大幅度下降,行情也上不去了,整個秋月樓都會受到影響。

  但能有什麼辦法?

  做這行當的,就得靠人捧。

  這裡說的「捧」,可不僅僅是花錢,得有更高級的包裝,有文藝才情才吃香。

  而且女子吃的便是青春飯,錯過了一年,便再無法彌補。

  咚咚咚!

  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,很快,一名小廝氣喘吁吁地跑上來,口中喊道:「喜事,天大喜事!」

  姬三娘上了年紀,早退居幕後,不過今晚特殊,也得出面來勸酒,忽然聽到這話,眼神一亮,連忙問:「阿純,你說什麼喜事?」

  那小廝阿純稟告道:「文廟來人,說咱們秋月樓送去的十篇作品,有一篇被選中了,名列優秀,所以派人來迎接。」

  姬三娘大喜過望:「果真?」

  「哪能有假的?人就在一樓。」

  「快,我們下去迎接。」

  姬三娘喜不自禁,奔出數步,想起一事,又趕緊問:「可知選中的哪一篇?誰人寫的?」

  阿純「呃」了聲:「我跑得焦急,並沒有問。」

  「好個夯貨。」

  姬三娘怨了句,但也沒覺得什麼,只要人選出自秋月樓畫舫就好,不管是誰,中選的哪一篇,其實都無所謂。

  「各位先生,請隨奴家一同下去。」

  不忘招呼樓上眾人。

  聽聞秋月樓選送的詩詞文章,竟能奪得文魁大賽的優秀,這事可太出乎意料了,更顯得不簡單。

  尤其是七位初審評委,那十篇作品他們都看過的,什麼水平心中有數,怎麼都想不出能脫穎而出的理由。

  難不成,暗地裡的人情,已經做到文廟中去了?

  可不應該呀,有這麼大的面子人情,何至於從秋月樓里投出?直接交到文廟去不好?

  又或者,是姬三娘親自出面做的安排?

  這倒是有可能的事,畢竟要打響秋月樓的招牌,不惜下重金。

  問題是在審閱過程中,姬三娘可沒表現出什麼異樣……

  不對,有異樣。

  其與姜有成私底里聊過一會。

  所以說,幕後操縱者,竟是姜有成?

  這麼一想,諸人看往姜有成的目光,頓時變得高深莫測起來。

  別看都是評審,在分場的,與在文廟的,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,身份地位相差頗遠。

  如果姜有成能打通文廟內的關係,那他的來頭就非同小可了。

  周子良與宋山長已經開始懊悔,不該在桌面上和對方爭辯的,一不小心得罪了人,沒地說理去。

  姜有成目光閃動,想的又是另一回事,嘴角微微露出笑意來。

  那笑意落在旁人眼中,更顯得神秘。

  眾人來到樓下,樓下已經沸騰,台上的才藝表演停下了,姑娘們見勢頭不對,識趣地第一時間與樂師們退到幕後去。

  文廟來人,是個身穿白袍的中年儒士,風度翩翩,他上船後,便告知小廝一聲。

  小廝嘴上是不把門的,而且這樣的大喜事更要廣而告之。

  一聲嚷叫,滿船驚動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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