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3章 開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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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為了立言,為了積攢文氣神韻,陳晉著實花費了許多心思,他連風月文都寫,就差去勾欄體驗生活了。

  兜兜轉轉,驀然回首,竟發現了一條康莊大道。

  文廟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鋪,有著許多書籍出售,但這些書,要麼是經義正史;要麼是散文雜記和禁書;還有一小部分,則為詩詞合集。

  至於科舉文章,確實罕見,即使有,也是濫竽充數之作,沒多少參考學習的價值。

  這意味著什麼?

  就好比現代書店裡只賣教科書和課外書,偏偏沒有測驗模擬試題……

  眾所周知,任何的考試形式,想要取得優異成績,做題都是不二法門。

  題海戰術,所向披靡,無往不利。

  而在乾朝,在科舉考試的框架範疇內,做題就是做文章。

  和做題一樣,做文章也得講究方法、講究套路、講究竅門……這些寶貴經驗可不易獲取,進學之際,學府的老師也許會講述一二,但未必管用。

  一方面老學究們思維容易固化,傳授的那一套可能已不合時宜,他們本身,大都是沒有金榜題名的;

  另一方面,人心自私,又喜歡藏私,不肯輕易傾囊相授。

  「教會徒弟餓死師傅」的思想,不僅僅在工匠行業存在,在教育行業也是一樣的道理。

  因此,即使考到了秀才,正式進學了,在學府中,也得耗費心思來求學,才可能學到真正的東西。

  程門立雪,求的就是一個機會。

  學識門閥,早形成壁壘,普通人想要突破,晉身階層,簡直難比登天。

  常言說的「寒門出貴子」,卻不知「寒門」本身,就代表著一種門檻了。

  陳晉現在想來做的,便是把這門檻給砍低下去。

  這件事有很大的操作空間,而且可行,只要寫出的文章有一定水平,就必將受到狂熱的歡迎。

  甚至比《無邊風月簫簫下》還要受歡迎。

  在書籍市場上,教輔類的書永遠熱銷,不愁賣,因為它代表著錦繡前程。

  當然,陳晉並非自己悶頭寫,他還擁有一個巨大的優勢:

  老師蘇孝文!

  蘇孝文是二甲進士出身,別小看二甲,那可是實打實的金榜題名,等於名牌重點大學的資歷了。

  其學富五車,更擅於教學,畢竟在高州府教書育人那麼多年了。

  所以,在這方面,蘇孝文屬於名師。

  有名師指導出題,再對每一篇文章進行評點分析講學。

  齊活了!

  陳晉心裡已經打定主意,不寫一百篇,也不寫九十九篇,只寫三十三篇,然後匯集成冊,作為「第一輯」發行推廣出去。

  之所以定三十三的篇目,有個出處:三十三天,青雲直上。

  算是取個好寓意了。

  褚秀才見他突然走神,司空見慣,卻也不感驚詫,拿上四篇文章,趕緊到一旁抄錄去。

  另外還有一篇,無奈被小倩抓在手裡看。

  少女看得秀眉緊鎖,一手托香腮,濕潤的紅唇撅起來,顯得頗為苦惱。

  褚秀才很想說聲「小倩姑娘,既然看不進去就別看了」,但始終不敢說出來。

  對於陳晉身邊的這位侍女,褚秀才莫名敬畏,平時無意間,一旦接近些,頓時會感到毛骨悚然,只想躲得遠遠的。

  陳晉坐在櫃檯內閉目養神,其實已經進入內景觀,找老師商量去了。

  聽完他的講述,蘇孝文拍手叫好:「守恆,此事若成,功德無量。」

  陳晉倒不覺得這是多了不起的事,對於自己,主要是為了立言,順便多寫文章,磨礪筆頭,至於別人買去看後,能學到什麼,那是他們的際遇。

  蘇孝文接著感嘆道:「普通人求學難,進學更難,我當初開學堂,不拘一格收學子,但學堂再大,又能容納幾人?遠不如你這般構思想法,印書百千本,就能讓百千學子受益,廣為流傳,破除了諸多限制。好,真得好!」

  他越說越是興奮。

  在這時代,大儒士子大都有著書立說的遠大理想,擅於詩詞文賦的,更喜歡到處酬和題詩,自我表達之餘,也張揚了名聲。

  然而那些發表出去的內容,卻極少有科舉文章,即使有,也只得寥寥無幾的篇幅。

  不是寫不出,而是下意識地不願去寫。

  在門第觀念里,功名應試的心得經驗,與武功道法一樣,乃是親傳法門,絕不能隨便傳授出去。寫成之後,基本只在族內流通,交給子侄們來學。

  兩人商議完畢,當即開始。

  蘇孝文負責出題,以及分析評講,這些內容,到時都會放在每篇文章的末尾處。

  這般操作,在乾朝已經是一種很大的創新之舉了。

  從沒有人做過的。

  陳晉則是主筆,寫好每一篇小作文。

  最多千來個字的篇幅,對他而言,的確算是小作文,寫起來,並不吃力。

  而今既然寫的是科舉文章,不是禁書之流,就可以找正式的工坊進行印刷了,不再用效率低下的人工手抄。

  不過暫時才寫得那麼幾篇,印刷的事不必操之過急,過幾天再說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王家巷,王氏主宅。

  十多名年輕的王氏子弟匯聚一堂,顯得熱鬧。

  王氏年青一輩的俊彥,基本都在這裡了。

  家主王之向坐在上首,目光掃過,沒有看到兒子王於俊的身影,心中莫名煩躁,喝道:「於俊還沒找到嗎?」

  「來了!」

  「俊少爺回來了……」

  叫喊聲中,一人身形跌跌撞撞地走入大廳。他身量頗高,穿一領月白襴衫,束髮不整,有幾縷髮絲散落在額頭,醉眼朦朧,看上去,頗有幾分不羈的桀驁之意。

  「孩兒拜見父親大人,不知著急喚我回來,為了何事?」

  王之向皺起眉頭:「一大早又去哪裡喝酒了,成何體統?」

  王於俊坦然道:「籍此文廟廟會之際,金陵各大春樓要評選出新的十二金釵,邀請孩兒去做評判,我便去了。」

  王之向:「……」

  說起這「金陵十二釵」,那可是傳承百年的經典名目了,與「秦淮八艷」相提並論,乃是勾欄界的一大盛事,影響力深遠。

  想當年,王老爺子年輕時,也曾去當過評委。

  猶記「風月歡娛多嬌嬈,落花流水是人間……」

  下方一名族老乾咳一聲:「家主,且說正事吧。」

  王之向醒過神來,面容一正:「大家靜一靜,老夫有大事宣布,此事與王氏命脈息息相關,爾等務必要聽得仔細。」

  當即把文廟異寶出世的事情說了出來。

  眾人聽著,沒人感到驚詫。

  本就不是什麼新鮮事,外面早傳得沸沸揚揚。這些時日來,那麼多人去文廟祭拜,不都懷著那點小心思,希望幸運兒是自己嗎?

  王之向接著道出機緣觸發的規律可能性,倒引起他們的一些興趣,但轉念一想,同樣渺茫。

  整件事本就真假難辨,撲朔迷離,對於很多人來說,就是抱著「寧可信其有」的念頭,湊個熱鬧而已。

  「大伯的意思,是讓我們儘可能收攏身懷詩才文采的人,聚在一起,以增加觸發機率?」

  說話者長相文弱,身子稍顯單薄,正是另一位讀書種子「王於寶」。

  王之向贊道:「正是此意。」

  這不是什麼陰謀算計,而是堂正的陽謀,並不怕被人知悉。站在王氏的立場上,只要把異寶給引出,其他都好說。

  在江州之地,王氏與內廠聯手,誰人敢來虎口奪食?只要異寶現身,必將是囊中之物。

  王之向又道:「寶兒,你不是在操辦廟會詩會嗎?今年的會,你儘量搞大了去,外面有相識的,小有名氣的文人士子,便都邀請過來參加。所需花費,一切用度,全部掛在帳房上,無需伱擔心。」

  王於寶說:「只是時間緊迫,明日便開始了,侄兒擔心趕不及。」

  「這倒是個問題,不過還有一天功夫,能多找幾人是幾人。族中人手,你盡可調遣來幫忙。」

  王之向很大方地說。

  王於俊橫瞥一眼,忽道:「何須這麼麻煩?」

  聞言,王之向連忙問:「你有什麼辦法?快說出來。」

  王於俊道:「與其找人請人,不如讓別人主動參與進來。」

  「說具體點。」

  「咱們王氏詩社一向執牛耳,聲名卓越,那就乾脆以詩社之名,並與其他詩社合作聯辦,舉辦一屆詩文競賽,奪魁者可揚名金陵,更能得重金獎賞,其餘優勝者若干名,同樣有賞。正所謂重賞之下有勇夫,但凡有些詩才文采的人,都會忍不住要來參加了。」

  他說的這個模式,其實與金陵十二釵的比試套路有異曲同工之妙。作為評判之一,從中得到靈感,是很合理的事。

  王於寶立刻道:「大堂哥此法甚妙,各大團社,幾乎把江州具備詩才文采的人囊括殆盡了,他們能參加,便再無遺漏。」

  江南各州筆墨鼎盛,多名士騷客,相互之間,因為各種因素,或師承,或文風,或出身,或性格脾氣等,於是紛紛聯結起來,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社團,名目繁多,起碼有數十個。

  眾多社團並非一團和氣,有些關係好的,有些關係差的,隱隱間,都有爭強好勝的心氣,特別在重要的佳節期間,比如中秋、重陽等,更是以社員們寫出的作品作為武器,一較長短優劣,沒少打口水仗。

  但所有社團聯合一起舉辦詩文競賽的事,前所未過。

  王之向聽完兒子的建議,眉頭揚起,頗為欣慰。自家兒子的才華毋庸置疑,能文能武,年少成名。只是性情疏狂,不夠穩重,需要多加磨礪敲打。

  於是一拍手:「便用此策,以俊兒和寶兒為首,其他人聽你們調遣,儘快把詩文競賽操辦起來。老夫要一夜之間,全城皆知。」

  王於俊笑道:「此等盛事,安能缺少風月助興?我去找各大春樓的金釵們,她們定然會點頭答應。有了這些佳人助陣,定能事半功倍。」

  說著,一拱手,又搖搖晃晃地出去了。

  王之向:「……」

  知子莫若父,如何不知此子想的是什麼?

  不過其所說的,的確有幾分道理。詩詞歌賦,離不開風花雪月,兩者結合,才是真正的雅事。

  至於兒子流連勾欄場所,也算不上什麼事。

  人不風流枉少年,飽經滄海,方能識破水之本性。

  況且人物交際,更離不開那般地方。

  於是態度和藹地對王於寶道:「寶兒,你堂哥去聯絡金釵花魁了,與社團交際的事,就勞煩你去做。」

  王於寶道:「大伯放心,我一定會辦得妥妥噹噹。」

  「大善,如寶兒者,才是吾王氏好男兒。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八月二十七,黃昏,雲層更密,但風雨仍未來。

  櫃檯內,陳晉放下手中毛筆,左手側厚厚一迭手稿,文章多達十餘篇,其中包括先前完成的五篇。

  一天的辛苦寫作,距離完成既定目標,已接近過半數。

  一下子寫了那麼多,腦袋有點發木了,有一種身體被掏空的感覺,最後那兩三篇,水平明顯有所下降。

  他及時停下來,放鬆放鬆。

  今天店鋪的生意算是可以的,基本都由褚秀才接待,忙裡忙外,卻沒注意到陳晉後面又寫了好幾篇文章。

  陳晉也沒有交給他抄錄的意思,現在寫出來的,只是半成品,還要交給老師過目,進行批改潤色,以及分析點評等。

  打烊收拾之際,褚秀才忽問道:「公子,你可有參加廟會詩會的打算?」

  對於這些詩會,陳晉有所耳聞:「又沒人來請我。」

  褚秀才道:「其實可以自薦的,把詩作寫出來,遞交給人審閱,水平好的,便能獲得邀請。你有興趣的話,我可以代勞。」

  陳晉笑了笑:「算了吧,不去湊那個熱鬧了。」

  詩會之上,其實也是個揚名立萬的路子,以前他曾認真考慮過。但那些活動屬於圈子文化,外來人員很難參加進來,玩不到一塊去,甚至會遭受排斥。

  而今的他,只想快點把三十三篇命題作文寫完,然後集結成冊,印刷出來,從而達到立言的目的。

  關好店門,返回宅院,吃過晚飯,當即進入內景觀,去看《立言篇》,一篇篇文章果然已經形成鏡像,出現在空白頁上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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